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對月亮許願（一更）
大小姐一副苦大仇深地要學她個三天三夜的樣子，結果還沒撐到上早讀就歇菜了，她把書本豎着撐在課桌上，人趴在後面睡得很熟。
早讀課上，湯煦坐在她旁邊兒，手裏拿着本《新高考必背72篇》，難得有些背不下去，聽着耳邊朗朗的讀書聲，腦子裏卻是思緒萬千。
湯煦知道高考之後大家都會各奔東西，但“各奔東西”這個詞到底意味着什麽，他其實只有一個很模糊的概念。
雖說他之前也經歷過小學、初中、高中的升學，也轉過很多次學，但大多數時候都是在市內，哪怕曾經轉到過外地，也沒多久就被轉回來了。
大家都說高考這次是不一樣的，他們會各自去往不同的城市，會面對完全不同的未來，湯煦原本是很期待的，他不願意留在長桐這個讓他傷心的地方，也很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但聽到吳思菡說的那些話的時候，湯煦卻突然想到了另一方面：如果說高考過後大部分人都會各奔東西的話，是不是意味着，他也有可能與陸柏清分開？
這是一個全新的認知，湯煦之前從來沒有想過這個，或者說，他一直在下意識地逃避着這個可能性。
按照陸柏清的成績，毫不意外地，他一定會去到最好的城市、最好的學校，然而湯煦的成績卻不夠好，不一定能跟他去到同一個地方。
一整個早讀，湯煦手裏拿着書，眼睛看着書上的字，卻難得一個字都背不進去。
下課鈴響之後，周圍的同學都放下課本，教室裏馬上就鬧哄哄了起來，湯煦沒跟他們一起鬧，大小姐吳思菡還趴在桌子上睡得昏天黑地，湯煦從後桌那兒借了本志願填報的書，仔仔細細地研究了起來。
早讀的課間很短，只有五分鐘的時間，湯煦還沒看幾頁書，下一節的上課鈴就打響了，湯煦暫時把書放下，耐下性子來聽課，等到下課的時候，又馬上把書給拿出來。
如此反反複複過了一整天，直到最後一節晚自習上課前，湯煦終于把那本兒志願填報的書給研究的差不多了，也由此得出了一個肯定的結論：按照他現在的成績，他确實是跟陸柏清考不到一個地方去的，他們倆之間的差距太遠。
雖說湯煦高二下半學期的時候考過年級前四百，但那畢竟只考一學期的知識，而高考考得是所有知識的融會貫通，在這一點上，湯煦欠的太多了，湯煦從初中開始就沒怎麽正經學習過了。
而陸柏清就不一樣了，陸柏清是誰啊，那可是一等一的學霸，人的成績就是奔着最好的學校去的，次次模考、聯考都是第一。
吳思菡這時候已經睡足了，她沒有繼續看書，依舊把書豎着架在桌子上，然後坐在書後邊兒悄悄地玩手機。
見湯煦一臉失魂落魄的表情，她又反過來問湯煦，一臉好奇：“怎麽了這是？怎麽感覺你不太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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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湯煦抿了下嘴唇，一時不知道怎麽解釋，他擡頭看到吳思菡一副悠閑的模樣，覺得有些好奇，于是上下打量着她，“先別說我了，你不是說要努力學習，然後跟你男朋友考一個城市嗎？這怎麽又玩兒起手機來了？”
“哎呀我就随口一說嘛，我的成績你又不是不知道，能考到首都去才是有鬼呢，”吳思菡懶洋洋地擺擺手，一副不甚介意的模樣，“反正我家裏還有點兒錢，實在不行的話，我報個什麽高收費的學校，或者讓我爸給學校捐棟樓算了。”
湯煦：“……”
你們有錢人的花樣真多。
晚自習下課之後，湯煦把填報志願的書還給了同學，然後收拾好東西，背着書包出了教室的門。
陸柏清正站在走廊的拐角處等湯煦，現在他已經不擔心湯煦會想不開了，但依舊會每天接送湯煦上下班，這在不知不覺間成為了倆人之間的小默契和小習慣。
倆人并肩走出校園，以往湯煦總會念念叨叨地跟陸柏清講在學習上遇到了什麽事兒，兼職中遇到了什麽事兒，他的嘴巴是一點兒都閑不住，叽叽喳喳的跟春天的小麻雀似的，陸柏清很喜歡聽他講，每次走在他身邊兒的時候都會很認真地注視着他，往日裏冷漠的表情都溫柔下來。
然而今天湯煦的話卻少了很多，他還在跟陸柏清聊天兒，但只是有一搭沒一搭地聊，還總會時不時地跑一下神，好幾次都沒聽到陸柏清的話。
吳思菡話說完就說完了，就像是過眼的雲煙，是落入海面中的水滴，但湯煦卻還在忍不住想她話裏的內容，水滴在湯煦的心裏翻湧起大片的漣漪。
吳思菡是千金大小姐，家裏有錢有實力，可以找到門路跟男朋友去同一個城市，上同一個大學，湯煦卻不再是富家小少爺了，他現在只能靠自己，可他卻沒有能跟陸柏清考到同一個地方的能力。
“想什麽呢？”倆人走到車棚，四下沒什麽人，陸柏清胳膊搭在湯煦的肩膀上，揉了把他軟趴趴的頭發，說，“叫你好幾聲你都不理我……有什麽事兒這麽重要？”
“沒……”湯煦下意識便要否認，想了想，又抿了下嘴唇，尖銳的小虎牙擦過下唇，“好吧，我就是在想，萬一我們以後去了不一樣的城市，該怎麽辦。”
“為什麽要去不一樣的城市？”陸柏清擰了下眉頭，問湯煦，“你不想跟我在一個地方？”
“怎麽可能！我當然想！”湯煦不可思議地瞪着他，一副“你是傻子嗎”的表情，仔細地幫他分析起來，“但是又不是我想什麽就能幹什麽，你看，你成績那麽好，肯定要去首都，但我又考不上首都，那不就肯定要跟你分開了嘛。”
陸柏清側過頭，很認真地聽完了他的分析，到底是沒忍住，唇角掀起一點兒：“所以你糾結的就是這事兒？”
“你這是什麽語氣？難道這不該糾結？”湯煦撇撇嘴，有點不滿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們不在一個地方也無所謂，所以才這種态度。”
“你不覺得你現在想這些有點兒太早了嗎？”陸柏清收斂起臉上的笑容，很認真地看着湯煦，正色道，“現在才五月中，離高考還有一個月，你現在就把自己的未來給安排好了，打算最後這一個月幹什麽？”
湯煦的眼睛眨了又眨，下意識地否認：“我不是，我沒有……”
“我不一定要去首都，你也不一定去不了首都。”陸柏清依舊攬着湯煦的肩膀，捏了捏他的後頸，動作很親昵，語氣卻沉沉穩穩的，說，“湯煦，在還沒有走到最後一步的時候，不要這麽着急給自己設限。”
湯煦是淩晨一點整下的班。
網吧裏吵吵嚷嚷的，湯煦提前收拾好了書包，坐在前臺等待交班。
交班的大叔推門走進來的時候，他馬上拎起放在旁邊兒的書包，小跑着跨出了網吧的大門：“我先走了叔！明天見！”
大叔穿着汗衫和拖鞋，懶洋洋地往後瞥了湯煦一眼，撓撓頭，有點兒奇怪地問他：“你跑那麽快幹什麽？回去有事兒啊？”
“那必須的，”湯煦已經跑出網吧的大門兒了，聲音從門外傳來，“我着急回去學習呢叔！”
湯煦覺得陸柏清說得沒錯，還有一個月的時間可以努力，他沒必要提前這麽久就焦慮，說不定他最後的這一個月就突然開竅了，達到了跟陸柏清一樣的高度呢？說不定他能比陸柏清考得還好呢！
……算了，“超越陸柏清”這個想法有點兒太不切實際了，湯煦想了想，決定不要求那麽多了，他很知足的，能跟陸柏清考到一個城市他就很開心了。
湯煦走到網吧門前的大路上，陸柏清已經在十字路口的路燈下等着他了，暖黃色的路燈從陸柏清的頭頂灑下，把他的表情照得格外溫柔。
看到他的瞬間，湯煦倏然笑了起來，頰側的小虎牙亮晶晶的，但湯煦很快又把臉上的笑容收斂了起來，走到陸柏清身邊兒，催促他道：“走吧走吧，咱們快點兒回家去。”
既然打算努力了，湯煦就要抓緊一切的時間來學習，現在他還要打工，平時能擠出來的時間不多，每一分每一秒都彌足珍貴。
“這麽着急幹什麽？”陸柏清有點兒奇怪地瞥了湯煦一眼，“你先等會兒，我有事兒想跟你說。”
“哎呀，你有事兒快說嘛，”湯煦沒那個耐心，他已經超過陸柏清好幾米了，轉過身，站在原地等陸柏清，又着急地朝他揮手，“你走快點兒，我着急回去學習呢！”
陸柏清很無奈地搖了下頭，大步走到湯煦身邊兒，說：“還有不到一個月就要高考了，我想着，你這段時間就不要再出去打工了，你不是想考首都的學校嗎，專心準備高考吧。”
“啊？什麽打工？”湯煦還挂念着回去看書的事兒，愣了一秒，才反應過來陸柏清說的是什麽意思，又馬上搖頭道，“不行不行，咱們之前不就聊過這個問題了嗎，要是我不打工了，那壓力不都得壓到你頭上嗎？你也得高考啊，你哪有那麽多的時間？”
“長時間下去不行，一個月還是可以的，”陸柏清的表情很平靜，他顯然是已經計劃好了，有條不紊地替湯煦分析着，“咱倆這段時間一起打工攢了些積蓄，雖然不多，但能應一下急，再加上我每天打工的收入，應該能撐到我們高考完。”
“那也應該是你休息我打工，”湯煦還是不樂意，擰着眉頭道，“這可是高考，不是什麽其他亂七八糟的考試，你之前都努力了這麽久了，萬一最後這段時間落下了，那不得後悔死嗎？”
“你有心思擔心我的成績，還不如多想想自己的成績，”陸柏清回眸看了湯煦一下，表情裏是學霸所特有的那種傲氣，他朝着湯煦笑了一下，“湯煦，你是不是太小瞧我了？你以為我之前那些年級第一是怎麽考來的？”
湯煦：“……”
這就是你們學霸的世界嗎？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必須得承認，陸柏清說得确實沒錯，以陸柏清的成績，他可以穩穩地考上國內最好的大學，而湯煦的則要差些，哪怕踮起腳尖，哪怕跳起來，都不一定能考到首都去。
倆人一邊走一邊聊，就這麽商量了一路，湯煦最終沒有再堅持，回家之後便向網吧的老板辭了職。
給老板打過電話之後，陸柏清走過來拍了拍湯煦的肩膀：“別有那麽大壓力，我這麽做不只是為了你，私心上來講，我也希望能跟你到一個城市，我這是為了我們共同的未來而努力。”
“我知道的，”湯煦點了點頭，回眸朝着陸柏清笑了一下，說，“你放心，我也會為了我們共同的未來而努力的。”
後來再回想這次高考前的一個月，湯煦只能想到一個詞來形容：昏天黑地。
不再去網吧兼職之後，湯煦幾乎像是住在了學校裏，他每天早上天不亮的時候就已經到教室了，晚上則一定要踩着學校鎖門的時間才會離開。
甚至他每天起得比陸柏清早，睡得比陸柏清晚，他把陸柏清替他省下來的時間全部都拿來學習，一分鐘都不願意浪費。
後來陸柏清都看不下去了，每天晚上都要摁着他去睡覺，怕他這麽熬把身體給熬壞了，湯煦表面上答應得好好的，私底下卻還是偷偷地學，沒辦法，他也不想這樣，但他确實差了太多了。
這天睡前倆人又上演了同樣的劇情，淩晨時分，湯煦還在餐桌前坐着，陸柏清走過來要關他的燈：“沒必要這麽逼自己，盡力就好了。”
“你先去睡吧，我馬上就好，”湯煦趕忙伸手去捂他的手，一副讨好的語氣，“我就再學兩分鐘，我保證，我寫完這道題我就去睡。”
陸柏清拗不過他，最終很無奈地嘆了口氣，穿着拖鞋走回房間，留下一句：“早點兒睡。”
兩分鐘又兩分鐘，等到湯煦鑽進被窩的時候，都不知道是多少個兩分鐘之後了，陸柏清都已經睡了好一陣子了。
月亮高高地挂在天上，明亮，皎潔，湯煦小心翼翼地在陸柏清身邊兒躺下，對着月亮許個願：希望自己能考得好一點兒，再好一點兒。
作者有話說:
手滑設置錯了定時……晚上還有一章……dbq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