第44章 ·女主角與男主角
當天晚上,小言跟季冷說了今天去公司報道的事。季冷安靜地聽着,不插話,時而替只顧着敘述的小言夾菜。
“明天一早還要開個會,所以晚上我要把劇本看掉,雖然熟悉,可還是準備得完全些比較好。”她看向他,見他望着自己,她垂下眼,說。
“嗯。”他放下碗筷,“小言,明天我要回意大利一次,公司有些問題需要處理。你記得答應過我什麽,控制情緒。謝文哲交給我就可以,你不需要做任何事情。”他鄭重其事地再次囑咐。
“我知道。你放心。今天看到他,我覺得我可以控制好自己。你忙你的,不要因為我耽誤了正事。”話雖這麽說,小言卻覺得不舍。和季冷相處了那麽久,當他說要暫時離開,她才發現她很喜歡這種安心的日子,喜歡和季冷在一起的日子。
季冷笑着點點頭,起身收拾起碗筷,卻被小言阻止。他望向她,了然地點點,朝書房走去。才關上書房的門,開着的電腦便發出了滴滴的警告聲。
他信步往書桌前走去,打開剛收到的電郵。短短的幾個字昭告着他計劃的止步:《八娛》收購失敗。
季冷稍稍思考了一下,回複:電話告知。
不一會兒,他的手機鈴聲就響了。
“露露。”不等朱露露寒暄,季冷率先招呼道。
“《八娛》的大老板不同意收購。就如您發回來的資料顯示的那般,大老板不是意大利人。他不在意大利境內。”
“原話是什麽?”
露露想了想,才說:“我不喜歡和老外做買賣,我不同意收購案。”
聽聞這話,輪到季冷陷入沉默了。沒有打一個招呼,他就掐斷了電話。打開陽臺和書房間的移門,沉悶的空氣裹住了他。點起一支雪茄,他仔細思索着這話裏的深一層含義。
想得出神的他沒有聽見小言敲門的聲音,也沒聽見她的叫喊聲,倒是深深感受到了《八娛》大老板的任性和要求。
不自覺地哼笑出聲,一個轉身,心一驚,發現小言已經站在書桌前。
“抱歉,打擾你了。”她在書桌前坐下,安靜地等待他落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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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系,剛完成會議。”他随手關掉電郵,“有事?”
“我……”小言也不知道自己找他是幹嘛來着,只是想再看看他,和他說說話。
仿佛感受到她的不舍,季冷的嘴角不由得勾勒起漂亮的弧度。
“我處理好事情就回來。有什麽要我帶回來的麽?或者有什麽需要我替你做的?”
“能幫我去拜祭一下媽媽麽?”她說。
“嗯。”他爽快地答應了。“我明天先送你去公司,再去機場。早些休息吧。晚安。”
“晚安。”才走出沒幾步,小言又折了回來,“我想起來我以前的辦公室裏有一疊謝文哲非法融資的材料……”
“我知道了。我會想辦法拿回來的。你放心。”他淡淡回答。
小言聞言,點頭離開了。
目送她,季冷再次打開電郵,按下回複鍵:我要見他。幫我安排。
不久後,回複電郵便出現在桌面提示的角落裏:是的,季董。我會來機場接你。
短短兩句話卻空開了很多行,露露的用意,季冷明白。
他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游走,敲出兩個字,按下發送鍵:不用。
沒有再等露露回複過來的郵件,他知道她也不會回複了,關了電腦,回房休息去了。
清晨的陽光難得溫和,早起的季冷跑完步回來,見小言已經起床,微笑着和她打過招呼後,兩人一起吃起早餐。因為時間緊,早飯很簡單。小言想要自己去公司,卻被季冷回絕。
銀色的蓮花在半小時後駛出了小區的停車場,拐上熟悉的道路,小言沉默地望着窗外。季冷回眸睇她,淡淡地收回眸子,不由得放慢了車速。
不論車速再慢,公司總會到的。小言下了車,繞到季冷那邊,關照道:“凡事小心。”
“你也是。”他淺淺一笑,“有事打我這個電話。”他從西裝內袋掏出筆和紙,寫上一串數字。
小言收好紙條,向後退出幾步,離開了車身。
季冷踩着剎車,啓動蓮花,又深深凝望了她一眼後,松開剎車,銀色漸行漸遠。小言久久地望着,直到看見謝文哲的車子逐漸靠近,才轉身進了電梯。本想避開和謝文哲同坐一輛電梯的,奈何還是碰上了。就在電梯的門馬上要合上的那一瞬間,那只熟悉的左手伸進了窄小的門縫裏。
謝文哲似乎料準了小言在電梯裏,揚着得逞的笑容。她見狀,往裏挪了挪,擡頭檢查了一下電梯裏是否有監控,而後安心地目視前方。謝文哲也沒有自讨沒趣地挑起話題,只是安靜地看着電梯右上方的樓層顯示一一變化。
會議室裏,相關的負責人基本已經到齊。謝文哲推開門,讓出身位讓小言先進去。她冷漠地與他擦身而過,向在座的各位點頭致意後在竹西文身邊落座。
由于都是原班人馬,大家和小言相熟,多餘的環節謝文哲自動省去,直接将關注力放在了拍攝的細節和調整上。
小言慶幸自己之前因為莫易的關系,片場跑得很勤快,所以對劇本還算熟悉。昨晚又複習了一下,她很快就适應了較快的會議節奏。
會議在中午左右結束,大家起身紛紛向小言送去一句“節哀”後,會議室裏只剩下三人。
“師姐真堅強。”竹西文沒頭沒腦地冒出一句,引來了謝文哲和小言的注目禮。尤其是謝文哲,瞪着一雙沉怒的眸子,擒住他。
自知說錯話的西文垂下了眸子,摸上鼻子,心裏卻很不甘。
“謝謝。”小言瞥了一眼謝文哲嚴肅的表情,笑着拍拍身邊的西文,說。
午餐過後,公司派了三輛商務車往片場駛去。怕許久沒有演戲的小言不習慣,謝文哲特地将近一兩天的戲份都安排在市區的商務樓裏。
那麽久沒有站在鏡頭前,說不緊張別人信,小言自己也不會信。她深深吸了口氣,更認真地和西文對着劇本。她告訴自己安下心來投入表演,西文是新人,會需要她的幫助。
在休息室裏的小言是這麽覺得的,可是當她和西文一同站在鏡頭前試戲的時候,這種認知卻被完全打破了。雖然他的履歷記錄上沒有任何表演經歷,但是小言可以感覺到只有有經驗的演員才能駕輕就熟、揮灑自如。他的情緒分配非常到位,輕重緩急也控制得很好,她甚至可以感覺到他在帶她入戲。
漸漸的,緊張感消失了。小言的全部注意力都被西文吸引了過去,全情投入在角色裏的西文竟然讓她移不開眼睛,情緒不自覺地就被他帶到了位。
她發現,她越來越投入,越投入就越覺得西文的某些神情,某些眼神和莫易很像,模仿得惟妙惟肖,這讓她出神,讓她忘了下一句臺詞是什麽,讓她的心髒撲通亂跳。她發現呼吸愈發困難了,臉也燒紅了,視線逐漸模糊……
“卡!”導演喊了暫停,小言猛然回過神。收拾起慌亂的眼神,抹去眼角的濕潤,調整情緒後,抱歉地朝着導演點點頭。
一下午的拍攝進行得很慢,當導演喊了一聲“休息”,小言幾乎累得坐到了地上。
“沒事吧?”竹西文趕忙上前去扶她。
小言笑着搖搖頭,站起身,往休息室走去。雖然只有幾個小時的拍攝,她卻仿佛過去了整個世紀那麽長。
她重重地坐上沙發,揚起頭,試着放空自己。思緒一疲累,她就不由得想到過去在片場摸爬滾打的日子。真不知道自己以前是怎麽熬過來的。那麽疲憊的生活,那麽煎熬的心情她都是一個人挺過來的麽?在遇到莫易、重遇謝文哲之後,她卻變得軟弱了……
想着,她笑了,嘲笑自己似乎是安逸太久了。
“不習慣是不是?”休息室的門外響起兩聲敲門聲,随後詢問的聲音便飄了進來。竹西文拿着兩罐飲料走進來。
“還好。”小言坐正身子,擠出笑容。
“咖啡還是奶茶?”西文揚揚手中的飲料罐。
“你介不介意喝奶茶呢?”她起身接過西文遞來的咖啡,在西文身邊坐下。
“文哲打電話過來說不過來了。”他好心地告知,卻發現小言冷漠了表情。識相地轉化話題,悅耳低沉的聲音再次響起,“我聽文哲說了莫易的事,我一直想對你說一聲‘節哀’,所以剛才會議室裏,你別介懷。我……”
小言笑着搖頭,順便甩走芥蒂。
“我看過他之前演的未剪輯的帶子,演得真的很好。情感很到位,表現得也很出色。”西文絲毫不吝啬對前輩的贊美。他一邊說着,一邊留心小言的反應。
他以為她會排斥聽到別人提起莫易以前的事情,事實卻相反。只見她牽扯出不舍與懷念的笑,眼神柔和,點頭。
“是啊……他的每一個神情,每一個動作,我都還記得很清楚。”記憶依舊清晰,不過總有一天,它會模糊。這個她知道,也做好了接受的準備。嘗試着不讓自己的情緒陷進無休止的漩渦裏,她改變話題,“作為新人來說,你也很不錯啊。只是靠看的,就學得幾成像了。有幾場戲,我幾乎以為是在和莫易演對手戲呢。西文,謝謝你。”小言望向他,眼神綿柔。
“謝我?”竹西文顯然沒聽明白她的話。
“謝謝你讓我有機會最後一次和莫易一同演出。今天過後就不會了,我不會再把你和莫易搞混。你會有你自己的表演風格,雖然現在還不明顯,但是會慢慢顯現的。”
宮小言的一席話說得竹西文有些懵,都忘了自己要說什麽,心裏隐隐地升騰起一絲不舍與內疚。目光移向小言的小手,他想要握住,卻壓制了自己內心的沖動。耳邊又響起她的聲音,那清亮的聲音仿佛無休無止,永遠回蕩在他的耳膜裏,激蕩着他的思緒,讓他不舍離去……
“剛才給你拖後腿了,待會兒不會了。”她沖他好看的一笑,起身離開。
西文目送她的背影離開,他可以感受到有一道金色的陽光照射進他的心裏,卻安撫不了他陰冷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