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烈火
“我并沒有授權季冷處理我的公司,所以你簽的轉讓合同并無法律效用。這公司還是我的公司,而電影也是我公司投資的電影。這就是事實。”
安靜地注視着謝文哲逐漸扭曲的臉,小言收起平靜得冰冷的語氣,紅潤唇邊的笑意更深了。
“明天開始你不需要再來公司上班。你擁有的股份我會以市場兩倍的價格買下來。謝文哲,我不再需要你的注資。”
又是一片死一般的沉寂。
謝文哲的臉色煞白得如同白紙,不帶一絲血色。他忘了如何思考。面對志在必得的小言,他唯一可以想到她會如此從容地收回公司所屬權的原因是季冷,是季冷教她的!
這個陰沉的男人!算計好了季冷會因為《八娛》的爆料而離開小言,沒想到他即使離開了,也讓他不安生!
“如果我拒絕呢?別忘了,你的那套帶子還在我手上。”謝文哲嘗試威脅,可直覺告訴他不會成功。假設這是季冷教她的,那麽他一定已經制定好了一整套計劃,交給小言。所以,他走的時候其實是很安心的。只因為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即便不在這裏,他也操縱着全局。
“我想,法官看了會很樂意判你*罪的。”小言回答得很流暢,黑色的眼睛裏迸射出露骨的恨意與嘲弄,就好像憋屈了很久之後終于揚眉吐氣,報了一箭之仇。“莫易都不在了,你覺得我還會有顧慮麽?”
哼,果然如此……
他輸了,他認了。
他笑着點頭,笑着嘆氣,笑着站起身離開,不再糾纏。
季冷,你有種!
一股沖天的怨氣随着劃破長空的轟鳴聲飛往了地球的另一頭。謝文哲板着一張臉,坐上飛往佛羅倫薩的班機,心有不甘。
不顧長途飛行的勞累,一下飛機,回家洗了一個澡他便匆匆往季冷的公司趕,沒料想卻被保安擋在了外面。
他退出華麗的大堂,站在蔚藍的天空下,撥通了季冷的電話。
“怎麽,連面都不敢見了?”再也沒有假客氣的寒暄,謝文哲咬着牙問。可是回應他的卻是電話另一頭的無聲與寒冷,“說話啊!承認自己就是個卑鄙小人啊!說你沒有君子風範啊!”他叫嚣着,但不能換得季冷的一言一語。
Advertisement
許久許久的沉默,久到謝文哲幾乎以為季冷只是把接通的電話擱在一旁,聽筒裏卻傳來了他陰鸷低沉的聲音。那是一句陳述句,不是不滿他說法的感嘆句或是疑問句:“我從沒說過我是君子,也沒否認過自己卑鄙。如果你沖動地跑到佛羅倫薩來只是為了确認我的行事作風,那麽你的任務完成了。我還有很多事要忙,不奉陪了。”
“交換!”謝文哲控制住最後一絲理智,仰起頭,嗔怒的眼睛死死盯着高層的窗戶,提出要求,“用宮小言的A片母帶交換你的公司!”
“我拒絕。”
季冷的回答明顯出乎他所料,他不可自已地連笑出聲,“我以為你很愛她。可是看來,我又錯了。”
“謝先生,恐怕你會錯意了吧。我是說,我拒絕交換的條件。理由和小言說的相同。另外,如果我真要這盤帶子,你以為我需要以物換物才能拿回來麽?該說你天真還是單純呢?”
沒有再給謝文哲反駁的機會,季冷挂了電話,透過明潔的窗戶看向碧藍的天空。薄薄的卷雲那樣悠閑地漂浮在天空中,在藍色裏抹上一抹灰白,湛藍從灰白裏透出來,不純粹,卻別有一番韻味。
收回視線,他拿起電話,用捏着聽筒的手熟練的按下一串數字。在幾聲“嘟嘟”聲後,電話通了。
“她那裏進行得怎麽樣?……是麽?怪不得他會沖動地跑過來了。你明天也過來吧。我這裏有事情要你做。她身邊有森任,他又在這裏,她不會有事的。……嗯,好。我等你電話。”
收了線,見露露敲門而入,季冷收斂起思緒,換上了慣有的冷淡面具。
“有事?”
“我想請幾天假。”露露遞上請假條。
“是因為我麽?”季冷接過,算是批準。
露露搖頭,扯出僵硬的笑,回答:“私事。”
“知道了。好好把事情處理好。”
露露點頭,不帶任何留戀地離開了。悠長的眼光目送着她離開,季冷沉默着,露出自負的笑。
當天夜裏,露露出現在謝文哲面前,帶着一臉的哀傷。
“幹嘛這表情的?我還沒死呢!”謝文哲猛吸了一口煙,說。
“我覺得季冷什麽都知道了。他疏遠我,撤了我所有的工作。之前你收了一些季氏的散股之後是不是再也沒能收到了?是他全部都贖回來了。還有,他幫宮小言拿回了公司,又回絕了你的要求……”
“他不過是在故弄玄虛而已。我不會讓他得意太久的。”謝文哲眯起眼睛,露出兇光。寂靜忽然而至,又驀然離開。他摟住身邊滿面愁容的女子,問:“朱朱呢?我想見他。”
“明天帶你去。今天太晚了。”她頓了頓,垂下的頭重又擡起來,“文哲……我們不如帶着朱朱離開吧。我不想再過這種算計的日子了,好累。”她滿眼期盼,卻發覺他的表情是那麽恐怖。
“你在說什麽胡話!我們花了那麽久的時間計劃安排,你卻要我放棄?!朱佩,你是被季冷迷昏頭了吧?!”
“我沒有!”
“沒有麽?!你敢說你沒喜歡上季冷麽?哼,也對啊!不承認也很正常,當初可是你指天起誓地說你只愛我一個。現在卻移情別……”
一記清脆的耳光打斷了謝文哲的“胡言亂語”。她控制着顫抖的聲音,委屈極了。
“我聽你的話,化名露露呆在季冷身邊。聽你的話,替你打聽他的一切興趣嗜好。聽你的話,把公司娛樂雜志的股份想方設法分散了賣給你。聽你的話,讓《八娛》收購失敗。聽你的話,努力讓季冷喜歡上我。你卻說我移情別戀……!謝文哲,你太過分了!”
朱佩心裏升騰起的不禁是委屈,還有被揭穿的尴尬與惱羞成怒。只是這怒意因為季冷的拒絕與疏離化作了幽怨,所以在謝文哲看來,只有被“污蔑”的埋怨。她慶幸自己這幾年在季冷身邊耳濡目染,潛移默化地學會了隐藏。
面對朱佩的指控,謝文哲也沉默了。事實上,朱佩是否喜歡他,對他而言真的不是那麽重要。他只是覺得很不爽而已,曾經癡心為他的女人,現在卻把別的男人藏在了心裏。真說到昏了頭的動怒,那還不至于。
朱佩還是有利用價值的,所以他暫時不能失去她。
這麽想着,他把朱佩拉進了懷裏,安慰着,抱歉着。冰冷的唇試探性地吻上朱佩被淚浸過的唇,朱佩先是賭氣拒絕,可還是抵不過謝文哲的不斷請求,回應了他。
第二天依然是明媚的天氣,也是團聚的好日子。朱佩帶着謝文哲去學校把朱朱接了回來。好幾年不見,孩子竟已經長得那麽高了。朱朱怕生地躲在朱佩身後,拿一雙好奇的眸子注視着謝文哲。
朱佩把他推到身前,湊近他的耳邊告訴他,這是爸爸。朱朱并沒有欣喜,也沒有排斥,不開口叫人,也不躲避了,繼續拿疑惑的眼睛打量着這個突然出現的“爸爸”。
謝文哲也不着急,帶着朱朱四處游玩,一天下來,兩人已經很熟絡了。但是那句“爸爸”,朱朱始終沒有叫出口。
當夜,朱朱沒有回學校睡。謝文哲打算讓他在家睡一晚,清早再把他送回去。
看着兒子入睡,謝文哲退出了他的房間,推開自己房間的門。朱佩正靠坐在床頭,發着呆。
一整天如同家人般的相處終于讓她那顆飄蕩在兩種情愫中的心安定了下來。謝文哲終究是她深愛的男人,而季冷只不過是她迷途中路經的一間驿站,停過歇過之後,還是要離開。
漂泊的心漸漸被這種認知安定了下來。她抱住在身邊坐下的謝文哲,靜谧将兩人籠罩,卻捎上了危險的味道。
當兩人驚覺情況不對的時候,熊熊烈焰已經将他們包圍。謝文哲的第一反應是朱朱,看這火勢,顯然已經失去了控制,就是不知道有沒有蔓延到兒子的房間。
相比文哲的冷靜,朱佩就要慌亂多了,她吓得驚叫起來,卻在撞上文哲睇過來的兇狠目光後安靜了。
“去洗手間看看還有沒有水。有的話把被子弄濕。”他指揮道。
朱佩忙亂地點頭,流着淚,拖着被子朝洗手間跑去。謝文哲則試着打開門,客廳已經陷入火海,滾滾熱浪伴着濃煙向他襲來,嗆得他直咳嗽。重又關上門,确認火勢還沒有蔓延到狹長的走廊,那麽朱朱的房間暫時是安全的。
“文哲,濕被子……”朱佩顫抖着身子,拖着浸了水的被子,跑到他面前。吃了水的被子變得又沉又硬,謝文哲用力甩起,将朱佩裹到被子裏。
“你先出去。我去救朱朱。”
“不……我要和你一起……”
“不行。你先走。放心,我不會讓我們的兒子受一點傷的。”
對上謝文哲堅定的眼神,朱佩妥協了。再望一眼他,朱佩裹着被子,深吸一口氣,快步沖出了火牆。大火彷如有生命一般,在朱佩周圍形成一個火環,直到身影消失了,火牆才恢複原來的銅牆鐵壁。
謝文哲披上另一條濕被子,頂着灼熱的火焰,繞過被火海吞噬的大廳,跑到悠長的走廊前。一腳踢開朱朱的房門,床鋪上已經沒有了兒子的身影。
“朱朱?!”謝文哲大喊着。
前一秒還沒有動驚,後一秒躲在床下的朱朱便爬了出來。
“爸爸……爸爸……”
“爸爸帶你出去。有爸爸在,不會有事的。”
謝文哲一把抱起兒子,将他的整個身子用濕被子裹住,讓他安全地呆在他的胸口。先前被被子打濕的背沒有了附着物的保護,透着陰陰的涼意。火蛇已經爬到了卧室的門口,謝文哲深吸一口氣,護着兒子,蒙頭朝火堆裏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