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插翅難飛

沈傅兩家訂婚宴将在“海鯨號”郵輪舉行, 一艘可容納千人的大型豪華郵輪,圈子裏就連結婚都沒誰搞這麽大的排場,更別提訂婚, 純屬燒錢玩。

郵輪提前兩天布置妥當,登船那日, 賓客雲集, 豪車幾乎把整個港口堵的水洩不通,車牌一水兒京A打頭的連號,直升機在天上嗡嗡轉, 招搖過市。

霍甯婉聽說這郵輪上還備着接近千萬的紫色煙花, 說是開到海上了燃放,給兩人訂婚添彩頭,她直呼沈大小姐好福氣啊!傅硯澤雖說到現在還沒有買鴿子蛋,但比起鴿子蛋,千萬的紫色煙花好像更稀罕一點。畢竟燒錢玩絕對要比買保值的石頭來的闊。

沈常樂涼飕飕地看過去:“這福氣給你, 你要不要?”

船往悉尼開, 來回三天,訂婚宴在第二晚舉行。郵輪上下十三層, 由于是最新的郵輪, 設計上非常超前,裝潢偏簡約未來感,豪華程度令人咋舌。

沈常樂的房間安排在頂層, 推門可見一整片郁郁蔥蔥的屋頂花園, 側門的陽臺上上有一方超大的長方形透明懸浮泳池, 還有一個專屬的滑梯, 能直接滑到一層甲板, 聽說玩起來賊刺激。

但沈常樂怕玩這些刺激的, 每次去游樂園都說鼓起勇氣一定要坐過山車,結果一次也沒敢上去。這滑梯算是浪費了。

沈常樂才剛把自己的房間逛完,還沒來得及去看看自己爸媽的房間,傅硯澤就過來了。

還帶來了一個令她怒火中燒的消息。

“傅硯澤!你什麽意思!”沈常樂倏地從沙發上站起來,氣得身體發顫,擡手指着面前男人的鼻子,手也在抖,“你當我沈常樂好欺負是不是?”

“明天就是訂婚宴,你今天跑來告訴我,我不是和你訂婚,是和你不知哪來的弟弟訂婚,你丫的玩兒我?”

傅硯澤什麽時候還有個弟弟?

傅闫封什麽時候還有個親兒子?

這都是什麽事!

傅硯澤沒同女人吵過架,更沒被女人指着鼻子罵過,若不是面前這位是他未來的弟媳,早就被他扔進海裏喂魚了。

“沈小姐別生氣,都是一家人。”

Advertisement

“誰他媽跟你一家人!”

沈常樂憤恨地瞪着對方,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傅硯澤看得好笑,勾下眼鏡,從西裝口袋裏抽出方巾,慢條斯理地擦着,“怎麽,傅某倒是不知什麽時候讓沈小姐情有獨鐘了。”

沈常樂冷笑,還真是佩服傅硯澤這颠倒是非的本領,“你哪只眼睛看出來我對你這種笑面虎情有獨鐘?既然當初談好了條件,你和我訂婚,現在你臨時給我換帥,你這是沒把我們家放在眼裏!你讓我怎麽跟我爹媽交代?你這不是讓我成為所有人的笑柄嗎?”

“笑柄?”

傅硯澤重新戴上眼鏡,一雙溫和從容的眼睛裏透着隐隐的殺伐氣,“我傅硯澤的親弟弟,傅家的二公子,誰敢嘲他是笑柄?沈小姐不妨把這些人都記下來,我一個個親手送上路。”

“........”

這麽護短的一番話,說得殺伐決斷,和對方平日君子端方的做派大相徑庭,沈常樂不由地怔了,沉默了好一會兒,她方問:“你是不是打算随便塞個缺胳膊短腿的旁支子弟給我?傅硯澤,我既然已經把婚事賠出去了,就沒有賠了夫人還折兵的理。”

傅硯澤笑笑,“沈小姐放心,我怎麽會拿個冒牌貨糊弄你。小野是傅家的親骨血,和我一樣都有傅家的繼承權,手裏還有百分之十五的中奧股權,這點你放一百個心。以後沈家的事就是傅家的事,我傅硯澤也必定全力以赴。”

小野.....?

還是小也?

還是小冶?

傅硯澤之後說了什麽,沈常樂都沒有認真聽,腦子裏把所有ye這個讀音的字都過了一遍。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就是魔怔了。

聽到任何帶ye的字都要想是不是他。

大概是瘋魔了。

她突然覺得自己争這一二兩利很可笑,若是路聽野知道她的人生就圍着這點東西打轉,為了這點東西把他丢了,會更恨她吧,會嘲笑她吧,會看不起她吧。

他是多麽多麽驕傲又坦蕩的一個男人。

“行…你弟弟就弟弟吧。”沈常樂沒什麽勁了,只想快點把這件事了結。

至于傅硯澤的弟弟叫什麽,長什麽樣,是個什麽性格的人,她一概不想知曉。都是演給外人看的擺設,包括她,也是擺設。

傅硯澤見事情理順了,這才清清落落起身,“那就麻煩沈小姐跟伯父伯母解釋一下。”

沈常樂想到要跟父母解釋,頭都大了,只是無力地擺擺手,示意傅硯澤趕緊滾。

她鬥不過他。

古話說的好,富不與官鬥。

傅硯澤從房間出去,又想起什麽似的,腳步停下,轉頭看着頹坐在沙發裏的沈常樂:“對了,沈小姐。我弟弟呢,下個月才滿二十二,年紀小,心氣高,日後結婚了還得麻煩你多包容他一些。你有耐性的吧?”

沈常樂:“......滾啊!”

她又不是對哪個弟弟都有耐性的!

為了跟父母解釋她的未婚夫在訂婚宴前一晚換人了這件奇葩事,她絞盡腦汁編造了一個連她自己都不信的浪漫愛情故事。

沈時如和沈常西自然是不信,但裴珊卻被沈常樂唬的一愣一愣,尤其是聽到那傅家二少爺是個年紀小的弟弟,裴珊就更信了三分。

從父母的套房裏出來後,沈常樂拒掉了三四個場子的邀約,一個人靠在甲板邊緣的懸浮沙發上,看着遠處,流光皎潔的月色罩着這片茫茫無際的大海。

海風吹來鹹濕的潮意,隐隐傳來管弦樂隊演奏的美妙樂聲,大概是哪層甲板在舉辦露天舞會。

海風将她身上的裙子吹得獵獵作響,胸口的蝴蝶結飄帶胡亂飛舞,隔遠看像一對糾纏的紫色蝴蝶。

她在風裏打了個寒顫。

此時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沈常樂回頭,看見一個穿着制服的服務員朝她走來,手裏拿着一件皮草外套。

“沈小姐,有人讓我拿過來給您。”服務員把皮草遞過來。

“給我?”沈常樂看着這件皮草,“誰讓你拿來的?”

服務員有些為難,只說是一位男士。

頂層甲板是私人區域,一共才兩間房,沈常樂占了一間,另一間似乎是空的,沒見有誰住進來。她剛剛在屋頂花園坐了會兒,也沒察覺到周圍有人。

沈常樂還是把皮草接過,披在了身上,溫暖頓時驅散了海風的寒。

“這.....頂層還有其他人住嗎?”沈常樂還是沒有按捺住好奇,問了一嘴。

服務員也許是被授意過,不肯透露分毫有價值的信息,只是搖頭說不知道。

沈常樂不願為難,也就沒再問,身上的皮草裹着她,很溫暖。有種孤零零一人在寒冬臘月天裏等人,忽然那人就出現了,并把你揉進一個熾熱的懷抱裏,那一刻,踏實和滿足感紛至沓來,只覺得一輩子都這樣安安靜靜地下去,也挺好。

就在沈常樂思緒紛亂之際,她忽然感覺到有一道銳利的視線從背後刺過來,攫住她。

她猛地轉過頭,空蕩蕩的甲板上,什麽也沒有。

次日,中午的飯局沈常樂也沒去,下午一幫人在水上游樂園開party,沈常樂也說沒興趣,她得化妝,總之打定了主意不到最後一刻絕不露面。

她對這場訂婚厭喪到了極點,越是盛大,周圍人越是鬧騰,她越是煩躁。

等到下午三點多,化妝團隊過來,把禮服也帶了過來,只不過不是沈常樂選的那一件,而是一件更為華麗,類似于婚紗款式的蕾絲魚尾裙。

沈常樂也不知哪根神經被觸到了,也許是這婚紗太刺眼,也許是她想到了路聽野說的那句極諷刺的新婚快樂,她沖着一屋子人發脾氣。

“這誰讓你們送來的?我說了我就穿我選的那款!”

滿屋子膽戰心驚,不知道這位大小姐生什麽氣,明明這件裙子更漂亮也更昂貴。

“沈小姐,是二少爺的交代,我們也是聽命行事.....”團隊負責人小心翼翼地解釋。

“我的訂婚宴,我連想穿什麽的自由都沒有了嗎?二少爺,哪個二少爺?誰啊!”

“傅二少爺.....”

沈常樂冷笑,原來是她那臨時換帥的未婚夫。好大的派頭,都還沒訂婚呢,就在這插手她的生活。

“他選的我不會穿。”沈常樂坐在化妝鏡前,冷漠地看着鏡子裏的自己。

僵持之下,有人進來了化妝間。是跟在傅硯澤身後的助理阿鴻。

“你來做什麽?幫你主子傳話?”

阿鴻垂首,一字不漏地把話帶到,“二少爺說,沈小姐若是不肯穿他選的裙子,那他就過來親自給您穿。”

沈常樂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耳朵一度産生幻聽,手指已緊緊絞在一起,勒出一道道紅痕。

親自給您穿…

一個強勢傲慢到不講任何道理的男人。

沈常樂氣到大腦發暈,也不得不忍下去,“…好…我穿。但煩請轉告他,別太過分。”

晚宴定在七點,六點多的時候,沈常樂的手機快被霍甯婉打爆了,可她一直化妝做造型,根本沒時間看。等霍甯婉見到沈常樂的時候,離七點只剩五分鐘了。

沈常樂遠遠走來,繁複的蕾絲裹着她孱弱纖細的身體,像從西域壁畫上剝離的宗教聖女,聖潔又妖嬈,美得不似凡物。

霍甯婉抽了口涼氣,心髒都在跳舞,若非事态緊急,她絕對要現場寫一篇千字小作文吹捧姐妹的美。

“我的姑奶奶!我打你十幾個電話你沒聽見?”霍甯婉提着裙擺,踩着高跟鞋飛奔到沈常樂邊上,一旁的趙千初拉都拉不住。

沈常樂笑着瞥她一眼,“什麽急事?瞧你,汗都急出來了。”

霍甯婉:“你知不知道我看到--唉喲!誰掐我!”話沒說完,霍甯婉被趙千初掐了一把,疼得眼淚都出來了。

趙千初給了霍甯婉一個眼神,讓她千萬委婉點,別把場面弄尴尬。

“你倆怎麽話裏有話?”沈常樂一邊走一邊和兩人說着,宴會廳就在廊道的盡頭。

霍甯婉揉着腰,心裏想着委婉一點該怎麽說?可你前男友居然是你未婚夫的親弟這種瓜,就算是委婉着說,效果也一樣吧?

“就是.....嗯....怎麽說呢.....樂,你到底知不知道你那小男友是誰啊?”

沈常樂穿着八厘米的高跟鞋依然踩得穩穩當當,在聽見霍甯婉提起路聽野時,有一霎那的停頓,又轉瞬隐匿,“他.....怎麽了嗎?”

霍甯婉掐了一把趙千初的手心,給她一個該怎麽辦的眼神,趙千初翻了個白眼,“婉婉的意思是,你有沒有想過,你的前男友其實并不是什麽打工仔。”

“那他是誰呢?”沈常樂費力勾出一絲笑來,不願被人看出她在強撐。

“他是....嗯.....”

說話間,三人已經走到了晚宴廳門前,服務員推開廳門,金粉浮華的名利場以一種直白的方式在眼前緩緩鋪開,燈光太亮了,璀璨得讓沈常樂眯了眯眼。

在這浮翠流丹,雲蒸霞蔚的錦繡堆裏,沈常樂竟然只用一眼就看見了他。

他們之間也許存在一種隐形的磁場,把彼此糾纏在一起。

男人穿一襲考究的黑色西裝,矜淡地站着,那永遠柔軟,像小狗一樣垂落的頭發往後梳去,露出飽滿挺立的額頭,起伏的輪廓依然如出竅的刃,鋒利,也冷硬。

耳骨上多了一顆銀色的耳釘,閃着幽深的光芒。

沈常樂不知道這是不是夢,還是她最近太累了,累到出現了幻覺,她不知道為什麽會在這裏看見路聽野,但的的确确,看見了。

他被一群賓客圍着,簇擁着,宛如意氣風發的驕子,也像極了黃金白壁買歌笑的纨绔公子,一舉一動都讓她覺得陌生至極,

與此同時,男人似乎感應到了她的目光,偏過頭,朝她投來淡淡地一瞥,耳骨上的銀光劃過一道璀璨。

毫無滋味的一個眼神,像在看一個陌生人。沈常樂呼吸慢了半拍,喉頭微微發幹。

與此同時,身旁的小姐妹慢吞吞的把那句沒說完的話補足:“他是傅家二少爺.....樂樂,這事兒....你知道嗎?”

路聽野是傅家二少爺?

路聽野?怎麽可能?

沈常樂大腦空白,感覺老天爺給她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

她就這樣呆滞地看着男人朝她的方向走來,直到一方黑色的陰翳将她從頭到腳籠罩起來。

路聽野看着沈常樂雙眼微滞,額角因為緊張而析出幾顆細密的汗珠,喉嚨也不自覺地咽着,整一幅手足無措地可憐模樣,諷刺的話都到了嘴邊,還是硬生生吞了回去,只是淡淡地打招呼:“沈小姐。”

沈小姐.....

沈常樂不可置信地擡頭,心髒被針紮了下,疼得想把身體蜷縮起來,可四面八方都是眼睛盯着他們,她就算是瘋也不能在這裏瘋。

“傅少爺。”沈常樂露出一個得體的微笑,靜靜地看着面前已經不認識的男人。

傅少爺?

這話從沈常樂的口中而出,幾乎是利劍一樣,徑直刺穿他的心髒。

路聽野氣得想笑,手指緊緊握着手裏的香槟杯,諷刺的話脫口而出:“倒是不知道沈小姐這麽聽話,讓穿什麽就穿什麽。就這麽聽你未婚夫的話?”

沈常樂是真被他氣到了。

氣得什麽顧全大局都管不着了。

她就這樣定了路聽野一眼,随後收回目光,轉身就走。

路聽野眸色亂了幾分,大步跟上去,就在衆目睽睽之下抓住她的手腕,把人扯了回來,聲音冷硬低沉:“沈小姐,你最好乖乖聽話把今晚這流程走了,你不會天真到覺得你還跑的掉吧?”

“什麽意思?路聽野。”

路聽野看着沈常樂那雙潋滟的眼睛,笑了笑,“只是提醒沈小姐,收着點脾氣,以後沒人會再慣着你了。”

作者有話說: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