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其實鄒兆軒的預言并沒有說錯,甚至,他對情勢的估計都嫌溫和了。
羅瑤可不是什麽有頭有臉的商賈政要,整治起人來大可以不用顧忌臉面,也用不着掩飾意圖。而她背靠宋家,要拿捏個什麽人,不過是打一個招呼的工夫。
安迪受到的影響,在第二天便迅速反應出來——萬思的辦公室電話響個不停,大大小小的客戶均打來電話,遺憾地表示要終止合作。
安迪被那鈴聲吵得頭大,扯着嗓子叫“阿康”來替他接,叫了幾聲沒有人應,秘書過來推開門說,羅少康今早來電請假,說這一周都不能來了。
安迪一愣,這才想起來這小子是羅瑤的弟弟,共事這段日子,他幾乎都忘了這個事實。
“把線都飛去你那裏,有要取消合作的先記下來,沒特別的事別來煩我。”安迪捏了捏鼻梁,靠回自己的老板椅上。
“好。”秘書從他臉上讀出形勢嚴峻四個大字來,乖乖關上房門。
時近中午,安迪也沒有什麽胃口,準備讓秘書泡杯咖啡來給自己提神,剛開門,就見喬正邦火急火燎地進辦公室。
“羅瑤對你下了江湖封殺令知不知道?”喬正邦拉住了他,把兩人都關了回去。
安迪懶洋洋:“哦?她什麽時候被推舉做盟主的,我怎麽不知道?”
“人家現在是母憑子貴,旁人就是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拜托你宣戰之前也考慮一下差距,我們又不是什麽了不得的壟斷大企業,随手一捏就屍骨無存了。”
“哦。”安迪敷衍。
喬正邦實在見不得他這吊兒郎當的樣子,也覺得這太不像他認識的安迪,拿手指敲敲桌子:“哎,我說你給點反應也好啊,百日宴的尾款我們都還沒有收到,現在還差着供應商的一大筆欠款要付。賬上只出不進,接下去的日子要怎麽過?”
安迪還是副提不起勁的模樣:“前兩天退訂公司春茗的費用應該到賬了,你看夠不夠墊供應商那筆。”
喬正邦一向不管具體事務,但公司的賬戶他有權查看,拿起手機一翻,發現賬上的資金餘額果然剛好夠付款數目。
他盯着那剛好的數字琢磨了片刻,問:“你怎麽知道現在會急需用錢,提前就把酒席退了?難道你早就料到咱們會資金緊張,連公司的開年春茗都辦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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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不是相士,哪有那麽神。就是那地方訂得不好,海鮮不夠新鮮,口味也不大地道,我想着還能選更好的,就先退了。”
喬正邦搖頭:“不對。”
“什麽不對?”
“你早就知道你會得罪羅瑤,對不對?”
安迪躲開他咄咄逼問的眼神:“開什麽玩笑,明知道有火坑還往裏跳,當我有病麽?”
“你還要瞞我?”喬正邦拉了把椅子,锲而不舍地坐到安迪辦公桌前,與他面對面,“這都是為了家源,你接項目的時候心裏就有了打算,為什麽不事先跟我商量?羅瑤确實麻煩,但說不定我們還有別的辦法呢。”
“放心,你的本錢都還在,咱們還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
“你知道我在意的不是錢!”喬正邦急,“你們以前就是這樣,瞞着我偷偷摸摸,自己做了所有決定,光把我一個人撇開!家源也是我的朋友,你怎麽知道我會不同意?既然要和羅瑤鬥,那就鬥到底啊,現在才剛剛開局,怕她幹什麽?要逼死我們,讓她來啊!”
安迪有些驚訝,喬正邦平時吊兒郎當,關鍵時刻卻并非不講義氣,現在看來他甚至比安迪還有鬥志。
喬正邦:“說好了,我是不會退股的!也沒這麽輕易認輸!我這就去找朋友,看看還能拿什麽項目給我們救急,你先別急着沖動。凡事不到最後,都還不知道結局如何呢。”
他風風火火地來,又風風火火地走了。
安迪望着重新關上的辦公室大門,無奈搖搖頭:“雖然結局不一定能改變,但既然你想繼續這一局,我就只好舍命陪君子咯。”
羅瑤的封殺令的确厲害,不過這香港也不是只有宋家說了算。各大家族互相角力,總還有些力量游離于幾方之外。安迪要想辦法從中斡旋,也得先找個切口收點消息。
蕭錦良的公司坐落在筲箕灣,辦公室落地窗向北面海,每天看着海面潮來潮去,而筆下波濤洶湧,也是相映成趣。
他對安迪的來訪似乎毫不意外,昨天的百日宴蕭公子雖然沒有親自到場,他的眼線也早已實時将現場的動向他忠實禀告了。外人當然不知道羅瑤事先準備了什麽詭計,不過昨天過後風平浪靜,已經就說明了她沒能心想事成。
“聽說卓家的兒媳最近懷了孕,她公婆為表獎賞買了間音樂學校給她打理,再過幾個月就要開幕,大概會需要請間公關公司,你之前替他們辦事積攢的口碑不錯,要去競标應該不難,只不過這是小項目,預算也不會太高。”
卓家就是先前爆出私會女模特的卓大少家,當時安迪為了破除他偷腥的緋聞,故意放出他妻子葉瑞恩的懷孕疑雲。怎料到事情過去不久,葉瑞恩竟然真的有喜,只是這一回消息相當隐秘,也只有蕭錦良這樣的圈內人才獲知一二。
“現在我是來者不拒,哪還分大魚小魚,有肉就趕緊接着吧,多多益善。”安迪知道這單項目自己勢必要拿下,“事成後一頓飯少不了你的,現在先欠着,最近恐怕是請不起你吃龍蝦了。”
蕭錦良舉起手中的香槟杯:“偶爾換換茶餐廳我也不介意啊。”
“大中午就開始喝酒的人跟我說茶餐廳?”安迪笑,“你也不必這樣替我省錢。”
兩人正聊着,辦公室們被敲響,下屬送進來一沓雜志打版給蕭錦良過目。這差不多是他辦公的日常,每天睡到中午,然後香槟配早餐,一面檢查前一天完成的稿件和排版,然後和下屬開會讨論第二天的選題,接着是晚上的應酬和社交,差不多忙到淩晨才上床睡覺,如此周而複始。
從前安迪也差不多是這樣的作息,這兩年轉了行,便漸漸地與他有了時差。他見蕭錦良有正事要忙,而自己的收獲也差不多了,便從沙發上起身告辭。經過辦公桌的時候,一眼看見那份打版上頗為顯眼的照片,正是宋家源的特寫。
這雖是內部資料,蕭錦良也沒有刻意避諱他。安迪的目光在照片上逗留了片刻,但除了标題,也沒好意思細讀下面的文字。
标題上寫的是《宋府公子載譽歸來,地産王國後繼有人?》,最後的标點是個問號,因此不知內文觀點如何。
蕭錦良知道安迪是肯定不可能主動開口詢問的,索性把打版遞過去:“看看?”
“不用了。”安迪不接。
蕭錦良把紙放下,笑笑:“其實也沒什麽秘辛,有時媒體也不過是條看門狗,該叫的時候替主人叫兩聲罷了。”
安迪:“是麽,蕭公子可不要妄自菲薄了,試問詩書煙酒茶,誰能養得起你?”
蕭錦良對此倒不謙虛:“就算我不靠宋氏吃飯,也總得賣老人家三分面子。老一輩人,出來打江山的時候多少都有過交情,有我老頭子在,凡事講話就得有一份顧忌。”
“先前你旗下雜志踩他的時候怎麽不念交情了?”
之前宋家源剛剛回港時不少媒體都是幸災樂禍的态度,當時的看客中可沒少了蕭氏的參與。
“時移世易,此一時彼一時而已。”蕭錦良從來是個懂得變通的人,收消息快,應變自然也快,“聽說宋家在西環開發受阻的那個項目,要由他接手了。”
“哦?”安迪知道那項目背後的阻力一直就是宋家源與周文波在搞鬼,卻不知道這兩人葫蘆裏賣的原來是這個藥。
“宋家源有很好的設計背景,又很擅長古建築的修繕改建,讓他來負責這個項目,既能夠服衆,政府在面子上也能說得過去。于情于理,這都是最好的安排。”
“這麽說,他是要正式入職宋氏了?”
蕭錦良點頭。
“什麽職位?”
“副總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