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被偏愛的人
湯煦感覺到一陣從心底而生的酥麻,他剛剛經歷過一場冰冷的暴風雨,而現在,被一雙溫柔的大手托舉了起來。
那是一種很微妙的滿足感,湯煦從來沒有這麽篤定過,陸柏清一定是喜歡他的。
湯煦又想起了倆人在咖啡廳裏的對話,陸柏清說沒那麽喜歡他,那時候湯煦覺得自己的心都要碎掉了,這會兒卻只覺得好笑。
沒那麽喜歡?
整挺好的,湯煦想,陸柏清你可真有能耐啊。
如果這還叫不喜歡的話,那自己之前看的那些同人文都白看了,哪有人一邊兒說着要擺脫你,一邊兒又偷偷在暗處觀察你,還要暗搓搓地來給你送傘的?
湯煦接過小姑娘遞來的傘,彎腰向他道了聲謝謝,但他并沒有撐開那把傘,也沒有把傘還給陸柏清,而是徑直朝着自家的車上走去。
雖然湯煦還是不知道陸柏清為什麽會轉學,但知道了他的心意之後,湯煦卻不再有那種惴惴不安的感覺了。
大家都說“先承認喜歡的人就輸了”,湯煦之前覺得這話很沒意思,喜歡的人之間哪有什麽輸贏呢,現在倒是覺得有點兒道理了,被喜歡的人确實是有恃無恐的。
湯煦的身上還是濕漉漉的,卻難掩富家小少爺矜貴的氣質,關上車門之後,司機開着車揚長而去。
透過車側面的單面玻璃,湯煦看到,陸柏清站在原地,緊緊盯着他所坐的這輛轎車,直到距離遠到看不到為止。
湯煦抱着手臂,懶洋洋地半靠在座位上,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
陸柏清的傘還在湯煦這裏,但湯煦并不着急要還給他,确認了陸柏清的喜歡之後,湯煦篤定,陸柏清一定會主動聯系他。
回家之後,黑色的雨傘被撐開放在湯煦家的庭院裏,晾幹之後又被收到角落,好像已經被遺忘了。
三天之後,天放晴了,燦爛的日光透過雲層灑落在地面上,地面上積攢的雨水很快就蒸發幹淨了。
陸柏清卻依舊沒有要給湯煦發消息的意思,好像遺忘傘的人不是湯煦,而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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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兩天過去,湯煦實在是忍不住了,主動給陸柏清發了條消息:【你的傘還在我這裏,你還要嗎?】
陸柏清幾乎是秒回的,說:【放在你那兒吧,我不要了】
湯煦的眉心擰了一下:【不行,我家沒地方放,你盡快過來拿】
這顯然是騙人的,湯煦家別墅那麽大,別說一把傘了,一百把也放得下。
陸柏清這才回複:【你什麽時候有時間?】
湯煦撇了撇嘴,不情不願地回複道:【這兩天都有,你來的時候給我打電話就行,我給你送下去】
陸柏清先是回了個“好”,又馬上撤回了,換了條:【不麻煩你,你放門衛室就行,我自己去拿】
湯煦眨了眨眼睛,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問他:【怎麽?送的時候挺積極,還的時候不想見我了?沒必要吧】
陸柏清:【沒有,我只是怕你覺得麻煩,你要願意給我送下來也行】
湯煦:【不麻煩,再怎麽說你也是好心送我雨傘,我當面還給你是應該的】
陸柏清沉默了一會兒,回複了條:【好】
看到陸柏清的消息之後,湯煦沒再回複了,把手機扔到了一邊兒,慢吞吞地吃了個午飯,陸柏清也沒有再回複他。
十二點半,湯煦吃完最後一口,又端起桌邊兒的橙汁一飲而盡的時候,擱在旁邊小架子上的手機響了起來,是陸柏清打來的電話。
湯煦清了清嗓子,裝作不經意地接通了電話:“喂?”
陸柏清的聲音從聽筒中傳來,聽不出什麽情緒:“我到你家樓下了,你下來嗎?還是讓人把傘送下來?”
“不是說了我下去嗎?”湯煦表面上一副淡定的樣子,實際上卻有些按捺不住了,他從餐桌旁邊站起來,說,“你等着,我這就下去。”
陸柏清的語氣很輕,說了聲:“嗯。”
湯煦擡手把電話挂斷了,從旁邊的櫃子裏找出那把黑雨傘,“咚咚”地下了樓。
表面上裝得一副不在意的樣子,但湯煦這段時間其實忍得很辛苦,他當然想跟陸柏清見面兒,想得不得了。
陸柏清就站在湯煦家的庭院外,他穿着與送傘那天一樣的黑色T恤,表情卻是淡然的,與那天完全不同。
湯煦忽然頓住了,輕快的腳步慢了下來,慢吞吞地走完了剩下的路,每一步都走得很艱難。
如果不是還有手上這把黑色的雨傘作為物證,湯煦簡直都要以為那天的陸柏清是他臆想出來的了。
湯煦緩緩地走到陸柏清的面前,把手裏的傘遞給他,又朝着他笑了一下,說:“喏,你的傘,那天謝謝你了。”
陸柏清接過了傘,手指小心翼翼地克制着,不與湯煦的指尖有任何接觸,說:“不客氣。”
不只是指尖,陸柏清全程沒有看湯煦,似乎把湯煦當成了什麽洪水猛獸。
湯煦的眉心擰了一下,試探着問他:“你還有什麽事兒嗎?”
陸柏清別開眼睛,不去看湯煦,語氣很平靜,說:“沒有。”
湯煦忽然覺得有點兒沮喪,明明給自己送傘的人是陸柏清,為什麽到了自己還傘的時候,陸柏清卻又是這副冷冷淡淡的調調。
“沒有那你就走吧,”湯煦揮揮手,也不留他,轉身就往屋裏走,“反正咱倆以後也沒啥關系了,我就不送你了。”
嘴上說得輕巧,湯煦自然是不甘心就這麽算了,他飛快地跑上樓,從房間的窗戶注視陸柏清的背影,想看看陸柏清會不會在自己走後繼續偷看自己。然而他發現陸柏清當真是沒有回頭,在他走後就這麽徑直走了,身影很快消失在道路的盡頭。
三伏天,大中午,一年之中最熱的時刻,毒辣的陽光似乎凝聚成了實體,湯煦向來嬌氣,怕熱也怕曬,但還是站在窗邊兒厚厚的窗簾後站了很久。
他還是沒有看到陸柏清的身影。
離開窗邊之後,湯煦回到床上躺着,他把屋裏空調的溫度調低了幾度,但還是覺得熱,是一種從心底而生的燥熱,心裏悶悶的,很煩,很難受。
只要一閉上眼睛,湯煦的眼前就會很自然地勾勒出陸柏清頭也不回地離去的背影。
又想起那天下雨,陸柏清在窗外看自己的情形,湯煦是真的覺得無法理解,陸柏清的兩個形象完全是割裂的,讓湯煦根本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麽。
還有轉學那件事也是,他一開始對湯煦說自己是為了錢,可在方淑宜那裏,他又說自己不是因為錢才轉學的,他沒有要方淑宜的一分錢。
現在,陸柏清又說自己是為了擺脫湯煦才轉學的,可湯煦已經不太相信他的話了,如果是真的想要擺脫他的話,陸柏清明明有很多更好的辦法,完全不用如此大費周章。
所以,到底怎麽樣才能知道他的真實想法呢?
躺在床上,湯煦有些苦惱地想。
時間轉眼就到了下午兩三點,太陽無情的曝曬着大地,陽光亮得紮眼,好像要把藍色的窗簾一起也燒着。
看着被風吹起的窗簾,電光石火之間,湯煦突然想到了一個人,陸柏清的媽媽,杜清秋。
作為陸柏清的母親,與陸柏清相依為命,她肯定知道的比別人要多,從她那裏入手,說不定能得到什麽有用的線索。
只可惜湯煦只是過年的時候跟她見過一面,并沒有留她的電話,沒辦法直接聯系到她。
不過湯煦之前去過陸柏清家裏,知道陸柏清家的地址,可以直接去拜訪杜清秋。
擇日不如撞日,湯煦轱辘着從床上坐起來,給陸柏清發了條消息:【你下午要去做兼職嗎?】
要去找杜清秋,湯煦肯定不能當着陸柏清的面兒,不然陸柏清在場多尴尬啊,他就是要問陸柏清的事情的。
陸柏清自然是不知道湯煦在想什麽的,很直截了當地回了個:【?】
湯煦沒打算跟他解釋,故意插科打诨道:【給我扣問號幹什麽,我随便問問都不行嗎?】
陸柏清沉默了一會兒,回複:【行】
湯煦又問:【所以,你的答案呢?】
陸柏清回:【嗯,要去的】
湯煦又追問:【幾點下班?】
陸柏清:【六點】
湯煦得到想要的答案,沒再繼續追問下去,回複了條:【知道了】
這會兒已經是下午兩點多了,問完了陸柏清之後,湯煦放下手機,馬上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出門了。
時間緊張,湯煦來不及準備什麽精致的伴手禮,叫管家幫忙打包了一些家裏的水果,拎着就直奔着陸柏清家裏去了。
有段時間沒見杜清秋,湯煦的心裏其實還是有點兒忐忑的,司機把車停在筒子樓下,湯煦在車上坐了好一會兒,才做好心裏建設,小心翼翼地上了樓。
站在陸柏清家門口,湯煦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那扇斑駁的鐵門,片刻,溫柔的女聲從屋裏傳來,問:“誰呀?”
“杜阿姨,是我,湯煦,”隔着房門,湯煦趕忙表明身份,“您還記得我嗎?我是陸柏清的同學,之前來這兒過過年。”
“嗐,是小湯呀,”杜清秋十分熱情地開了門,笑呵呵地說,“阿姨怎麽可能不記得你,你是小陸的好朋友嘛!”
湯煦稍稍松了口氣,但還有點兒緊張,跟杜清秋解釋說:“我也沒什麽事兒杜阿姨,就是好久沒見您了,想跟您聊聊天兒。”
畢竟他跟陸柏清的關系沒跟家裏人說過,湯煦不想給陸柏清帶來什麽麻煩,所以只能這麽含混着跟杜清秋說。
“行行行,快進來說吧,外面站着多難受呀,”杜清秋倒是完全不介意這個,依然很熱情地招呼湯煦,她眼睛看不見,卻還要去給湯煦端茶倒水,“來來來,小湯你先坐沙發上,杜阿姨給你泡點茶喝。”
湯煦心底那點兒不安徹底消散了,搶着幫杜清秋泡了茶,還把帶來的水果一并洗了,小少爺在家裏都沒幹過這活兒,在這兒幹得倒是格外認真。
杜清秋反倒是不好意思了,有點兒無奈地搖頭笑笑:“太客氣了小湯,你好不容易來我們家一趟,還又帶東西又幹活的,阿姨都不好意思了。”
湯煦端着洗好的草莓坐在杜清秋身邊兒,笑着說:“這沒什麽阿姨,我本來就是來拜訪您的,您不煩我來我就很開心了。”
湯煦在方淑宜面前總是一副叛逆又跋扈的樣子,在杜清秋面前卻乖乖的,半點兒戾氣都有沒有。
不只是因為湯煦想從杜清秋這裏打探陸柏清的事兒,也是因為湯煦真的喜歡杜清秋這個人。
小少爺不是傻子,誰對他好他能看得出來,杜清秋每次都對湯煦笑臉相待,于是湯煦也願意來花心思來哄杜清秋。
感情都是相互的,沒有人喜歡熱臉貼冷屁股。
湯煦與杜清秋意外地合得來,倆人就這麽你一句我一句地唠着,不管一個人說什麽,另一個人總能笑着接上兩句。
倆人坐在小木凳子上,一邊兒聊天,一邊吃着草莓,氣氛是溫馨而閑适的,比湯煦自己在家要自在百倍。
然而漸漸的,湯煦卻有點兒坐不住了,雙手搭在膝蓋上,無意識地前後搓弄着,神情有點兒無措。
雖說很喜歡跟杜清秋聊天,但湯煦這次到底是抱着明确的目的來的,他很想知道陸柏清到底為什麽要轉學。
可聊了這麽久的天兒,湯煦旁敲側擊問了杜清秋許多關于陸柏清的問題,卻一丁點兒有價值的東西都沒問出來。
杜清秋雖然是陸柏清的媽媽,但她很尊重陸柏清的隐私,陸柏清不提的事情她絕不會多問,而陸柏清又是個很獨立的人,鮮少跟杜清秋分享自己的想法。
甚至杜清秋連陸柏清要轉學都不知道,湯煦隐晦地問了一下,杜清秋想都沒有便搖頭笑笑,說:“不可能的,柏清沒跟我說過這事兒,他在這兒待得好好的,為什麽要轉學?”
湯煦只能趕緊把話題圓回來,說:“沒有沒有,阿姨,我沒說他要轉學,我就是做個假設而已。”
畢竟陸柏清都沒說,湯煦肯定不能說,只能幫着陸柏清一起隐瞞,連帶着,他也就無法從杜清秋那兒打聽什麽了。
另一邊兒,杜清秋倒是完全沒感受到湯煦的情緒,依舊笑呵呵地跟湯煦聊着,不知怎麽的,倆人的話題扯到了陸柏清小時候,杜清秋還很熱情地招呼着湯煦去陸柏清房間裏找他小時候的相冊。
湯煦不忍心敗了杜清秋的興致,笑着應了聲好,起身走進陸柏清的房間,按照杜清秋的指示找到了一個跟書本差不多大的鐵皮盒子。
這盒子顯然有些年頭了,表面的花紋已經被磨得差不多了,甚至根本看不出原本是什麽花色。
但它顯然被主人珍藏得很好,表面很光滑,沒有任何生鏽的痕跡,它被安靜地擺在陸柏清的床頭,距離陸柏清最近的地方。
為什麽陸柏清要把自己小時候的照片擺在這麽顯眼的地方呢,湯煦有點兒搞不懂,下意識地揚聲問了杜清秋一句:“杜阿姨,是這個擺在床頭的鐵盒子嗎?我只找到了這個。”
杜清秋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對對,就是那個鐵盒子,你把它打開,把裏面的相冊拿出來就行!很厚的一本,應該很好找的!”
湯煦依言打開盒子,說:“知道啦!”
盒子裏面的東西很多,但湯煦并沒有看到杜清秋所說的相冊,而在他打開盒子的時候,一張小紙片從盒子的縫隙滑落。
湯煦彎腰撿起,這才發現那不是一張小紙片,而是一張照片,看起來像是偷拍的,畫面很模糊。
照片裏的少年約摸着十五六歲,正在游戲廳裏打地鼠,他沒有看鏡頭,也沒有看地鼠機,而是笑着在跟身邊兒的朋友說話,他穿着紅白配色的校服,眉眼張揚,意氣風發。
那少年不是陸柏清,而是湯煦。
可是那時候湯煦還在上初中,他根本不認識陸柏清。
作者有話說:
感謝大家追文,川川鞠躬。
明天休息一天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