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阮茉低下頭去。
她發現, 原來是新買的T恤上,有一塊鑲嵌的金屬标牌。
T恤買的時候她并沒有琢磨,對于過安檢她雖然有金屬不能攜帶的意識, 但畢竟還是第一次過安檢,于是便沒注意到。
金屬探測儀在左胸口又來回擺動,似乎有些不确定。阮茉緊張地盯着那過安檢的檢查員,她的包包已經順利通過安檢,她還在等待金屬片快快通過。
檢查員半天沒動, 忽然, 過安檢的玻璃窗外,起了一陣騷動。
阮茉身後正在準備過安檢的人都被突然帶走了, 一些穿着黑色風衣的人跟随着地勤人員, 陸陸續續将安檢前安檢後的乘客全部清理。正在進行安檢的工作人員也紛紛起身,放下了手上的工作,很快那些地勤工作人員以及穿着黑色風衣的人員逐漸包圍了阮茉,阮茉站在那方塊檢測臺上, 看着周圍的工作人員都被請走了, 整個空間就只剩下了她自己。
她看到了周霧。
周霧風度翩翩文質彬彬,走在所有機場領導的最前方。只在官網上看到過的那些機場大人物都跟在周霧的身後, 笑得相當谄媚, 嘴裏面不斷說着恭維的話,
“周先生親自過來, 實屬我們單位的榮幸!”
“您放心,航班全部暫停,一定不會讓任何一架飛機起飛的。”
周霧面無表情, 不愧是周家訓練出來的人,私底下一個模樣, 工作時又是一個模樣。
周助理淡淡道,
“飛機都正常起飛。”
“周家不能用特權。”
“抓到人周先生自會離開。”
“……”
Advertisement
行政管理人員本來還想表現一下,卻碰了壁。只能讪讪一笑,很快一行人就來到了阮茉過安檢那個窗口。
阮茉看到周霧,渾身血液瞬間凝固,她一個不注意,腳後跟往後移動。
“啪嗒”從站立的方塊上跌落了下來。
整個人噗通墜倒在地,肩胛骨摔在了行李安檢通道的鐵壁上。周霧加快了兩步,走到了阮茉面前。
彎下腰,對她伸出了手。
“阮小姐。”
“……”
周霧微微笑着。
和往日裏見到她和周子珩各種亂搞時露出的吐槽模樣,完全是判若兩人。
“小心。”
周霧靜靜看着阮茉,看着摔倒在地狼狽的阮茉。他笑得是那麽的标致,就仿佛跟他每一次與周子珩彙報工作別無二致。這個公事公辦的微笑忽然就讓阮茉聯想到了三年之前,她抱着六本死亡證明去給自己開孤兒證。
那天她傷痛欲絕,摔倒在了辦事大廳的門口。前來接她去周家的周助理就是這樣,将狼狽的她扶起身,溫柔又體貼地彎腰,對她伸出了手。
時間一晃三年,依舊是同樣的微笑。
這一次,卻是要抓她回周家!
阮茉搖了搖頭,她幾乎只剩下了本能。周霧一定是受了周子珩的指示,哥哥生氣了!要是周子珩沒有生氣,他定然不會搞這麽大的陣仗。
周家向來低調,以前周子珩出遠門,鮮少驚動當地政府。
所以這麽大的陣仗來“請”她回去,定是哥哥生氣了!阮茉心中被恐懼席卷,她還沒有見到周子珩,忽然就想逃,她幾乎是能預料到要是被帶回去了,周子珩這一次絕對不會手軟了!
“阮小姐,”周霧一擡手,依舊微微笑着,
“請吧。”
那根本就不是商議的語氣!那是直接下令!随着令下,周家的安保迅速動身,兩兩來到阮茉身後,利落控制住了阮茉!
阮茉懵了,她來到周家這麽多年,從未享受過這樣的待遇!待到她回過神來之際,她已經被帶出了過安檢的地方。
機場裏空蕩蕩,這是T3機場,所有航班都被修改了起飛航站樓,諾大的銀灣機場,就只剩下了他們這群人。
空曠的機場,候機廳也沒有了任何人,落地窗外是不太晴朗的天,風微微吹起。
在最普通的旅客候機座位處。
那個男人一身黑衣,靜靜地坐在座椅的一個角落。
他大概是随意坐的,沒有挑,到了周子珩這種身份,可能坐普通客機經濟艙的候機廳休息區,也都是一件十分罕見的事情。
她的哥哥,就那麽坐在那裏,明明就是那麽普通地坐着,明明完全沒有任何的違和感。甚至身上那抹匆匆來去的過客感都是那麽的真實。
仿佛他坐在那裏,真的就是一個這趟航班最普通的乘客。
仿佛今天的天氣不錯,所以他要坐這一班的飛機出行,在這裏等候。
僅此而已。
但時間,又仿佛突然靜止了般。
靜止到這個機場,就只剩下了周子珩這個人。
阮茉被反綁着雙手,摁在了周子珩的面前。大概是安保們還知道這是周先生最疼愛的女孩,所以并沒有讓她跪。畢竟以前周家處理任何犯了事情的人,第一步就是雙膝跪地。
阮茉回過來神。
手指抓了一下掌心。
聲音充滿了恐懼。
顫顫巍巍地道,
“哥、哥哥……”
……
……
……
哥哥。
這兩個字,明明前幾天,她還摟着周子珩,讓他cha着自己,深深吻着,深深念着。
周子珩的臉上并沒有過多憤怒的表情。
好像他沒有生氣。
好像小茉莉,只是出去貪玩了一下。
貪玩久了,哥哥要過來,把她抓回去呢!
周子珩雙膝交疊,雙手交疊在膝蓋上方。他面色平靜,就連眼底都看不到意思掩藏着的狠戾。
他看着阮茉,靜靜地看着他的小茉莉。
茉莉花已經□□了,正在茁壯生長。
他養過茉莉花,那是在英國讀書的那幾年,不能時時刻刻回來默默關照着小晚晚,晚晚又叫了“茉莉”,于是他便在英國那土地貧瘠的地方,栽種了一片茉莉花。
每每有人問他,為何他養的茉莉花會開放的如此美麗。周子珩都有些自豪,笑眯眯回答道,
“因為需要定時修剪。”
“這花苗如同養育人一樣,若不是定期修剪,将那些冒出來的亂枝亂葉都給修剪平整,那麽這朵花,可能就會向着歪了的方向生長。”
英國的朋友說他是真的會養花,培育的周氏也是一樣的完美。周子珩笑着搖頭,那個時候的周少爺并不知曉,日後他最精心去養育、呵護的那朵小茉莉。
卻早已長歪了。
連抽都抽不掉那些歪枝壞葉,整個枝幹連同根基都已經黑化了。所以他沒辦法了,還是那句話,他總不能放任阮茉就這麽亂七八糟地生長。
周子珩看着阮茉的左胸口,仿佛在看一件物品。
那裏有一塊金屬,是最廉價T恤上縫紉的金屬片。周子珩忽然就笑了起來,神色驟變,他的目光宛若毒蛇,蜿蜒着身軀,鮮紅的信子在冷冰冰地吐出。
阮茉這是第一次,見到如此的哥哥。
像是下一秒鐘,她就會被他刺穿。
周子珩忽然嘆了口氣,輕聲嘆息的。他的語氣很溫和,就像是他們還坐在家裏,面對每個早上要去學校的各種事宜,阮茉會拿着面包,跟哥哥說今天會做什麽事情。
真的很溫柔了。
他很難過,他問阮茉,
“阮茉。”
“……”
“你還記得,你第一次勾/引哥哥的時候,對哥哥說過什麽話語嗎?”
……
他們的第一次的确是阮茉勾/引的周子珩,就是在前不久,那次的有目的性勾/引,阮茉就是為了看清楚周子珩肩膀上的紋身。
那是一切的開始,阮茉做事從來都是不擇手段,她為了看到哥哥的紋身,不惜一切代價,甚至說了很多很澀/情的話。
阮茉想不起來了,因為那些話過于羞恥。她說完了就給抛棄了,因為記着會不斷折磨着她的心。
周子珩卻給她回答了道,
“小茉莉說——”
“說想要報答哥哥。”
“……”
“因為哥哥救了你,為了救你還出了車禍。阮茉哭得稀裏嘩啦,說對不起哥哥,說想要給了哥哥,說一生一世都願意做哥哥的人,好好地去陪伴着哥哥,相愛着哥哥的一切。”
“……”
周子珩:“這些話,哥哥雖然都知道,是假的。”
“是小茉莉想要得到什麽東西,故意欺騙哥哥,故意哄了哥哥,甚至不惜踐踏哥哥對小茉莉的認真,為了目的不擇手段的騙局。”
“說報答哥哥,其實都是假的。”
“可是哥哥,還是信了啊。”
阮茉臉色慘白,這些話聽起來是真的裸/露又羞恥,但此時此刻再一次被周子珩提及,剩下的卻只有恐懼。
她渾身顫抖,眼前一陣一陣的黑。那是周子珩身上爆發出來的極低氣壓,周子珩平靜擡頭,看向了阮茉。
聲音很難過地道,
“小茉莉,”
“你就是這樣,報答哥哥的嗎?”
那一刻,阮茉喘不動氣兒了,她很想大吼一聲,原來這就是周子珩最真實的面目,周子珩從來沒在她面前展示過他狠戾的一面,那是一種幾句淡淡道話就會讓人接近崩潰的壓迫感。阮茉忽然就感覺到胸口疼,她的腦海裏突然就抓住了一個點,是的,她其實就是哥哥養的金絲雀吧!
周子珩今天把她帶了回去,日後一定就會像是曾經養過的不聽話的金絲雀般,再也得不到溫柔了,可能會關進看不到天日的灰暗之中,用盡全力去調/教。
她不想這樣了,從周子珩進入到機場那一刻起,阮茉就知道她和哥哥之間過去所有溫暖、不管真心也好假象也罷,都已經,結束了。
她突然閉上了眼睛,攥緊了拳頭。周圍那麽多人,她從來都是個要面子的人,可這一刻,她不管不顧,拼了命大聲喊道,
“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阮茉嘶吼,
“你殺了我父母,你周氏害死了我父母!其實你把我接到周氏,根本就不是受我父母委托,其實根本就是你怕我知道了真相,日後會報複周氏,所以才借着養育的名義,實行對我的監控吧!”
“對我溫柔,讓我淪陷,現在你周先生已經得到了我,再把我抓回去關起來,每天就像是金絲雀一樣養着,再也不讓我見天日!再也不會給我自由!周子珩,你已經這麽做了!你做了已經不少了!你逼着我學舞蹈逼着我穿旗袍,還要幹預我讀大學的方向!我受夠了!我就是你養的金絲雀!!!”
“你養的金絲雀還能快樂,可我和你在一起的一分一秒都不會再快樂!我恨你!我就是想要離開你!我不願意再見到你一面!!!”
“……”
“……”
“……”
阮茉嘶吼完,彎着腰,大口大口喘着氣。她的腦袋極為混亂,她不知道如果今天逃不出去了,往後餘生周子珩會如何對待她。
她想要離開!
女孩的憤怒訴說完了,時間仿佛瞬間靜止了好幾秒。在這好幾秒之中,周子珩仿佛開了一場比任何工程都要重要的會議,阮茉所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似乎都要比他閱讀過的任何一份文書、一個頂尖實驗都重要。
似乎他需要靜下心來,去咀嚼、去分析、去認認真真拿着放大鏡,去鑽研來自他的小茉莉的這一番話的每一字每一個标點符號。
時間過去了很久很久。
久到、對面T2航站樓,所有的飛機都飛完了。
良久,周子珩忽然擡起頭。
看着阮茉,忽然就笑了起來。
“……”
“行啊。”
“……”
“既然小茉莉想要過這樣的生活。”
“……”
“那哥哥——就徹底滿足你!”
……
……
……
下一秒鐘,還沒等阮茉反應過來,周子珩忽然擡手,身後的強壯安保忽然挺身上前,用胳膊一下子鉗住了阮茉的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