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和你說謝謝

如果說上一次幫陸柏清推東西是因為同情的話,這一次,湯煦很清楚地明白,自己并不是因為心地善良才做這些的。

善良并不足以支撐一次又一次地冷漠和拒絕,湯煦之所以還會站出來幫助陸柏清,事實上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湯煦還喜歡他。

哪怕在心裏說了無數遍要放棄了,哪怕被一次又一次地拒絕過,可是人終究是沒法欺騙自己的。

不想承認,但必須得承認,湯煦就是喜歡陸柏清。

少年人的喜歡總是不求回報,哪怕被一次次地拒絕,哪怕被傷害的遍體鱗傷,可是喜歡就是喜歡。

看到陸柏清被人欺負的時候,根本不需要猶豫,湯煦的心裏便只剩下一個念頭了:他想要保護他。

哪怕是再多的理智都沒有用,等到湯煦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沖上來,站在陸柏清的面前了。

陸柏清是最先反應過來的,看到湯煦的瞬間,他的眉心一下子就擰緊了,語氣冷冷道:“你怎麽在這裏?”

“我不能在這裏嗎?”湯煦眨了眨眼睛,人都懵了,“你都被人這樣堵着了?你還要拒絕我啊?”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陸柏清的聲音壓得很低,他上前拽着湯煦的手腕,把他往旁邊兒推去,“這事兒跟你沒關系,你現在就走,不要管我。”

湯煦才不願意,死死地站在原地,瞪大了眼睛說:“那你怎麽辦?你就在這兒挨打嗎?”

陸柏清的手搭在湯煦的肩膀上,他的手掌很有力,語調冷冷的:“我自有辦法。”

“你有什麽辦法?”湯煦冷嗤了一聲,語氣裏是掩蓋不了的焦急,“我剛才都聽到了,你身上的傷就是他們打的吧?”

陸柏清眼睑微垂,算是默認了,但依然說:“跟你沒關系。”

“你就這麽讨厭我嗎?”湯煦是真的忍不住了,他深吸口氣,語氣尖銳地問陸柏清,“哪怕都到這個份兒上了,你都不願意讓我幫你?”

陸柏清的眉心微皺,張了張口,似乎想要說點兒什麽,但到底是沒說,只道:“如果你非要這麽想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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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我知道了。”湯煦很痛快地點了下頭,說,“你放心,我還不至于那麽倒貼。”

再多的深情都抵不過一次又一次地被拒絕,湯煦是真的有心幫陸柏清,可陸柏清不想要,那麽湯煦做的一切都是沒有意義的,他确實是該走了。

倆人在這邊兒拉扯着,湯煦轉身就要走,那邊兒,仨小混混反應過來,很快把倆人給包圓了,湯煦想走也走不掉了。

領頭的黃毛認出了湯煦,一邊把玩着自己手裏的橡膠棍,一邊兒歪頭看着湯煦:“呦,這不是上次的小少爺嗎?哥幾個還沒去找你呢,你倒是自己湊上來了?怎麽,跟這小子認識,打算英雄救美啊?”

“沒聽到我倆剛才說的話嗎?”湯煦正窩火着,惡狠狠地瞪了黃毛一眼,推開他就要走,“救什麽救,我才不救他呢!我倆不認識!”

“那可不行,”黃毛當然不讓他走,笑嘻嘻地把他攔住,笑起來的時候,露出嘴裏的一口黃牙,“來都來了,總不能空跑一趟吧?”

湯煦睨着他,冷冷地問:“你想怎麽樣?”

“明人不說暗話,”黃毛伸出右手比了個“五”,歪着嘴笑,“這個數,怎麽樣?”

湯煦沉吟兩秒,擡眸道:“五千?”

“你他媽打發叫花子呢?”黃毛猛地啐了一口,咬咬牙,說:“五萬。”

饒是湯煦對金錢沒什麽概念,也知道他是在獅子大開口:“這麽多,你打劫啊?”

黃毛欣然點頭,語氣還挺得意的:“對啊,我就是在打劫啊,不然我在幹嗎?”

湯煦:“……”

沉默了好幾秒,湯煦咬了咬牙,說:“可——”

話沒說話,陸柏清便擡手摁住了他,說:“別給。”

黃毛晃着手裏的橡膠棍,歪頭看着陸柏清:“怎麽,還想跟我讨價還價,你倆有這個資格嗎?”

陸柏清靜靜地看着他,語調沉穩道:“你可以試試看。”

黃毛被他這态度惹惱了,擡手招呼着兩個小弟:“行啊,看來我們必須得給你們點兒顏色看看了。”

仨人拎着橡膠棍走過來的時候,湯煦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兒裏,他既委屈又無措,心想陸柏清是什麽人啊,為什麽就算是這樣都要拒絕他的幫助?

要麽就在倒貼一回算了,湯煦心想,就算是陸柏清不怕挨打,他也是怕挨打的啊,那仨小混混拿着橡膠棍,看着打人就很疼。

下一秒,忽然一陣刺耳的警笛聲響起,兩輛閃着紅藍光的警車呼嘯而來,然後從車上下來五六個警察,把五個人團團圍住了。

湯煦整個人都愣住了,仨小混混也愣住了,他們手裏還舉着橡膠棍,卻一下子停止了動作,像是被施加了什麽法術。

為首的警察是個四十來歲的方臉,一臉嚴肅道:“所有人把手上的東西扔掉,舉起手。”

仨小混混依言照做,馬上把手裏的橡膠棍丢掉,雙手舉起,一副喪家犬的模樣,再沒有剛才的半分神氣:“警察同志,我們什麽都沒幹,我們沒打劫,我們也沒要錢。”

教科書一般的此地無銀三百兩。

陸柏清的表情倒是很淡定,他似乎毫不意外警察的到來,十分配合地舉起手,然後對那個方臉的警察解釋道:“是我報的警,這三個小混混在這裏保護費,我們不給,他們就拿棍子打我們。”

湯煦忽然明白過來,陸柏清剛才說的“自有辦法”是什麽意思了,他八成是提前報了警,然後故意挑釁這仨小混混,讓他們直接被抓了現行。

想明白了這點之後,他忽然覺得好尴尬,自己為什麽要多管閑事呢?陸柏清明明有自己的解決辦法。

這種小混混其實很難管,他們很多都是二進宮三進宮了,很知道該怎麽躲警察,如果這次因為湯煦的貿然出手而沒有抓住他們的話,再想抓他們就更難了。

好在陸柏清演技精湛,沒有露餡,才終于沒有讓他們得逞。

警察為那仨小混混上了手铐,表情嚴肅道:“跟我們走一趟吧。”

作為受害者,湯煦和陸柏清被一起帶到了派出所做筆錄。

筆錄的流程很複雜,要一個一個人分開錄,還有各種繁瑣的步驟,一套流程走下來,外面的天已經大亮了。

湯煦還尴尬着,都不知道該怎麽跟陸柏清說話了,警察說可以走了,他拔腿就想跑。

“等下,”倒是陸柏清忽然叫住了他,說,“你等會兒去哪兒?”

湯煦這才想起來,這天是周二,學校還得上課。

略微思考了一下,湯煦回答說:“我回家吧,一晚上沒睡,我有點兒困,一會兒我給老師打電話請個假。”

陸柏清點頭說“好”,湯煦猶豫了一下,又問陸柏清:“那你呢?你回學校?”

“我不回。”陸柏清說,“我也一晚上沒睡,有點兒撐不住。”

“哦。”湯煦乖乖地點頭,下意識地開口,“那我們一起回家。”

話說出口,才意識到不對來,什麽叫一起回家,搞得好像他倆家住一起似的。

“我不是那個意思,”湯煦張了張嘴,趕忙解釋,“我的意思是,我們都回家,不對,是各回各家。”

大概是被他混亂的語言系統逗笑了,陸柏清微微掀起唇角,說:“走吧,我送你回去。”

湯煦愣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陸柏清說的是什麽意思,連忙擺手,說:“不用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

如果換做平時,他自然是巴不得跟陸柏清多待一會兒的,但剛剛搞了那麽大一個烏龍,湯煦确實是不知道該怎麽跟陸柏清說話。

“怎麽,不樂意?”陸柏清難得堅持,脾氣很好地垂眸看着湯煦,說,“讓你折騰了大半夜,再怎麽說,我也該跟你道個謝的。”

“沒沒,”湯煦更尴尬了,盯着自己的腳尖道,“我真的不知道你已經報警了,要是我知道的話,我肯定不會沖過去了。”

陸柏清的喉結滾動了一下,似乎是想說什麽,但到底是沒說,他跳過了這個話題,語調清淡地問湯煦:“餓了嗎?先去吃個早飯再回?”

經他這麽一提,湯煦的肚子很配合地咕嚕叫了一聲,折騰了一晚上,湯煦确實是有點兒餓了,他點了點頭,說:“嗯,好啊。”

這裏是鬧市區,晚上很熱鬧,白天開門的店卻很少,倆人走出派出所,兩邊兒的店鋪都拉着卷簾門,看起來竟有幾分蕭條。

不過陸柏清對這片兒很熟,找個早餐店不是難事兒,他領着湯煦,輕車熟路地在大街小巷穿梭着,很快走到了一家包子鋪。

店鋪不大,裝修得也很樸素,但老板很熱情,店裏面的布置也很幹淨,湯煦發現,陸柏清總能找到這種很有市井的煙火氣息的小店,不知道這算不算一種天賦。

排隊的人很多,倆人等了将近十分鐘才點餐,陸柏清選了胡蘿蔔餡兒的,湯煦不喜歡吃素,要了兩個肉餡兒的。

包子是提前蒸好的,老板很熟練地拿了個小竹筐,為倆人撿好了包子,這家店的包子跟陸柏清打工的那家不太一樣,那家是灌湯包,皮晶瑩剔透,濕濕軟軟,這家則是發面包子,皮兒是白白胖胖的,看起來就很柔軟。

店裏有些擁擠,倆人找了個靠牆的位置坐下,湯煦用筷子夾起個包子,嗷嗚一口咬下去,感受濃郁的汁水在口腔中綻開,滿足地眯了下眼睛。

陸柏清坐在了旁邊兒,也夾起一個包子,說是在吃包子,目光卻時不時地往湯煦這邊兒看。

湯煦不是傻子,他本來就對陸柏清的目光很敏感,這會兒被陸柏清盯着,自然可以發現端倪。

“你看我幹什麽?”湯煦眨了眨眼睛,下意識地問道,“我臉上有東西嗎?”川書香每天便秘

陸柏清搖了下頭,說“沒有”,他說:“我只是在想,昨天晚上,你為什麽會跑過來,擋在我的面前。”

不提這個還好,提起這個,湯煦心裏更覺得尴尬了,連帶着手裏的包子都吃不下去了。

确實尴尬,能不尴尬嗎,他自作多情地想要幫陸柏清,結果卻什麽都沒幫上,沒勁。

“不管為什麽,我的努力都是沒有意義的,不是嗎?你有你自己的打算和自己的處理方式,還輪不到我來插手。”湯煦放下筷子,到底是還在血氣方剛的小孩兒,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語氣難免有些尖酸,“你是不是想這麽說?”

被拒絕了那麽多次,湯煦早就洞悉陸柏清的那些說辭了,連他對他的那些好他都要拒絕,更不要說這次确實是他沒搞清楚狀況。

“我想開了,我以後不會再來找你了……你以為我會說這樣的話嗎?”湯煦近乎執拗地看着陸柏清,一宿沒睡,少年人漂亮的眼睑下有一小片的烏青,看起來有幾分讓人心碎的憔悴,“別想了陸柏清,我不會那麽輕易放棄的。”

湯煦不自覺地舔.弄着自己的小虎牙,他在焦慮和緊張的時候總會去舔它,感受尖銳的牙齒劃過舌尖,有一絲微微的刺痛:“我知道這次是我多管閑事了,我下次會注意的,我不會追人,但我可以學,我可以改的。”

“我從來沒說過你是在多管閑事,”陸柏清忽然開口,他他偏過頭,安靜地看着湯煦,喉結微微滾動,叫了聲湯煦的名字,“其實我今天早上約你來吃飯,是想跟你說聲謝謝的。”

湯煦有些迷茫地偏頭看着陸柏清,一眼便看到了陸柏清鎖骨上的一大片淤青,新傷加舊傷,看起來格外的紮眼,湯煦所有的情緒都悶在了胸口。

“我确實做好了萬全的打算,我可以一個人對抗他們,”陸柏清的聲音很輕,他的情緒都壓抑在了嗓子裏,“但是我從來沒有想過,會有一個人可以毫不猶豫地奔我而來。”

作者有話說:

感謝SerenaG的貓薄荷X1,感謝大家追文,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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