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46 二戰挽歌(十)
水晶之夜在國際遭到了一面倒的譴責,德國因此被四面八方的攻擊,被稱為野蠻的國家。國內也有無數人贊同這樣的說法。但希特勒本人卻對此表現得一無所知,甚至無數次在公開場合表示發生這樣的事實在是太可怕了。
但哪怕如此,水晶之夜之後的好幾天屠殺仍在繼續,被運送到集中營的猶太人達到了兩萬人。
為了從集中營撈出提姆,江九幺花了很大的氣力找到了海因茨·威廉·古德裏安,他是她的父親費迪南德的摯友,現在擔任駐柏林第14軍軍長,已是上将軍階。
費迪南德曾無數次說過古德裏安擁有高貴的品德,是可以托付之人,也因為這樣,她願意把賭注壓在他身上。
事實上,她成功了。
水晶之夜的一周後,《帝國公民法首項規定》出臺,根據該法的定義,至少祖籍三輩是猶太血統的,或祖籍兩輩是猶太血統且信奉猶太教或與一猶太人結婚者,才算是猶太人。
她僞造了部分血統文書,借助古德裏安的關系使得部分苦于沒有辦法借助該法令的猶太人逃離了集中營,其中包括差點死在裏面的提姆。
“克羅蒂雅,這是冒險你明白嗎?”
“我明白,海因茨叔叔。”
但有些事是值得冒險的,至少她可以挺起胸膛回應裏昂先生的期待——
她是個勇敢的人。
江九幺在那之後找了她的導師哈恩,通過他的關系,她聯系上了導師的搭檔莉澤·邁特納,這位同樣偉大的女科學家擁有部分猶太血統,早在數月前前往瑞典避難。她彙給她一筆錢,并将提姆挂到了她的名下,讓他得以盡快拿到離德的批準,并确保前往國外後有人可以照料他。
但可惜的是米克嬸嬸在那場暴亂中因傷勢過重,最後還是沒能救回來,而諾諾仍舊下落不明。
阿道夫一直在詢問關于好友提姆的消息,她在做完了所有事後才告訴他提姆的下落,同時嚴肅鄭重地叮囑他。
“阿道夫,你要記住,我們從來都沒有幫助過他。”
阿道夫一愣,克羅蒂雅很少會以大名稱呼他,他了然于心并重重地點了點頭。
“我明白,姐姐。”
三個月後,江九幺收到了莉澤·邁特納的來信,提姆已安全地抵達了瑞典,她誇贊他是個聰明的孩子,願意将他留在身邊好好照顧。
得知這一消息後,江九幺終于松了口氣,而那個長期監視威茲曼家的蓋世太保這段時間并沒有異常表現。
這件事總算有了個還算不錯的結局。
可另一方面,有些事卻恰恰才是開始。
随着自信心的日益增強,納粹在國內的全力不斷壯大,以及外交上的捷報頻傳,驕縱傲慢在希特勒身上油然而生,似乎他已經成了這個世界的主宰。
這年開始,他便沒有再召開過內閣會議。
正如他所說,此刻的德國“不是國家指揮黨,而是黨指揮國家”。
就這樣,他煽惑着自己,煽惑着他的同夥,也煽惑着整個民族,向着他所選定的目标馬不停蹄地狂奔。
1939年9月1日,德軍對波蘭展開入侵,後協同蘇軍迅速占領波蘭全境,英、法兩國正式向德國宣戰。
第二次世界大戰就此展開。
戰争中,德軍首次成功地實施“閃擊戰”,顯示了坦克兵團在航空兵協同下實施大縱深快速突擊的威力在實施武裝力量的動員與展開措施中,采取了先機制敵的方針。
德軍在西線戰場上得到了巨大的勝利,德軍侵占荷蘭、比利時、盧森堡和法國,而後方也因為與蘇聯簽訂的《蘇德互不侵犯條約》得以保證。
希特勒的事業可以說一度達到了最高峰,國內上下洋溢着勝利的喜悅,尤其是1940年的敦刻爾克大撤退,英法聯軍防線在德國機械化部隊的快速攻勢下崩潰之後進行了史上最大規模的軍事撤退行動。這标志着英國勢力撤出歐洲大陸,西歐除英國、瑞士和西班牙以外的主要地區落入德國之手。
江九幺剛從街上回來,她手上拿着剛做緊急印刷發行的報紙刊物,配合着一刻不停的廣播,街上滿是載歌載舞高呼元首萬歲的人。
她剛一開門,就看到了正從內廳旋轉跳躍還閉着眼的中年男人,他正是她與阿道夫的姨夫,格哈德·普利斯特利。
他在一番舞動後,再次抱着站在沙發旁的年輕男人一陣狂親,後者杵在原地無奈地幹笑着,他并不擅長應付過于熱情的長輩。
江九幺一臉懵逼,只能求助站在邊上幹抽煙的男人,他回望了她一眼,用眼神表達是否要把這個一來就吵得要命的家夥丢出去。
不行,她得挽救下自己的弟弟及姨夫。
“午安,格哈德姨夫。”
“哦哦!克羅蒂雅你回來了!”
胖胖的格哈德放下了捧着阿道夫狂親的手,轉而張開雙臂以同樣高漲的熱情朝她走過來,似乎也想給他親愛的侄女來個問候禮。
不過他還沒靠近年輕的女人五步以內便被一直在邊上抽煙的紅發男人阻攔了,對方沒有說話,只是叼着煙微擡起下巴,而無形的壓迫力已經讓他額頭冒出了薄汗。
他只能尴尬地笑笑,在男人的阻擋下探出頭朝侄女打招呼道:“我只是來表達感謝的。”
“感謝?”
“是啊,多虧了之前阿道夫的改良劑,我們公司才不至于破産!”
江九幺想起了前兩年阿道夫确實在實驗室幫姨夫搗鼓了好一陣升級殺蟲劑的事情,那不是他的主業,所以在升級完成後只是提供了一張配方。
格哈德的公司擁有龐大的專業研究團隊的他,但最後他選擇了阿道夫的配方,他那未滿二十的侄子遠比那些所謂的專業人士更為優秀。
“那真是恭喜你了,姨夫。”
“哈哈哈哈哈!”
格哈德拍着肚子大笑着,因為下午約見了特別重要的客戶,所以不得不現在就離開,但他表示等忙完這陣子後他會帶着他們姨母再來登門致謝,當然也會帶着阿道夫應得的報酬。
“不用了,姨夫。”阿道夫擺擺手,他只是不願見到親人的連連抱怨,收報酬不是他的目的,“我只是單純地把市面上的殺蟲劑配方做了些許改良,讓它在增強效果的同時又降低了成本。”
“不!這是你應得的的!”
眼看着要離開的格哈德又立刻一個急轉彎,再次抱着阿道夫的腦袋重重親了口,随後才風風火火地揮着手離開威茲曼家。
江九幺整張臉都扭曲了,她發誓如果格哈德姨夫再多親她的弟弟一口,那不用裏昂先生動手,她也絕對會把他丢出去的。
阿道夫察覺到了她的不悅,他一邊拿手背蹭着臉頰,一邊笑着朝姐姐走了過來:“姨夫只是太熱情了,或者我也讓姐姐親一口好了。”
他這麽說着便彎腰将腦袋湊到了江九幺面前。
江九幺到了今天才忽然意識到阿道夫已經需要彎腰來遷就她的身高,她有些發怔,不知不覺這已經是她成為克羅蒂雅的第二十個年頭了,而他的弟弟已經從那麽小小的一個嬰兒長成了男子漢。
長時間沒有得到回應使得阿道夫感到有些奇怪,換作以往,他的姐姐一定會敲他的腦袋,然後告訴他,他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他下意識轉過頭,卻驚訝地發現他的姐姐竟真的朝他踮腳仰起了頭,正準備朝他吻過來,但因為他忽然的轉頭,這原本只是親人間的親吻從臉頰變為了嘴唇。
阿道夫的臉蹭得一下變得通紅,但要回避已經來不及了,他滿眼都是同樣面露驚訝的銀發女人,和她看起來小巧柔軟的嘴唇上。
而就在他們要接觸的瞬間,一只手掌霸道無比地攔到了兩人中間,這讓姐弟兩人的嘴唇都個子結結實實地印到了他的手背和手掌上。
“……”
“……”
“……”
變化來得太快,三個人都愣在了當下。
最後還是作為中間人的裏昂先生咂舌了一聲。
江九幺震驚地保持着上身動作不變,往後大跨步退了一步,她的嘴唇上還留有男人手背的溫度和皮膚的粗糙。
她盯着裏昂先生的手背,上面留下了她的唇膏印子,而這樣的注視似乎惹惱了他。
裏昂先生的手掌忽然使力摁住了阿道夫的臉頰,直到現在他仍一副天然樣地緊貼在他的手掌上。然後在阿道夫“痛痛痛”的叫喊聲中将他一路摁到了遠離克羅蒂雅的客廳沙發上才松開。
阿道夫在剛才的事故中回過了神,他單純地露出笑顏并開玩笑地說道:“裏昂先生還真是被我們姐弟所喜愛呢。”
男人甩了甩手,用低沉的鼻音回複了他。
阿道夫仍舊保持着天真無邪的笑容,繼續說道:“不過也多虧了裏昂先生,不然我剛才就要不小心奪走姐姐的初吻了。”
“啊?初吻?”江九幺沒心沒肺地擺了擺手,随口回道,“這種東西是不存在的。”
“……”
“……”
江九幺感覺到了兩道忽然沉默的視線集中到了自己身上,忍不住抽動嘴角說道:“你們倆幹嘛這麽看着我?”
紅發男人收回視線,然後表情不悅地轉身走到了吧臺那兒,他為自己倒了杯威士忌,但當目光觸及手背上的唇印時,眼底的情緒又變得有些複雜。
阿道夫看着男人坐到吧臺上的背影,他将視線轉到自己姐姐身上,從剛才的表現來看,他可以确認裏昂先生此刻的心境應該同自己一樣。
或許,他們應該好好關懷下克羅蒂雅在研究所的同事。
“……一個兩個都奇奇怪怪的。”
江九幺撇撇嘴,不打算就這個沒營養的話題繼續,而是将手中剛從街上拿回來的報紙攤開來。
“法國政府決定停戰!”
“真的嗎?!”
這一消息讓阿道夫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連裏昂先生也跟着回過了頭,他們都知道這意味着戰争結束了。
“我已經收到了消息!裝甲集群應該會在不久後解散!有幾個師會回國!我想父親也會回來!”
“太棒了!”
江九幺清楚這樣的勝利并不代表二戰的結束,不就後與蘇聯的戰事會正式打響,但在這短短幾個月間能再見到費迪南德已經足夠令人驚喜的了。
“對了,我也有事要告訴你,姐姐。”阿道夫滿臉的喜色,他從口袋裏拿出一份邀請函遞到克羅蒂雅手裏,“普朗克教授推薦我去參加索爾維國際物理學化學研究會。”
“……索爾維國際物理學化學研究會?!”
江九幺眼前一亮,她當然知道這個會議的分量。
索爾維國際物理學化學研究會是由比利時企業家歐內斯特·索爾維于1912年在布魯塞爾創辦的一個學會。在第一屆舉辦成功後每隔三年便召開一次,屆時會邀請世界著名的物理學家和化學家對前沿問題進行讨論。
最負有盛名的一次會議當屬1927年10月召開的第5次關于電子與光子的索爾維國際會議,世界上聲名赫赫的大物理學家均有出席,對新提出的量子理論進行了探讨。參加那次會議的29人中有17人獲得或後來獲得諾貝爾獎。
也就是說,阿道夫被邀請參加這個會議本身就足以表明他在物理學及化學方面的研究已經是是世界級的水準,而他今年還不滿二十歲,早已獨立發展了好幾種普遍的變換理論,給出量子力學簡潔、完善的數學表達形式。
“Adi你真是天才!!!”
江九幺興奮的抱住自己的弟弟,如果克羅蒂雅有足夠的力量,她一定要抱着他瘋狂地轉圈。
“我當然是。”阿道夫朝她眨了眨眼睛,最後還非常神秘地湊到江九幺耳邊,話語裏是壓抑不住的激動,“姐姐,我想這次我還能見到阿爾伯特·愛因斯坦。”
“……Adi,請問能幫我要個簽名嗎?”
江九幺在憋了好久之後只誠懇地說了這麽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