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那件酒紅色的外衣,最終落到了阮茉的肩膀上。

溫暖,柔和。是三月初涼風未解下的一抹溫暖,是周子珩溫和地笑着,淩厲的下颚線都被吹拂的柔和了太多。是他輕輕問着她,要不要再跟哥哥商量一下,選報專業的事情。

良久,阮茉真的把那沙發的皮革給扣爛了。

反正,十萬塊錢對于周子珩而言,就是彈指之間的一抹粟粒。

“……”

“哥哥,我不選生化了。”

“我選……跳舞。”

……

陽春三月,花海爛漫,阮茉轉到了聖諾斯汀高中。

她去的那天,據說正是櫻花盛開最爛漫的日子,聖諾斯汀主教學樓前栽了整整一片地的櫻樹林,風吹拂着樹枝,暖風柔軟,花瓣卷起淡粉色的浪海。

那一天,一襲墨綠旗袍,烏發垂肩,那個據說是周家當家人周先生親自養在府中的女孩,驚豔了整座聖諾斯汀。

三月,四月。春天,夏天。

過完了高一的暑假,阮茉已經成為了高中裏頂尖的存在。長得美豔,學習又超級好。她的舞蹈幾乎是零基礎開始學的,但不到一個學期,成績直接突飛猛進直接躍入第一梯隊。

仿佛上帝給她開了光,天生吃這碗飯。

阮茉不住校,每天上學放學都是周家的車親接親送。那段時間周子珩依舊很忙,常年居國外,有時候他回來了,學生們趴在窗臺上,就能看到周先生坐在那輛豪華的邁巴赫後車坐裏。

阮茉上車那一瞬間,光影流露,那個傳聞中只有在電視裏才能見到的周子珩,會溫和接過阮茉的手提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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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摸她的腦袋。

那可是周先生啊!

在學校孤傲又冷豔的少女,那一刻,就仿佛變成了權貴男人手中的一朵嬌嫩的茉莉花。

柔軟,細膩。

那樣的乖乖巧巧,安靜聽話。

秋天,高二伊始。

學校徒然發生了兩件大事,比肩當初阮茉轉學來聖諾斯汀。又是與周家有關,還一次兩件全都是周家的新聞。

一件是,大小姐周子琪回來了。

另一件,

一直在市南讀書的周三叔家的少爺周子川,轉入聖諾斯汀。

大家對這兩件事都議論紛紛,一是唏噓大小姐半年前走得落魄,二是更好奇周家三少爺這個傳聞中因為本分老實而躲過去被流亡的命運的私生子。

當年周子珩上位,第一個送進去的,就是周三叔那一支。原本據說周子珩頭上還有個堂哥,是周三叔正房生的。

跟着周三叔反了,要把周子珩給弄死。結果到頭來反被周子珩一刀斬斷,根本不留活路,那一支基本上流血的流血,流放的流放。只留下了還算比較懂事聽話的周子川母子。

周二叔在那場上位動蕩中站對了方向,所以周子珩一直很重用周發賢。阮茉并沒有問哥哥為什麽又讓周子琪回來了,哥哥一定有他的理由。

周子川和周子琪都選擇了理科,井水不犯河水,他們和阮茉應當是沒有什麽交集。

冬天。

兩年一屆的國際奧林匹克中學生學術競賽又一次在報紙上拉滿,幾乎每天刷手機,都能看到哪個哪個學校推薦學生進集訓營培訓參賽。聖諾斯汀作為學術頂尖高中,每一屆都必定能拿下幾塊金獎杯。

學校在正式推薦參賽種子選手前,會對理科部籠統來一次大選拔。試題學校精出,非限時考試,因為題目難度過大,準許學生們借助工具書,Deadline前提交就可。

阮茉上完舞蹈專業課,匆匆趕去綜合樓報班裏演出服的費用。

初冬的天空是白蒙蒙的,枝頭上懸日透過樓梯口的玻璃窗落下三分橙紅。拐角處,踩着光滑大理石階梯。也不知道怎麽個不小心,阮茉一下子撞倒了一個也在匆匆往下走的男生。

“對不起!”

“……”

小姑娘穩了穩身子,烏發冷白皮膚,因為相撞,阮茉沒站穩,往後退去了幾步,扶着欄杆,好不容易擡起頭,皺着眉。

那男生是理科部生物專業的。

手裏抱着一摞很厚的材料。

男生識得阮茉,舞蹈系的女神。他說了幾句對不起後,還想再問問阮茉有沒有撞到哪裏?阮茉搖了搖頭,用手揉着被撞到了的胳膊。男生斟酌着如何安慰。忽然樓梯頂就有人在呼聲喊,

“梁聞——你還過不過來!”

“……”

“來了!”

梁聞只能雙手合十,

“阮同學,真對不起。要不下次我請你吃飯——”

阮茉垂着眸,

“沒事,”

“你走吧。”

……

她也沒有那麽嬌貴呀。

梁聞再次抱歉,一步三回頭還特地喊了他的班級,聲音空谷,綜合樓向來也沒什麽人。阮茉抱起來報銷單子,倏然就看到了梁聞落在樓梯角落裏的一疊卷子。

是國際奧賽生物模拟賽的那套開卷題。

阮茉看了一眼,就看出了上面那寫滿了大半頁的題目下方,思路錯出軌道的解答。

以及正解。

她彎身,拾起了那幾張試卷。

是夜,阮茉将那份據說是難倒了一大片理科部學生的卷子上做錯了以及沒有解出來的題目,全部順利解答。

她記得梁聞這個名字,再三打聽,便找到了相應的班級。

将訂正完的試卷,交還給男生。

剛巧不巧,梁聞是和周子川一個班級。

他們還是很要好的朋友。

周子川是一個看起來相當陽光的少年,臉型和雙眼與周子珩十分相似。梁聞捧着卷子激動地謝過阮茉,說昨天找了好久呢題目都還沒做完。

梁聞去辦公室交卷子了,周子川就和阮茉站在教室門口,冬日北方的教學樓是封閉化的走廊,內充有溫潤的暖氣,那天是周六,學校準許學生們不必穿校服。

那天阮茉穿了一身米白寬松版的寬袖過膝旗袍,裙擺垂着細嫩蕾絲邊。漆黑的長發打卷了,在人來人往的理科生群中,像是一朵孑孑而立的白花。

學生們頻頻回頭。

很多年後,阮茉仍舊能記得這一場初見,初見周子珩,初見周子川。周子川的脾性是真的好啊,和他哥哥太多不同了。

“阮茉,你好呀。”他爽朗地笑着,像是真正的鄰家大哥哥。對着茉莉花,伸出沒有受過任何傷害的白靜手,

“以後我們都住在同一個屋檐下。”

“多多指教!”

阮茉看到了周子川身後進入到同一間教室的大小姐。

伸出手,與周子川輕輕一握。

“請多指教。”

理科部的競賽選拔很快便出成績了。

然而發分數那天卻出了一個小小的插曲,阮茉還正在上文化課,忽然就被幾個專門指導競賽的老師叫去了理科部的辦公室。

她給梁聞訂正的那張卷子,擺在會議桌的中央。

很多骨幹教師圍着那張卷子,目光裏夾雜着不可置信與崇拜。

在阮茉推門走入辦公室那一刻,激動到達了鼎峰。

那真的是一張難度系數極大的卷子,出卷老師的評估最高分也僅在190分,滿分200。現如今卻有學生不僅能給做出滿分,每一道基因計算題還能給出三種不同的解題思路。

老師們都驚呆了!

帶隊老師溫和問阮茉,她願意代表學校,出征國家以及國際的競賽麽?

“我……”阮茉的心髒噗噗跳,她看着不遠處的周子川和梁聞等人,還有很多很多她無數次伫立在理科部光榮榜下眺望過照片的主人。

被壓藏在心底那抹對理科的熱愛之火,再一次灼燒了起來。

周子珩一年四季都在出差,留在家裏的日子屈指可數。

來年二月初,聖諾斯汀高中在國際賽場上,再一次衛冕競賽冠軍。

阮茉瞬間和周子川以及梁聞他們熟絡了很多。

“子川,你哥這個小妹妹,可真的很厲害啊!”梁聞看着阮茉站在實驗臺前專心致志研究樣本的模樣,眼底全都是贊許。

周子川:“你不會想追阮茉?”

梁聞居然毫不遮掩對阮茉的喜愛,架着勢在必得的勇氣,

“那天她抱着一摞書,第一次闖入我的視線裏時,”

“我感覺我的世界就全部是她了!”

周子川不語,他似乎是想勸住好友。

然而卻為時已晚。

梁聞跟舞蹈系中國古典舞的阮茉表白、又被拒的事情在聖諾斯汀又是一陣沸沸揚揚。大小姐拉着程家小小姐就跑去了天臺,風度全失,一腳踹在了水泥石樁上。

“阮茉是不是有毛病!!!”

周子琪喜歡梁聞這事兒,也不是秘密。梁聞高一時就拒絕了周子琪的示愛,周子琪那個時候哭的很慘,卻一直還幻想梁聞只是以學業為主不願意談戀愛浪費時間。

卻沒想到,梁聞跟阮茉表白了。

周子琪蹲在地上哭,又開始想要弄死阮茉。

她回來後,所有卡都被限制額度,出行也被限制範圍。就是因為周子珩在明着暗着保護阮茉,為了防着她。

程家小小姐也沉默了,她們怎麽才能搞掉阮茉這個眼中釘呢?周子琪身邊仍然有一大圈巴結她的少爺小姐。突然,就有一個很不起眼的男生挑了挑眉,出聲道,

“我能想到一個辦法……”

周子琪:“你說!”

男生:“找人打阮茉一頓。”

周子琪:“……”

“怎麽打?”

男生:“花錢。”

“找市井混混。”

周子琪終于按捺不住了,翻白眼,

“呸!”

“我現在哪兒還有錢啊!林蘇你能不能靠譜點兒!!!一天到晚你就知道要錢要錢要錢!我都沒錢了!我的圈子愛跟不跟!不跟你退出!”

叫林蘇的男生無奈一舉手,

“行行行,那這條路不通——”

程家小小姐站在天臺前,面對着風,目光往幾十米下的平地面望着。

“……子琪。”程家小小姐看到了什麽,忽然輕聲開口。

周子琪:“啊?”

程家小小姐頓了頓嗓子:“那個阮茉……”

周子琪:“我不想聽到她的名字——”

程家小小姐打斷她。

伸出手,往樓下一指,

“她不是你哥養的金絲雀麽?”

周子琪雖然認梁聞表白阮茉這件事實。

但她從來都不覺得阮茉會回應梁同學。

她們私底下都稱阮茉是周子珩養的小情人兒。

周子琪:“啊,是啊……”

周子琪起身,走了過去。

也趴在了天臺上。

程家小小姐:“那這個阮茉,和周子川同學又走得那麽近……嗯?我的琪琪大小姐?”

……

周子珩出差的日子裏,阮茉度過了一段很快樂的時光。

仿佛回到了還沒來到上京城的時候,她可以不用跳舞,可以每天穿着白色實驗服,将筆直的長發紮得高高挑,戴上防護鏡站在實驗臺前專心致志享受生化實驗。

周子川給她保駕護航,周子川也對她很好,他還邀請過阮茉去三支的府邸玩。阮茉幾乎都快把對哥哥的承諾抛到了腦後去,放了學直奔周子川的府邸,一泡就是整個雙休周末。

她大約是有些忘形了,還大大方方與周子川的母親打招呼。周子川的母親是周子珩扶持上位,本是無名無份的。周三夫人是真的敬畏周子珩,看着阮茉和自家兒子玩的那麽好,她連聲嘆息,不知道該如何去勸阻。

“阮小姐,你不該跟子川走得那麽近。”

“你不該的,你是周先生的人,所以你不應該……”

忘形的阮茉,卻根本聽不進去那句“金絲雀”。

“伯母。”阮茉皺着眉回周三夫人,

“我和子川是正常的朋友。”

“……”

“況且,”阮茉微微一笑,像是安撫她放心,一字一句道,

“我不是周先生的金絲雀。”

“……”

“……”

“……”

周三夫人凝噎。

末了,她說不出來其餘的話。

最終,只能搖了搖頭。

“唉……”

……

十二月底,周子珩回國。

回國當天,上京城突然橫空而出一件重量級的爆炸新聞——

【周氏二少爺周子川和聖諾斯汀校花阮茉,】

【墜入愛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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