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天的彩排現場,麥琪如願見到了傅笛。後者垂頭喪氣,絲毫不見之前短信中的嚣張。他一到場就恭恭敬敬地向工作人員打招呼,一路鞠躬,腰都沒直起來過。

麥琪板着臉走過去,那小子明知要挨罵也不敢再跑,老老實實站在原地等批。

“知道回來了?衰仔!仗着自己年輕了不起啊,你的老板呢?生意呢?哼,這一行只要開一次天窗就一輩子都別想混了,知不知道!”麥琪插腰惡狠狠道。

傅笛耷拉着腦袋:“那你也用不着叫安迪哥斷我財路啊,麥琪姐。你知不知道我多辛苦才釣到那個凱子啊。”

“找安迪就是要徹底斷你後路,省得你成天異想天開,白日夢做個不停!”麥琪拿指尖戳戳他額頭,“你知不知道這次為了讓安迪出馬,我欠了他多少人情?這場秀你要是不肯好好完成,一樣也別想再混了!”

傅笛無奈地聳聳肩:“哎,我看我啊天生勞碌命,這輩子算是要老死在舞臺上喽!哪像安迪哥,只要肯屈尊,不知多少人争着養!”

“我還需要別人養?”

左安迪突然出現在兩人身後,讓正在說閑話的傅笛吓了一大跳:“媽呀!”

麥琪看得發笑,擺手招呼安迪:“來得正好,快把這小子給我從邪路上拽回來吧。整天想着傍大款,都有手有腳的,自己養活自己不好嗎?”

傅笛苦着臉:“不是啊麥琪姐,是養不活啊。”

“少買幾套名牌,少吃幾頓米其林不就活了?”安迪上下打量了傅笛一番,“這件襯衫是新款吧,Dior20春夏的?鞋呢?鱷魚皮手工定制,料子和人工都不少錢吧?還有你那套公寓,一個人住四間卧室的大公寓,又在半山高層,就是當律師醫生也禁不起你這麽花,一個月幾十萬流出去,還拿什麽儲蓄,拿什麽買樓,老了怎麽辦?”

傅笛不耐煩:“哎哎哎,安迪哥你打扮得這麽時髦的,怎麽說起話來跟我老媽子一樣。”

麥琪:“人家這麽說難道不是為了你好?好心當成驢肝肺!”

“謝謝,我已經有老媽子了,不用再多一個!”傅笛說着偷偷乜了安迪一眼,卻不敢真說得太過分。

麥琪搖搖頭:“等你老了,千萬別後悔。”

安迪雖然看不慣傅笛的做派,與他倒也并無深交,因而沒什麽興趣與他多打嘴仗。他插着口袋左右掃了一圈,點點頭似乎很滿意:“這次的裝飾很漂亮啊,明天的活動應該能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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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琪:“是啊,托你的福。”

左安迪笑:“麥琪姐別忙着賣口乖,這次的人情可不是兩三句話就能扯平的。以後我要你還人情的時候,你不會不認賬的哦?”

麥琪撇嘴:“說是幫我,其實還不是幫你自己?這場活動的公關難道不是你們Eventus負責的?好像開了天窗你不會被連累似的。”

安迪:“那可不一樣。演出節目和舞臺安裝都包給了你們,出了事我大不了再找家供應商來頂。但你們就不一樣了,萬一上了客戶的黑名單,別說這一家商場,恐怕整個港島的活兒都接不到啦。”

“你個死妖精,要不要這麽損!做人做事都這麽精明,難怪沒人肯跟你搭檔!”

安迪笑笑,對麥琪的指控照單全收:“诶,麥琪姐,你看看你,粗口一爆皺紋都出來啦,咱們優雅點嘛。沒人肯跟我搭檔,不是還有你麽。我要不精怪,怎麽壓得住你們這一班盤絲洞裏的大仙啊!你說是不是?”

“呸,你說我是蜘蛛精?”

“是啊。”不待麥琪發作,安迪一把攬過對方的肩膀,遙指着周圍璀璨華麗的環境,“不然,咱們怎麽一起吃這口唐僧肉?”

麥琪也的确是要與他繼續拍檔的,本來就沒真動氣,輕笑一聲:“就你會說。好了好了,別妨礙我做正經事。現場你再巡一遍,看看舞臺周圍的保安布置哪裏需要再加強,這次亮燈儀式葉瑞恩是嘉賓,她剛和卓公子結婚,又是這麽大牌的明星,一出場分分鐘會被媒體堵個水洩不通。可商場這次偏偏要做開放式場地吸引人流,啧,要是保安出什麽問題,就是葉小姐放過我們卓家也不會善罷甘休的。”

安迪早有準備,沖她擠了擠眼睛:“放心吧,我有分寸。卓家的婚禮都是我/操辦的,能出什麽岔子。”

他狀态輕松,帶着對自身能力的了解和見過大場面的鎮定,顯然并不認為麥琪說的足夠成為困擾他的難題。

要說安迪年紀并不大,轉行公關時間也不算長,但幾年來城中大型的公關活動多數都已被他攬下,不可謂風頭不勁。連他自己都常說,論勤勉,在靠長相出頭的人裏面無人能出自己之右,要是香港人人都能像他這麽識做又拼命,經濟問題早就解決了。

安迪中學辍學,沒學到什麽傍身技能,幸而從母親那裏遺傳了一副好皮囊,很快便被人挖去做了模特。他也是有慧根的人,出名後不久便急流勇退,利用自己積累下的人脈做起了公關生意。直到今年,滿打滿算公司已經開張五年有餘。

安迪是相信命要一手一腳打拼出來的,可他也親眼見到有人什麽也不用幹,張一張嘴就有飯吃。命這種東西真是沒法比,世上就是有人生來含着金鑰匙,他的公司合夥人兼童年死黨喬正邦就是最好的例子。喬家在香港富豪榜榜上有名,喬正邦從小被司機保镖接送,三餐有廚師營養師,就連剪個頭發都可以不用出門。他之所以與安迪合夥,也是實在閑着沒事做要摻一腳玩玩。安迪知道喬家人脈廣情面大,當然樂得歡迎。

喬正邦加入以後,雖然不像安迪這樣親力親為撲在項目上,但外頭有什麽動靜他都還算上心,有時這位少爺動一動嘴,真能幫上不少大忙。

但誰也沒想到這麽三更半夜,他竟然會親自駕臨。

“阿邦?”喬正邦從來都是見首不見尾,在公司見到他都要憑運氣,安迪在活動現場見到他,立刻預感不會有什麽好消息。

喬正邦邊走邊打電話,見到老友匆匆挂機。

安迪見他神情嚴肅,故意調侃:“你不會是來監工吧?”

沒想到喬正邦的表情毫不松動,從懷裏抽出一本新鮮出爐的八卦雜志,一下拍到安迪手上。

“麻煩了。”他說。

安迪低頭,一看到封面上放大的偷拍照眉頭便蹙緊了。

照片的主人公正是新婚燕爾的卓家大公子。這位少爺婚前就愛拈花惹草,婚後竟然也未收斂,偷腥偷到被當成頭條,将個大美人老婆丢在家裏做擺設。安迪只是瞟了那麽一眼,打開雜志随手翻了幾頁,便将雜志卷起:“這麽晚來找我,就為說這個?”

喬正邦:“這還不夠棘手嗎,卓老爺子被氣得血壓都高了,私家看護二十四小時盯着!他親自叫人打電話來,說要取消他兒媳在亮燈儀式的露面,說是不想再讓傳媒說三道四。而且他已經放話了,不論違約金多少都可以賠,無論如何人都不能來。”

“呵。”安迪冷冷一笑,“有這個本事管住兒媳的活動,怎麽沒本事管住兒子的褲裆啊。”

喬正邦急:“別幸災樂禍了,現在火燒的不止他們的眉毛,還有你我的!”

“你怕什麽,大不了公司收攤你回去繼承家業好了,又不像我,把棺材本都貼在公司。我都不急,你瞎跳什麽。”

“你知道我不想回去嘛。”

“怕看老頭子臉色?”

安迪正中靶心,喬正邦不得不軟語相求:“你想想辦法吧。”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安迪拍拍喬正邦肩膀,“大不了……我們一起讨飯去呀。”

以喬正邦對安迪的了解,他說得如此輕松很可能是真的胸有成竹了。于是喬正邦也終于放下負擔,跟着玩笑道:“誰跟你去讨飯!”

兩人一起笑起來,像平時一樣嘻嘻哈哈。安迪接着帶喬正邦在場內巡了一圈。喬正邦很少熬夜看彩排,這麽東逛西逛的只覺得新鮮,半個小時走下來,該參觀的都差不多參觀完了,他看起來卻還沒有要走的意思。

安迪見狀有些詫異:“還不走,你這下是真要監工到早上嗎?”

“我……我再坐坐。”喬正邦說話猶猶豫豫的,禁不住摸了一下耳朵,就像他往常心虛時會做的一樣,“要不然我請你們吃宵夜吧。”

安迪擡腕看一眼手表:“再坐下去就要請我們吃早餐了。”

“沒關系,早餐就早餐。”喬正邦掃了一眼安迪的手,“雜志給我吧,我等你。”

安迪早就發現他眼神奇怪:“不,一定有別的事。”

他擡手,手中握的正是先前喬正邦帶來的那本八卦周刊。安迪似乎有些明白了,把雜志翻開,飛快地掃裏面的內容:“是這裏面有什麽?”

“诶別!哎……”喬正邦只怪自己演技太爛,後悔莫及。

“你不想讓我看的到底是什麽?”安迪心中隐約已經猜到些眉目,可當他翻到那頁報道時,神情仍是瞬間一滞。

他的動作仿佛定格在這一刻,眼神像是黏在雜志上。翻開的兩頁上刊登了一張大幅的機場照,照片中的男子面目俊朗,行色匆匆。與之配套的标題大字寫着:“首富老來添丁,長子回港固寵”,副标題則是:“宋家源美國流放十五載,今朝首度機場現身”。

安迪緩緩吸了一口氣,再吐出,把雜志往喬正邦懷裏一塞,換回一臉冷漠:“他回來了,那又怎麽樣?你以為我現在還會在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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