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一具枯骨

此刻的情景讓沈常樂很驚嘆, 震撼。

肩頭很快就被眼淚浸濕,幹淨柔軟的肌膚越發白膩,汗水和淚水混合在一起。

沈常樂很是無奈, 一邊招架他一邊還得分出精力來哄他,忙得暈頭轉向的。

“別哭了呀.....你這人.....唔--”

沈常樂皺着眉, 晚餐時喝了酒, 已經有了一點火星,再被他這樣一造,火星燒成熊熊烈火, 吞噬彼此。

她這輩子只知道被C哭, 就沒見過有人一邊用勁兒C還一邊哭的,眼淚沉默地從眼眶滾出來,隐忍得叫人心疼,淚珠劃過鋒利的輪廓,滴在她的臉上, 脖子上, 胸口上。

男兒有淚不輕彈,這是受了多大的刺激才會變成這樣。

“路聽野, 你要不要這麽沒用?嗯?”沈常樂一只手捧着他的下颌, 給他擦眼淚,可怎麽也擦不幹淨,她幹脆放棄了, 轉而去抓他的耳朵, 戳了戳他打耳骨洞的地方。

真是一抛棄就要發瘋的小野狗, 耳洞打在這個位置, 不疼?

路聽野動了動耳朵, 咽了下發脹的喉嚨, “你不該為我做這些。”說話時鼻音濃,酸楚的感覺也濃,還帶着沙沙的低啞,“那是你的東西,你不該為我拱手讓人。”

路聽野鼻頭又是一酸,他心裏開始發慌,畢竟從沒有這樣,已經變得不像自己了。

他從不認為自己是脆弱的人,相反他很堅強,有着野草一樣的頑固堅韌,可碰上她,就成了紙老虎,被她翻來覆去的把弄。

她怎麽能那麽殘忍的抛棄他,把他打入地獄,判處死刑,又為他放棄了她一直以來守護的東西,這麽果斷,這麽輕飄飄。

他快被她的手段玩兒死了。

沈常樂不懂路聽野想些什麽,只覺得面前是一只令人心碎的小狗。

可沒有任何一只乖巧的小狗會拿這麽駭人的東西對主人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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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是這樣,用下三濫的伎倆麻痹她,直到現在弄成了這個局面,給出去的愛覆水難收。

不要他也是不行了。

沉沒成本太高了。

沈常樂輕輕嘆口氣,纖柔的手指順着他結實的.背.肌輪廓一寸寸往下,“木已成舟,給都給了,所以---”

沒說完,她突然頓住,皺了皺眉,還沒有來得及制止,對方好似拿着一柄沖鋒槍,連續不停地往同一個位置開槍,非要将其弄得支離破碎才滿意,她一度大腦空白。

他宛如一座山峰,她蚍蜉撼樹,發狠地咬上他的肩膀,在他短暫的安分中把沒說完的話補全,“乖點!路聽野。”

“剛剛那樣很粗魯,以後不可以了。”

盡管她臉頰熱得快要燃燒,肩膀都在顫抖,可還是低聲斥責,一本正經。

“你明明喜歡。”

“我不喜歡。”沈常樂重複。

“可明明氵很多,也挺縮的。”

“.........”

沈常樂臉上爆紅,擡手給了他一巴掌,讓他閉嘴。路聽野胡亂擦了一把臉上粘糊的淚水,幹脆不說話了,輕輕在她臉頰掐了一下,神情越發專注。

夜深,四周越發安靜,霓虹一盞盞熄滅,仍然有無數不打烊的店面燈火通明。在寸土寸金的CBD,高聳入雲的摩天大樓裏,兩人相擁,躺在舒适的大床上,溫馨又惬意。

兩人都松弛了下來。路聽野失魂落魄地看着不遠處晃動的燭火,有一搭沒一搭地摸着她的後腦勺,“你是怎麽知道的。”

他自以為瞞得很好,其實他也知道,他根本不用費心,傅家會把這種醜事瞞得更好,瞞得密不透風。

他的媽媽是傅家的污點,是傅家的恥辱。他要回傅家,就只能是方雅芝的孩子,而不是他媽媽的孩子。可他媽媽做錯過什麽呢?他媽媽是最大的受害者。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受害者悲慘死去,加害者功成名就,受人敬仰。不公平啊。

真的不公平。

“你過生日那天吧,我無意中聽到了你和傅硯澤的對話。”沈常樂慵懶地窩在男人懷裏。

“昂。”他應了聲,“其實沒什麽的。”

“怎麽?”

“真的沒事,不論是姓傅,認他當父親,還是進集團賣命都無所謂的。”路聽野聲音還帶着濃厚的沙啞,“沈常樂,你這樣真的不值得。”

沈常樂沒想到他還沒有走出來,拿胳膊肘撞他的腹肌,“你怎麽比我還在乎那點股份。我爹媽送我的嫁妝,我想怎麽花就怎麽花。你一大男人,婆婆媽媽,煩死了。”

“還有啊,路聽野,什麽叫認他當父親無所謂,你就沒驕傲的嗎!你為了我,你就可以連驕傲連自尊都不要嗎!”沈常樂越說越激動,語調揚高,氣得眼睛都跟着紅了。

路聽野只是靜靜地看着她,磁性的聲音鑽進人耳朵裏,令人心悸。

他說:“對啊,就是可以不要。比起你,驕傲算什麽,自尊算什麽。”

都只是讓人難過的東西。

沈常樂一時怔住。

原來,愛一個人真的可以做到這個份上。

沈常樂忽然翻身坐起來,“那不然你跟我姓沈好了。我們去公安局改名,你就叫沈聽野。反正你也無所謂。”

話落,她覺得這名兒怎麽這麽耳熟?随即反應過來什麽,也不說話了。

路聽野掀起眼皮看着她,昏暗的室內,他的眼睛格外亮,帶着溫度,在她的注視下緩緩開口:“本來就是沈聽野。”

“嗯?”

沈常樂大腦叮了一下,瞬間的空白。

“我本來就是沈聽野,我送你的畫,你沒有看到嗎?”路聽野抿着唇,手指戳了下她的眉心,“都是畫的你,大小姐。”

其實沈常樂有猜測過,畢竟那組畫上的女人太像她了,即使畫畫的人用了藝術處理來模糊,但該有的特征分毫不落,柔順光澤的長發,微微上挑的眼睛,深邃濃豔的眉眼,甚至連眉尾下的一顆小痣都沒有忘記。

猜測是猜測,她不敢下結論。她那時太害怕了。害怕路聽野不單單是路聽野,害怕他對她的感情比她想象中的更強烈,更執着,所以她選擇抛之腦後,買下那組畫後,她都不敢再去看一眼。

此時聽到了答案,她反倒松了一口氣,輕松的釋然在心中流淌。她越發堅定了自己的選擇。她的小野就該是光芒萬丈,自由自在的,登峰的過程不需要靠任何人,他自有風光。

所以,憑什麽要為了她陷在傅家那團死水裏,憑什麽要被他人擺布這一生。

“我不靠傅家也能養你,大小姐,你以後就依靠我吧。”路聽野說着說着就想到他們第一次吃飯,他搶着買單卻被她翻白眼,想起來真是挺好笑的,他補充:“可別嫌棄我連一頓飯都請不起了。”

沈常樂只是笑,也沒說話,但感動是肯定的。這是一種很新奇的體驗。

居然有男人對她說,她可以依靠他诶。

她可是沈常樂,錢多到砸死人的沈常樂,從小到大,追求她的男生如過江之鲫,就沒一個對她說這種話的。

就連陳嘉歲也沒有。陳嘉歲不會說你以後就依靠我吧,他只說,般般,我其實想靠自己。

這就是陳嘉歲和路聽野最大的不同。路聽野嘴上一口一個大小姐,其實從來沒有把她當成大小姐,他把她當成他的小姑娘。一個需要保護,需要心疼,需要哄,需要依靠的小姑娘。

沈常樂展顏,笑得有些嬌氣,忽然拿手環住他的脖子,在他耳骨釘的地方咬了一口,“成啊。以後消費都該路公子買單了。”

“我正好看上一個包,你明天帶我去買吧。還有啊,哪天我們去春和公館找瘋狂小野玩兒,我騎在它身上,你給我倆畫一幅,噢....還有,你把你那些小說的影視版權都打包送給我吧,或者你再給我寫兩個劇本.......”

路聽野:“大小姐,我是你男人,不是你的牛馬。”

“你是我的狗。”

“.........”

沈常樂掐了一把路聽野的臉,又在他的胸肌上摸了一把,“我的小野狗。不對,現在是家狗了。”

路聽野覺得沈常樂就是在找/幹。

就在她意猶未盡的時候,路聽野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把人扯過來,讓她每一寸柔軟的曲線都嵌在他滾燙的軀殼。

“你幹嘛啊!”沈常樂揉了揉手腕,不滿地說着,他這人就是有一點不好,總愛突然襲擊。

路聽野低頭,輕輕咬了咬她絲綢裙下隐隐約約顯出形狀的果實,有些壞,“再給我..幹幹..你吧。受不了了。”

沈常樂眼睛睜大,喉嚨裏的驚呼銷聲匿跡,被他吻着,四肢百骸像綿柳一樣柔軟,大腦暈眩,眼前仿佛出現了煙花。

是他們訂婚那晚,她看過的最美最盛大的煙花。

沈常樂這天剛好有空,就陪路聽野去公安局拿新辦好的身份證。拿了新身份證出來後,路聽野愛不釋手,拿着欣賞了好久。

沈常樂嘲笑他就這出息,身份證照片拍得這麽醜,也好意思炫耀?

其實,那照片一點也不醜,就是太板正了,一點也不像他本人。

若說照片上的路聽野是乖乖青年,那現實裏的路聽野就是不學好的小混球,眉眼裏挑着的那抹痞氣,讓人又愛又恨。

傅硯澤早幾天就知道了路聽野在辦理改姓,底下的人來問過他,這事兒要不要攔。若是他想攔,沈常樂就是找誰出面也辦不成這件小事。

傅硯澤看着手機裏助理發來的小野的新身份證,頗有些嘲弄地笑了聲。可真傻。

還沒來得及退出去,助理的電話撥了進來,通知他老爺子突然心髒不舒服,現在正在醫院。

賓利車平穩地行駛在馬路,兩側的風景一如往常。

傅硯澤勾下眼鏡,拿出眼鏡布,慢條斯理地擦拭着。他端直地坐在車後座,纖長的睫毛下是一雙不辨情緒的深目,盛夏陽光從車窗灑落進來,勾出他深重的輪廓,一襲精良剪裁的西裝襯得他溫雅又矜貴。

“去醫院。”他戴上眼鏡,淡淡吩咐。

司機立刻改了方向。

到醫院後,傅硯澤徑徑直去了老地方,三樓走廊靠裏間的病房,是為傅闫封專門備着的。

到了病房門口,看見裏面烏泱泱站了一大幫人,興師動衆的,連院長都親自來了,領着在心髒領域可以稱作為國手的老教授。等檢查做完,人才陸續出來,都到了門邊,那老教授還囑咐了一句——一定要好好休息,切記不要勞累,不要情緒激動。

傅硯澤站在門口聽着,眼睛眯了下。等人走空,他才不緊不慢地進去,把門帶上,輕輕旋上鎖。

“父親。”傅硯澤欠身。

“你下午不是有政府的會嗎。我這是老毛病了,不用你跑一趟。”傅闫封閉目,坐在病床上休息,一旁的床頭櫃擺着藥。

傅硯澤:“我是有事跟您報告。”

傅闫封擡手示意他說,也許是有些喘不上氣,他擡手的動作也有些虛弱,沒勁似的。

“小野改回來原來的姓。”他言簡意赅。

“他現在是路聽野了。”

空氣靜默一瞬。

傅闫封睜開眼睛,原本平靜的面容驟然猙怒,“你說什麽?混賬!”他一氣之下擡手一揚,床頭櫃上的東西全部摔在地上,玻璃杯碎了一地。

很快,傅闫封的臉色開始發白,老毛病犯了,心髒一陣陣絞疼,他不得不捂住胸口,等稍稍平複情緒後才開口:“他個孽障犯渾,你這個做大哥的也不攔着?”

傅硯澤微笑,“我覺得挺好。”

傅闫封愣了瞬,這才掀起眼皮看着傅硯澤,似乎有些不可置信,他一字一頓,語氣越是低沉預示着他內心的情緒越是不穩:“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父親,我覺得小野做回路聽野挺好的。”傅硯澤淡淡笑着,眼睛裏掠過一絲戾氣,語氣冰冷:“您不會認為他很想做傅聽野吧?”

“其實我一直有個疑惑,您到底愛過小野沒有?您認他是您的兒子嗎?還是您從始至終只把他當作一個棋子,您想讓他像我一樣變成一條狗,為傅家賣命?”傅硯澤平靜地看着床上蒼老的男人。

“你!你!”傅闫封深呼吸,試圖冷靜。

活了大半輩子,早已習慣了俯仰之間掌生殺大權,早已習慣了他人的唯命是從卑躬屈膝,如何受得了這樣一番夾槍帶棒的話,還是從自己的親兒子口中說出來的。

“您當年強//暴了小姨,應該不完全是酒後亂性吧。”傅硯澤勾起唇,露出一個森寒的笑,“您也許喜愛過我的母親吧,但您又嫌棄她日漸衰老,就想找一個更年輕漂亮的替代品。”

“小姨就是最好的人選。”

漂亮,年輕,低賤,好擺布。

傅闫封沒想到傅硯澤敢把這件事翻出來,他渾身的情緒已經不受控制,心髒劇烈疼痛,面色開始發紅,身體也開始顫抖起來,“你,混賬!混賬———”

傅硯澤看了眼門,這間休息室隔音是極好的,進來之前他屏退了所有人,如今只有他的人守在外面。

他不緊不慢地走過去,把垂下來的呼叫器輕輕放到高處。

傅闫封捂着胸口,用一種又悲又寒的眼神望着傅硯澤,可他有些說不出話來,他覺得呼吸都變得困難。

傅硯澤:“噢,對了。我母親的遺物我拿到了。還要多謝黃秘書給了我銀行的鑰匙和密碼。”

傅闫封睜大眼,眼球渾濁,老态盡顯,“你把黃秘書怎麽了?你把他———”

傅硯澤嗤笑,擡手松了松領帶,陰冷的面容和那金身玉相顯出令人心驚的反差。

像地獄裏爬出惡魔,有着一身欺騙世人的好皮囊。

“黃秘書不是有個兒子在美國讀書嗎,他兒子被人用槍抵着頭,你說他敢不敢不聽我的?”

“孽畜!我怎麽生了你這麽個東西!”傅闫封爆出一聲嘶吼,随即面色紫紅,顫抖了幾下,就這樣倒了下去。

傅硯澤靜靜地看着自己的父親。

什麽王侯将相,不過是一具枯骨罷了。

“您不該拿母親的遺物要挾我。也不該看不出來,我這麽多年其實一直都很恨您。我和小野都恨您。”傅硯澤語氣清淡,最後看了父親一眼。

下一秒,他轉身朝門外走去,平靜地拉開門,瞬間,他表情哀恸,步伐飛快,一路朝前臺護士站奔去。

“來人!醫生!父親不好了!快來醫生!”

作者有話說:

這章大哥的戲份有點多,嘿嘿,別介意。

最近天天遲到,所以我還是繼續發紅包!

明天應該可以正文完結~

可以點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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