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黑
對于季冷的爽快,謝文哲的心底存着謹慎。打量的目光始終鎖住一臉淡然的季冷,他還在抽雪茄。謝文哲不禁皺眉,他曾觀察過他,每次心情好或是談生意勝券在握的時候,他便會抽雪茄。如果有煩心事或是不順當的時候,他就會選擇抽煙。
在意大利,他雖然看到了《八娛》,卻依然抽着雪茄。可是在海邊的那一段時間,他抽的卻是卷煙……
冰冷的目光又順着他那只幫着繃帶的手腕蔓延至季冷的臉頰,明明是棱角分明的臉卻透着獨特的柔和。不能不說,和小言在一起的一年裏,他真的變了很多。在海邊窺視他們的那幾次,謝文哲幾乎不敢相信,那個男人會是總冷着一張臉,看不出陰晴的季冷。
可見,他有多在乎小言。
可見幾年前,他對他已經算是手下留情了,不過送他在監獄裏坐了兩年牢。
該感謝他麽?
謝文哲冷笑着,嘲弄着自己愚蠢的想法。不過,他的确沒想到在失去小言的公司之後,他會擁有更大的一個公司。看着季冷抽完一支雪茄,才不疾不徐地打開文件袋,抽出插在西裝內袋的鋼筆,流利地簽下自己的名字,再将筆和文件推給他。
謝文哲拿起筆,眼神卻定格在季冷身上。看着他,謝文哲不快不慢地簽下自己的名字,而後拿起屬于他的一份合同,戲劇性地親了親合同,算是對他表示感謝。
“小言呢?”
謝文哲用眼神告訴他答案,起身離開。季冷目送着他離開,确認他走後才起身往裏屋走去。門內,有交談的聲音。他輕輕旋轉門把,留出一條縫,窺視着門內的情形。
小言和竹西文并肩而坐,他看不到背對着門的小言的表情,卻可以清楚看見西文臉上的表情。或許,正在敘述的他自己也不自知,那不經意流露出來的傾慕感情是怎樣藏也藏不住的。
他正淡淡地敘述着口中的小男孩初見某位女孩時的感覺。那種強烈的想要保護她的欲望是小男孩從來沒有體會過的,一臉心事的女孩并不快樂,男孩卻想讓她笑。除了笑顏,不再有別的表情。
西文是這麽投入地講述着,以至于沒有發現門外的聲音。那樣沉醉的情感在小言的一句問話後戛然而止,他瞪大了錯愕的眸子看着她,眼底是曝露的尴尬,他不知道該怎樣回答這個問題。就在這個時候,他看見了門縫外的季冷。
小言的追問順着他逐漸顯露出來的排斥再次問出了口,她這才警覺門外有人……
“那個小男孩就是莫易,對不對?你對他這麽了解……你是莫易,是不是?!……”沒等到答案,小言瞪着不解的眸子順着西文的視線望過去,黑色的瞳仁一下子縮小了。“季冷……”
被發現的季冷索性推開門,沉穩地邁步走入,蹲下身子替她松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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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文哲呢?”竹西文警惕地起身,離開了小言身邊。與其說是離開她,不如說是離開……他。
“他現在應該正忙得脫不開身吧。”季冷淡淡地說,扶着小言站起身,替她搓揉着被束縛許久的手腕。
“你都聽到了麽?”宮小言害羞地抽回自己的手,她還不習慣在別人面前,尤其是在西文面前和季冷這麽親近。
季冷老實地點頭,也不在意小言的刻意疏遠,目光轉向西文。在餐廳的時候,他并沒有點穿他。雖然不确定他做這選擇的原因是否與自己有關,可是既然是他自己選擇的,那必定有他自己的考量。所以他沒拆穿他,反倒是小言自己揭穿了。
如何回答,他自己決定,他不會插手。
“我們走。”
謝文哲随時可能回來,他們必須盡快離開。這麽想着,季冷拉着小言往外走。可是小言卻放不下西文。見狀,季冷擡眸詢問:“你呢?跟我們走麽?”
沉凝的眼神再次對上西文猶豫的黑眸。小言拉上他的袖子,西文又将注意力轉向她。她蹙眉請求:“莫易……”
西文渾身一顫,心坎上有什麽崩塌了。從看到小言開始,這個立在心坎上的東西就開始崩裂,充滿了細碎的裂縫,而随着她的一句“莫易”,它徹底塌陷了。
冷寂了一秒鐘後,西文邁開決斷的步伐,口中卻是否認的話語:“我不是莫易,別把我當做他的替代品!”
離開的謝文哲車開得很快,嘴角是掩飾不住的得意與興奮。透亮的目光會不自覺地望向副駕駛座上的合同。一切真的進行得太順利了。原以為季冷會想法設法為難他,畢竟這公司是他爸爸的心血,撇下了莫易母子倆,辛苦建立的王朝。而現在,這個王朝卻是他的了!有了這間公司,他在佛羅倫薩就能夠站得更穩。
這麽想着,他忍不住大笑起來。輕佻的笑聲消散在陰寒的空氣裏,帶着一絲絲的危險。
才轉出樹林,開闊大道上卻滿是停滞的車輛。他不由得放慢車速,探頭去看情況。直到車子近得足以看清站在頂頭車子邊的人的表情,他猛地踩下剎車。
領頭人靠坐在黑色的車頭,不停地抽着煙,滿地的煙蒂可以見證他在這裏等得有多久。
謝文哲放好車裏的合同,下了車。阿森見他露面,扔了抽了一半的香煙,用力一腳踩滅。
“你好慢。”他不耐煩地說。
“等我做什麽?”謝文哲并不靠近阿森,離他還是遠些好,安全。
“你手頭的事都解決得差不多了,接着是不是該處理朱佩和朱朱的事了呢?”
哼,又一個癡情男子。滿腦子想的只有那個自己喜歡的女人。謝文哲抽出一支煙,坐上車頭,不禁哼出聲。
怎麽?全天下的癡情男子都被他碰上了?只為了凸顯他沒有愛人的能力?老天爺真是太大費周章了。他可沒那麽重要!
“你要我怎麽安排?和朱佩離婚好不好?這樣你就可以和她……”話還沒說完,謝文哲一擡頭就見阿森已近在眼前。他一把抓起謝文哲的衣領,将他按在前車蓋上,勒緊了領口,顫抖的手用力極了。
“你知道我不是要聽這個!如果我要和朱佩在一起,還輪得到你麽?”
“說錯了吧,幹哥哥。應該是朱佩不要你,你才只能成全我們……”話音被又硬又難吃的拳頭生生打斷。
謝文哲只覺得嘴角被疼痛撕裂,不爽地用拇指擦去血漬。他推開他,重新站正身子,理了理衣領,對上阿森的眸子裏帶上了怒意。
他是不是以為他真的怕他,所以一直躲避着?謝文哲把不痛快悶在肚子裏。阿森也不再和他廢話,撩起了拳頭就開打。這次,謝文哲沒有讓他得逞,避開了他生硬的拳頭,反擊一拳,卻也被阿森躲開了。
兩人很有默契地停止了一下,接着扭打在一起。阿森的屬下看不明白這兩人,也不敢輕易插手,直到阿森下了命令,他們才一擁而上,三兩下就擒住了謝文哲。
“朱佩和朱朱我會帶走。這次,不管朱佩願不願意,我都會帶她走!而你……”阿森不屑地連哼幾聲,又啐了一口,“要不是有人要我留着你的命,你是見不到明天的太陽的。收拾他!”下了命令,幾個打手開始圍毆謝文哲。兩個負責擒住他雙手的壯漢死死拉住他拼命想要抽回的手,讓他沒有絲毫反抗的能力。
帶着肆虐快意的拳頭向雨點一樣落在謝文哲身上,他沒法遮擋,只能守着。身體裏,力量漸漸被這樣的狂風暴雨抽掉。雙腿開始發軟微曲,身上痛得麻木,神智也開始不清了。他感覺自己被人甩在了地上,收了拳頭又換成腿踢。揚起的塵土讓他咳嗽不止,他再也沒有力氣反抗,抱着頭,任他們出氣。
打夠了,打手們把謝文哲從地上拎起來,往車邊的地上一扔。阿森不由得扯出冷笑,打開謝文哲的車門,搜尋了一會兒,找到了合同。
“東西我替季冷收下了。至于車……我想你現在也不能開了吧?”
阿森揚了揚手裏的合同書,打開油箱,在後備箱裏找到一支迷你拖把。他把拖把塞進油箱,拔出來後點燃打火機。他看着謝文哲睜着腫脹的眼睛,遞來疑惑的眼神,他沖着他笑笑,将打火機靠近吃了油的拖把。
拖把在一瞬間被火焰侵蝕,阿森扯着邪惡的笑容,将拖把扔進了車子後座。謝文哲見狀,想要爬走,卻被阿森一腳踢得滾回了車邊。
一行人快速撤離,趴在地上不停咳嗽的謝文哲吃了一肚子的灰,渾身痛得爬都爬不動。滾滾熱浪朝他這裏湧來,看着車子被火蛇吞噬,他憋了口氣,努力站起身,瘸着腿,奮力往前跑去。沒跑出幾米,身後傳來劇烈的爆炸聲,地動山搖。謝文哲随着撲上背脊的熱浪跌倒了地上,他捂住頭,幾秒後才轉頭去看已經完全看不出形狀的蘭博基尼。
他不甘心地用拳頭擊打了幾下地面,全身又開始痛了,尤其是本來就受傷的背部。火焰中的車子還在不斷地發生小爆炸,他顧不得這些,确認左腿沒骨折,只是崴了腳,他小心地繞過燃燒的車,往樹林裏折返回去。阿森能知道他在這裏,不是弟弟森任通知的,就是季冷讓森任通知的。
總之,季冷脫不了幹系。
啧!難怪答應得那麽爽快!原來還有後招!
這次,他真是輸得太難看了!
輕視了敵手,所以慘敗……對季冷的憤怒逐漸變成了對自己的不滿,他已經在這個問題上不止犯了一次錯誤。為什麽他就那麽容易輕信他呢……?
“為什麽……!”一邊走路一邊自問的謝文哲不甘心地捏緊了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