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是他的人(修)

寬敞明亮的書房裏,少年人的眼睛亮晶晶的,哪裏還有半分難受的樣子。

陸柏清很快反應過來,冷笑了聲,說:“不難受就起來學習,早學完早休息。”

“你這也太殘忍吧,”湯煦咋舌,故意誇張地瞪大了眼睛,“我頭疼剛好,你就讓我寫題,萬一我再疼了怎麽辦?你對我負責嗎?”

陸柏清的眉心擰了又擰,問湯煦:“那你想怎麽辦,再休息十分鐘?”

“十分鐘怎麽行?這也太短了吧,”湯煦掰了掰指頭,眼睛轱辘着,“至少得……到晚上六七點那會兒吧。”

前天晚上在音樂餐廳遇見之後,湯煦已經基本摸清了陸柏清的時間安排,晚上八點左右他要去音樂餐廳兼職,再加上湯煦家距離音樂餐廳還有段兒距離,最晚到晚上七點,陸柏清就必須要離開湯煦的家裏了。

“你這頭疼還真是聽話,想疼就疼不想疼就不疼是吧?”陸柏清偏頭瞥了他一眼,很快看穿了他的小心思:“到時間也沒用,你不寫完題目是休息不了的。”

湯煦才不信他,以為他是虛張聲勢,繼續磨磨蹭蹭地不想寫題,晚上七點,陸柏清果然開始收拾東西了。

湯煦背靠着座椅,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心情很好地跟陸柏清說再見:“今天辛苦你啦陸大學霸,我們明天見。”

陸柏清神情淡然地收拾好東西,拿出手機發了條消息,沒兩分鐘,敲門聲響起。

湯煦有點兒奇怪地應了聲:“誰啊?”

管家的聲音從門外響起:“小少爺,是我,劉叔。”

湯煦微微一怔,一時沒反應過來:“怎麽,有什麽事兒嗎?”

陸柏清的聲音擡高了點兒,對着門外說:“劉叔,進來說話吧。”

劉叔推門走了進來,陸柏清轉頭朝着湯煦解釋道:“我不能看着你繼續學習了,但劉叔可以,你家裏的保姆、廚師、園丁也都可以。”

湯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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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麽把這茬兒給忘了。

現在整個家裏,全都是陸柏清的人了。

屬于被偷家了這是。

陸柏清背着書包走得很幹脆,但把那本《X年高考Y年模拟》給留了下來,然後仔細地吩咐劉叔道:“劉叔,請您務必監督你們湯少爺,把我勾畫的題目全部寫完才能休息。”

湯煦看着那本書,跟看到了什麽髒東西似的,十分嫌棄地別開了眼睛。

陸柏清走後,剛關上房門,湯煦馬上把那書扔到一邊兒,試探着跟身邊兒的劉叔商量:“劉叔啊,你看,咱倆這麽多年的交情了,你就通融通融,別管我了呗?”

小少爺慣會撒嬌,他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劉叔,一副劉叔不答應他,他就馬上要哭出來的可憐表情。

劉叔也很為難,猶豫了好久,才說:“真不是我不想,小少爺,但是您母親特意吩咐過,讓我們務必都要聽陸少爺的話,我,這……”

“算了算了。”湯煦到底是不忍心讓劉叔為難,無奈地嘆一口氣,老老實實地翻開那本萬惡的《X年高考Y年模拟》,語氣蔫蔫兒的,“我寫,我寫就是了。”

陸柏清布置的題目真的不是人做的,一邊寫着,湯煦一邊在心裏問候了他無數次。

一直到深夜,月亮高高地挂在天幕上的時候,湯煦終于把作業給完成了,然後把那本輔導書甩給劉叔,讓他給陸柏清拍照發過去。

劉叔揉着自己的肩膀,一邊檢查湯煦的作業一邊道:“打個商量啊阿煦,劉叔年齡大了,經不起折騰,你下次寫快點兒成不?”

“難道是我不想寫快嗎?”湯煦同樣痛苦,捂着腦袋說,“要是我想幹嗎就能幹嗎,這世界上早沒陸柏清這人了。”

陸柏清白天的溫柔就像是湯煦的一個模糊的夢,夢醒了,就什麽都不剩了。

之後的幾天,湯煦又想拿頭痛當借口,但陸柏清已經不上當了,冷着臉看湯煦在那裏盡力地表演。

第三天的晚上,湯煦是真的撐不住了,他的身體徹底被陸柏清的題掏空了。

寫完陸柏清布置的作業之後,湯煦回到房間換上睡衣,又徑直走進浴室。

浴室很大,牆壁和地面都是紋理細膩的大理石,正中央則是一個雙人的按摩浴缸,很适合勞累的時候跑個熱水澡。

保姆已經幫湯煦放好熱水了,還特意滴了幾滴橙皮味兒的精油,氤氲的熱氣從浴缸裏升起,看着就十分解乏。

湯煦沒踏入浴缸,而是走到旁邊的淋浴下,手腕一扭,打開了花灑。

冰涼的水從頭頂澆下,湯煦下意識地打了個哆嗦。

他擡起手,把水量調到最大。

湯煦的想法很簡單,陸柏清不是想讓自己學習嗎,他今天就把自己給弄生病,看陸柏清還怎麽讓他學?

那天下午的頭暈給了他靈感,他思來想去,想到了這個辦法。

湯煦總是嫌陸柏清太執拗,認定了一件事兒就不回頭,其實他自己也是一樣。

他不想上家教課,所以不管用什麽辦法,付出什麽樣的代價,都一定要達到自己的目的。

夏天的天氣炎熱,但也經不起這麽造,少年人白皙的皮膚很快就被涼水淋得通紅,而後泛起一小層雞皮疙瘩。

浴室裏原本充斥着氤氲的熱氣,也在涼水的不斷沖刷下消失殆盡,變得冷冰冰的。

一直淋了大半個小時,冷得打了好幾個噴嚏,湯煦才終于滿意地關掉花灑。

他光着腳走出浴室,身上的水珠落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

第二天,湯煦如願以償,在三十九度的大夏天發起了三十九度的高燒。

一大早起來,湯煦就迫不及待地把體溫計的照片發給了陸柏清,還配了個可憐兮兮的表情:【[小狗抱大腿.jpg]】

陸柏清:【?】

湯煦:【我發燒了,今天可能上不了課了】

陸柏清:【怎麽回事?】

湯煦:【不知道,可能是有點兒着涼了】

湯煦以為陸柏清是不相信自己,于是繼續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我今天真的特別難受,渾身上下一點力氣都沒有,下床都費勁】

陸柏清那邊兒沉默了一會兒,回複:【你在家裏等着,我現在就過去】

湯煦:【???】

湯煦:【不是吧!我都病成這樣了,你還要讓我學習啊!你心也太狠了吧!】

陸柏清:【沒讓你學習,我就去看看你】

兩小時後,陸柏清抱着保溫桶過來的時候,湯煦正躺在床上蔫蔫兒地打吊針,他懶得去醫院,所以喊了家庭醫生在家裏打針。

他跟陸柏清描述的那些症狀不是說謊,生病嘛,總是得付出點兒代價的,湯煦難受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甚至有那麽幾秒鐘的後悔,和生病比起來,學習好像也并沒有那麽難受。

陸柏清走在床邊兒,打開保溫桶,濃郁的鮮香味瞬間竄入了湯煦的鼻子,湯煦問:“你拿的什麽東西?”

“皮蛋瘦肉粥,是我自己煮的,”陸柏清言簡意赅地說着,一邊盛了一碗,端到湯煦的面前,“小時候每次我發燒都吃不下飯,我媽媽總會煮這個給我喝。”

湯煦接過了碗,粥的溫度透過碗壁傳遞到手指,溫溫熱熱的,又好像很燙,燙得湯煦指尖都有些發麻。

“謝謝。”湯煦輕聲說。

他低頭抿了一口,剛好咬到了一塊兒軟糯彈牙的皮蛋,濃郁的香味兒在口腔中蔓延着,經久都沒有消散。

皮蛋瘦肉粥很快就喝完了,湯煦又喝了一小碗,還想再喝的時候,那個小小的保溫桶已經見底了。

“你明天還能給我做嗎?”湯煦得寸進尺,把勺子上的最後一點點粥舔幹淨,又舔了舔嘴角,“我還沒喝夠,我明天還想喝。”

陸柏清斷然拒絕:“不行,這粥得用小火煨一兩個小時,我沒那麽多時間。”

湯煦不滿他的解釋:“那你今天怎麽就有時間的?”

“這是看在你生病難受的份上,”提起這個,陸柏清有點兒無奈的偏頭瞥了湯煦一眼,“小少爺就是嬌氣,大夏天也能發燒,真不知道你怎麽搞的。”

湯煦的嘴唇抿了又抿,莫名覺得有點兒心虛,有那麽一瞬間,他甚至想跟陸柏清說實話了,說他是故意把自己搞發燒的。

但他到底還是忍住了,陸柏清費那麽大勁給他熬粥,如果被他發現自己是故意的,他大概會生氣的吧。

粥喝完了之後,房間裏陷入了一陣沉默。

湯煦本來是想讓陸柏清走的,但不知道為何,話出口的時候卻變了,變成了:“我有點兒難受,你能不能在這裏陪我一會兒?”

陸柏清沒有拒絕,搬了個椅子坐在旁邊兒,安安靜靜地看着,卻并沒有忽略湯煦,他時不時地過來摸一摸湯煦的額頭,或者幫他量一下體溫。

湯煦躺在床上,冰涼的點滴緩慢地流入他的體內,忽然覺得生病也沒那麽難受了。

或許是藥效起了作用,也或許是因為陸柏清的皮蛋瘦肉粥,點滴快輸完的時候,湯煦的燒也退了下去。

家庭醫生過來幫湯煦拔針,嘴裏念叨着:“小少爺就是嬌氣,大夏天也能發燒,真不知道你怎麽搞的。”

這話陸柏清剛才也說過,他的眉心微微皺起一點兒,問家庭醫生:“夏天一般很少有人發燒嗎?”

“也不能算是少吧,夏天發燒還是挺常見的,但小少爺這個就很奇怪,”家庭醫生把針拔了,熟練地收拾着東西,随口答道,“他這種高燒像是受涼導致的,可是幾天又沒有下雨,小少爺又沒有什麽基礎病……除非是他故意想要受涼的,洗冷水澡或者對着空調吹,但他也沒道理這麽做啊,誰沒事兒幹自己生病玩兒啊?”

陸柏清的眉心擰了擰,輕聲說:“不一定。”

家庭醫生沒反應過來是什麽意思,有點兒奇怪地問道:“什麽不一定?”

陸柏清沒多解釋,等他走後,站在湯煦床邊兒,從上而下睨着他,問:“你是故意的生病的嗎?”

湯煦張了張嘴,下意識地否認:“沒有啊。”

陸柏清又問:“真的嗎?那你為什麽會受涼?”

湯煦垂下眼睑,片刻,承認道:“……沒錯,我就是故意的。”

陸柏清的感覺太敏銳了,湯煦瞞不住他,而且他不喜歡陸柏清冷着臉的表情。

陸柏清的眉心皺得更緊了,問:“為什麽?生病很好玩嗎?”

湯煦撇了撇嘴,下意識地別開眼睛,說:“沒有為什麽啊,我就是不想學習,不想寫作業。”

“又是這個理由,”陸柏清頓了一下,問他,“其實我之前就想問你,你為什麽這麽讨厭學習?”

“因為我爸媽總是逼我啊,”湯煦很理所當然地說,“我小時候生病他們都沒管過我,現在我長歪了就要來管我,我憑什麽要讓他們如願?”

陸柏清沉默了片刻,問:“就是因為你父母嗎?”

或許是陸柏清的語氣太冷漠了吧,湯煦莫名地有點兒不舒服,說話也帶上了刺兒,“對啊,就是因為他們,我說了我不想學習,他們還要逼我學,那我就要反抗他們,我有錯嗎?我錯哪裏了?”

“你有自己的想法,這本身沒有錯,但是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該學着為自己負責了,你不能只因為別人的态度而活,”陸柏清靜靜地看着湯煦,語氣冷冷的,“你自己都不愛惜自己的身體,沒有人會替你愛惜。”

作者有話說:

本章重寫過,已替換【3.8】

感謝深辭wh的魚糧x5,感謝大家追更,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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