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三十九

越是忙碌的時候,越顯着時間的飛逝,一眨眼聖誕節、新年就過去了。

算算日子,田璃已經在顧唯這兒已經住了将近二十天,她原以為頂多是五六天而已。靜下心來再看,衣櫃裏已經有她半壁江山,衛生間裏她的洗漱沐浴用品也占了滿滿兩層格子。

俨然她已經是這個家的女主人了。

每天下班不用考慮,她本能地駛上往這裏的路,倦鳥歸巢一般的習慣。

再打着冷靜心情的旗號已經多餘,現在的她雙耳不聞窗外事,心裏眼裏只剩了二人的小世界。相比較家裏,她在這兒享受了無限的自由,不用揣摩誰的臉色,顧唯由着她性子來,慣得她說一不二的。當然,這種權力上的濫用大多是在家常瑣事上,譬如晚飯或早餐的內容。

就象這會兒,她對着超市裏的冰鮮魚發愁,猶豫買一條鲈魚清蒸呢,還是選鮮靈的魚頭炖湯。知曉了顧唯的身體狀況後,田璃嚴格遵循營養學家的建議,多吃魚少吃肉。

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中,鄧西傑的電話橫空插了進來。

鄧西傑這人四平八穩,說話做事總端着那麽一股子莊嚴,給田璃打電話,開場白永遠不變:我是鄧西傑。不過,這次他有點失态,來不及象往常那麽鄭重的自報家門,上來就急急地催促她:“田璃,快回家,你媽出事了。我剛派小亮送她走,你也去安慰一下,讓她不要生氣。”

田璃一驚,她家已經四分五裂了,哪還禁得住再出事,“怎麽了?”

鄧西傑那邊的背景音十分嘈雜,他象是極力躲開那種混亂,抽空跟她講話,“你媽跟人打架了,一會見面細說。挂了。”

田璃扔下選了一半的東西,急忙開車回家。一路上她設想了無數場景,都是她媽如何大發雷霆的畫面。

鄧西傑終究熟悉那個差點做了丈母娘的女人,通知出事消息的同時,是擔心她‘生氣’。想必他也知道,生氣的劉荻令人難以消化。

進了家門,咆哮的場面沒出現,屋裏靜悄悄的,竟然不象有人。不過,低頭換鞋的功夫,田璃看到她媽的包和鞋扔在一邊。皮靴踩得髒兮兮的,那款名貴的包也被扯斷了帶子,可以想象當時的激烈程度。不過,田璃倒不是多擔心,她媽如果傷成這樣,對方的慘烈程度肯定比這高幾級,要知道她媽是多少年的搏鬥功力了。她打算去她媽的房間看看,那邊房門緊閉。

田璃的手搭上門鎖那一瞬,聽到種奇怪的聲音,是壓抑的有幾分痛苦的俄吟,再仔細聽,斷斷續續夾雜着男人粗淺的喘息和床的吱呀聲。

“你慢着點,我腿疼着呢。”

“我不是給你上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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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藥是仙丹?抹了立馬不疼?”

“該,叫你瞎跑。”

田璃馬上縮回手,她當然明白裏面在進行什麽,臉登時紅了。她越想越可笑,打得象鬥雞似的父母,因為另一場打架恢複恩愛,比戲劇還戲劇。看樣子她不用再擔心父親一人在家孤單了。

她給顧唯打電話,告訴他晚上在家陪父母吃飯,晚點再回去。

一對小兒女正是柔情蜜意濃得化不開的時候,握着話筒說不完的話,直到鄧西傑在樓下按門鈴,他們方依依不舍挂了電話。

這邊,鄧西傑剛落座,那邊,田萬山夫婦也開門走了出來。

劉荻剛洗過澡,頭發半濕半幹,許是熱氣蒸的,她兩頰泛着潮紅,加上受傷的淤青,臉上象調色盤似的熱鬧。看到鄧西傑坐在沙發上,她沒象往常那麽橫眉立目,淡淡地招呼阿姨泡茶,自己又回去吹頭發了。

田萬山虎着臉,坐到鄧西傑對面,“那幫人還沒打發走?”

“走了。”他簡短地答,“這事都怪我,早該驅散了他們。”

田璃在旁邊插話,“是怎麽回事?我媽招惹誰了嗎?”

鄧西傑偷看了田萬山一眼,愧疚地解釋,“一個月前,廠裏出了生産事故,有個女工的食指被機器咬斷了。廠裏按照規定做了賠償,誰知道現在她反悔了又來索賠。正趕上今天你媽去廠裏,不知道誰告訴了他們,他們仗着人多,堵住了你媽的車。然後就發生了點不愉快。”

田萬山重重地‘哼’一聲。跟劉荻動手的那些人已經折騰幾天了,不外乎想多要錢。田萬山商海裏翻滾這麽些年也不是吃素的,早防着這手。當初賠償時已經簽了協議,現在鬧出大天來也休想如願。

田璃聽明白了,這裏面沒有她媽什麽事,是碰巧撞上了。

“已經賠償了,還能反悔嗎?”

鄧西傑答:“工傷賠償這塊争議不大,主要那個女工當時是懷孕的,因為受傷孩子流産了。廠裏也做了相應的賠償,過了一個月可能她感覺不劃算了,這不,回來又鬧。”

聽到孩子流産了,田璃心口發堵,鄧西傑那種蔑視也讓她不舒服,“你這話說的,什麽叫不劃算?”

“行了,阿璃,”田萬山不想小女兒摻和,“去給我切個橙子。”

田璃悶悶地看了鄧西傑一眼,起身走開了。她去廚房找到水果箱,挑橙子的功夫聽鄧西傑低聲說着當時的情況,零星幾個詞飄進她耳朵裏。

正聽着呢,劉荻吹完頭發也來到廚房,她拉開冰箱門,嘟囔了一句:“我罵她了。”

她的話配合着拉門的動作,很容易使人誤解是對着冰箱裏的食物叨咕什麽,誰能猜到這句話是對旁邊的小女兒而說。事實上,田璃過于專注偷聽,根本沒發現她媽進來。

見田璃埋着頭沒給反應,劉荻不耐煩地叫道:“跟你說話哪,裝聽不到?”

吓得田璃猛一激靈,忙轉頭,因為距離相隔不足半米,她媽臉上那些淤青分外醒目,還有些腫脹,跟戴了張青面獠牙的面具一樣。田璃驚吓過度,立馬結巴了,“媽,怎、怎麽了?”

她這股受驚吓的勁兒又惹劉荻煩了,她意識不到是自己的臉有問題,“我吃人啊?跟我說話吓破膽啊?”

劉荻不滿地瞪小女兒一眼,自己鼓了半天勁,替大女兒跟她道個歉,她倒好還是呆頭呆腦的。于是,她一摔冰箱門,扭頭走了。

田璃撫着胸口,使勁甩頭,真佩服父親的重口味啊。

客廳裏,田萬山悄悄教鄧西傑,如果下次那些人再來鬧事該如何處理。都說完了,他一挑眉毛,“懂了?”

“可是,他們打人就白打了嗎?”鄧西傑指的是劉荻受傷之事,還有劉荻的車大燈也碎了一個,沒想到田萬山能咽了這口氣,

劉荻這回一反常态的好說話,“賠什麽呀,我跟他們較哪門子勁。算了。”

田萬山看無辜牽扯進去的老婆也是有點心疼。劉荻手裏沒錢了,四處劃拉一些發票拿到廠裏找會計報銷。不想撞上這倒黴事。

“以後少出去惹事,沒錢了回家拿來。”他威武的訓斥一句。

劉荻撩着眼皮飛了老公一下,她想的是終于名正言順地回家了,這場架打得非常值。

“可是……”鄧西傑似乎不願就此饒過那幫人。

田萬山一揮手,“得了,我不缺這點醫藥費。你趕緊回去吧,照我說的辦。”

鄧西傑急匆匆領命而去。

因為這個突然事件,許久沒見面的三口人破天荒地圍坐一起,享受這個家庭稀缺已久的晚餐。

很難得這頓晚飯吃得其樂融融,沒人提不愉快的事,仿佛什麽都沒發生。

吃過飯,田璃削了水果端上來,她偷眼看表,打算再呆十分鐘就走。等她咽了最後一口水果,準備上樓換衣服時,家裏電話響了,是鄧西傑,他報告了一個不妙的消息。

按照他的提示,田璃打開電腦,找到了網絡中已被點擊成熱帖的消息。

田萬山戴着花鏡湊近了屏幕仔細看。

熱帖的标題危言聳聽——家屬讨要公理,反遭無良毆打

內容寫得極盡悲慘,大段催人淚下的描寫,以及遭受的不公正對待。底下附了幾個男人挂彩的照片,各個傷痕累累。田璃沒猜錯,他們的傷比劉荻慘多了。照片說明是廠方派出數名打手,棍棒齊上,其中兩人傷勢嚴重已神智模糊。

田萬山看得目瞪口呆,他指着那些照片問老婆:“這人是你打的?”

劉荻站在他倆身後,挺着胸脯承認,“他們上來就罵我,難道我聽着?”

田萬山氣得又要吐黑血,“罵你你就打他?你瞧瞧,本來你占理的事弄到最後也理虧了。人家不看誰打的,人家盯準了你身份,你打就代表我打。跟你說過多少回了,遇事多動動腦子,當我放屁嗎?”

劉荻哪甘心聽數落,“他們是大老爺們,我能打得他神智模糊了,他們才放屁呢。”

田萬山一陣眩暈,險些栽倒,“你這傻娘們。他們罵你就是要激你動手,這樣才有借口往大了鬧。他管你打了幾下,碰他一根指頭也是打了。”

這時,秘書打來電話,廠門口來了不少記者,要采訪打人事件,問田總怎麽辦。

田萬山一口氣沒理順,翻着白眼暈厥了。

一時間,熱帖引發的輿論壓力将工廠拖入口誅筆伐的漩渦。鋪天蓋地的指責聲以及對弱者的同情占據了那幾天的互聯網首頁。

田家也陷入了凄風苦雨中。田萬山還在術後恢複期,禁不住太大的情緒波動。劉荻出面,請廠裏幾個元老代管日常事務。有關索賠方面的問題交給王律師處理,對田萬山封鎖一切消息。

說起來,劉荻的骨子裏不象外表展現的那麽潑辣,很多時候,她是仗着混勁兒幹那些無法無天的事,仿佛只有這樣別人才怕她。這也是她喜歡大女兒、煩感田璃的原因所在,因為她自己曾經就象小女兒那麽懦弱。而田怡心不同,她天生帶着跋扈剛強。

沒錯,大女兒是劉荻的主心骨。在這風雨飄搖的時候,劉荻第一個想到了她。無人可說的情況下,她跟田璃商量,打電話讓怡心回來。

田璃沒回顧唯那兒,留在家裏跟她媽和阿姨輪流照顧父親。聽到她媽的提議,她也舉棋不定。

“等會,你跟你爸商量一下。”劉荻知道,小女兒講話比自己有份量。

跟父親講之前,田璃先偷偷問了顧唯的意見。目前,他是田璃最信賴的人。

顧唯的答複是:他願意為此事獻綿薄之力,不論做什麽,只要田萬山調遣。

“你不願意田怡心回來嗎?”

“不願意。”顧唯坦白的說:“我一眼也不想看她。如果她不是你姐……”

田璃懂了,顧唯不能對她父親怎麽樣,于是把所有的仇恨都加到了田怡心身上。

趁着送藥的功夫,田璃問父親,家裏現在這樣,是不是讓田怡心回來一趟。

“叫她回來幹嘛?”田萬山原本半躺在按摩椅中,聽見這話登時坐正了身子,“又是你媽的主意吧?她怎麽不親口跟我說?派你過來說服我,沒門。你讓她死了這條心。”

吓得田璃趕緊摩挲他後背,“好好,你注意情緒,別激動。”

田萬山喘了半天粗氣,又閉回眼,繼續養神。

田璃猶豫片刻,搬着凳子坐到父親旁邊,“爸,要是……需要人手,其實……顧唯……”

“少跟我提他。”田萬山閉着眼說。

她狠狠心,攥住父親一只手,“爸,顧唯是你女婿,必須是。你已經拆散了我們一次,要是再……”

“你威脅我?”

“不是。”田璃非常苦惱,“爸,我不知道怎麽跟你說,你別讓我在你和顧唯之間做選擇,你們哪個我都舍棄不了。你也不要做傷害他的事,他有一點痛苦,在我這裏會演化成十倍百倍的難受。咱們家出事,他也是坐卧不安,他願意為咱們家的事分擔,你給他一個機會。爸。”

田萬山一揮手,“出去吧,我累了。”

劉荻等在門口,見田璃出來,急忙迎過來,“怎麽樣?”

田璃搖頭。

田萬山雖是關起門來養病,廠裏的事也沒脫離他控制。鄧西傑不時打電話彙報進展,其中很多是外界對此事的抨擊。田萬山見過風浪,不把這些放在眼裏,只要沒有進一步的過激行為,那些人想鬧也找不到把柄。

王律師代表廠裏墊付了所有的醫藥費,又通過關系壓下了所有的報道,拖上幾天,等這陣浪尖過去,田萬山自然有手段收拾那些人。

可事情沒有照他預期那般推進,兩天後,田璃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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