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彩雲易散琉璃脆
(一)
晨。
飛煙在公叔翎臂彎裏醒來,看見的是他沉靜的睡顏。
面如冠玉,眉眼輪廓如在畫上精妙勾勒的幾筆。
飛煙忍不住想,十年前的公叔翎會是什麽樣子。
少年時的公叔翎,定不會有他如今這般的威嚴,會不會是如記憶的景深那般令人心動的少年呢?
察覺到公叔翎有動靜,她趕緊閉上了眼睛。
他醒來,在一旁看了她一會兒,輕手輕腳的穿上衣服起身。
臨走,在她額上印下一吻。
飛煙在公叔翎離開以後睜開眼睛,一雙灰眸有着彌散不去的無奈和悲傷,但是很快便化為堅定。
下床撿起外袍,她将虎符緊緊握在手中。
成敗,在此一舉。
喝過了那每次房事後必喝的湯藥,飛煙便趕東院去找紫蘇。
*****
夜。
金絲镂花發簪上,寶石在月下熠熠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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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之交相輝映的,是耳垂下流光溢彩的墜子,襯得飛煙容光如玉。
“你新買的首飾都很別致。”公叔翎道。
飛煙輕笑,“那要感謝将軍,這些都是用将軍臨走前買的百越石做的。”
公叔翎點點頭,“很配你。”
飛煙賞月,公叔翎卻只看她望月的側臉。
其實今夜的月色實在沒什麽不同之處,飛煙也許是有什麽事要跟他講吧?
公叔翎正思量着。
一抹紫色的倩影便闖入眼中。
紫蘇快步走來,撲通一聲跪在公叔翎面前,痛哭流涕。
“将軍,紫蘇罪不可恕……”
正當公叔翎要問怎麽一回事時,紫蘇從袖中拿出了公叔翎的虎符,雙手遞上。
深灰色的虎符,正如公叔翎頓時冷下來的臉色。
這是何等要緊的物件!偷虎符的罪名夠殺她一百次了!
紫蘇是子之的妹妹,她偷虎符定不是為了她自己。
“紫蘇知錯了,紫蘇千不該萬不該鬼迷心竅,求求将軍放過紫蘇。”
紫蘇開始磕頭,低低的垂着腦袋,聲音可憐至極。
“哥哥他逼得紫蘇,實在是……沒有辦法了。”
紫蘇一擡臉,只見她半張臉都是紅腫的。
公叔翎看向飛煙。
飛煙開口道:“飛煙也是發現不久,想到兄長父王他們要落到子之之手,将軍你也被他欺騙利用,一氣之下便……”
飛煙趕緊解釋道:“不過姐姐醒悟的也早,請将軍放過姐姐。”
公叔翎雙眉沉斂,嘴角勾起一抹清淺笑意,接過虎符對紫蘇說道。
“飛煙和親哥哥之間,你選擇了飛煙,好姐妹?”
紫蘇聽着這滿是懷疑的話,倒也不慌,咬着嘴唇道。
“将軍高看紫蘇了。紫蘇不敢說自己選的是好姐妹。紫蘇選的不過是條活路罷了。”
“而且……”紫蘇哭着繼續說:“将軍有所不知,紫蘇姓的不是子之的子,而是紫色的紫。”
公叔翎神色微動。
“紫蘇根本就不是子之的妹妹,紫蘇不過是子之豢養的女奴!”
飛煙的餘光暗暗瞥向公叔翎,真話和假話摻着說,才更騙的了人,果然,公叔翎開始沉思。
他想起子之問他借兵的模樣。
十五座城池,子之答應的牽強,卻真的答應了。
暗中派紫蘇來偷他的虎符。有了虎符,借的兵便一去不還。
十五座城池?什麽都不會有。
公叔翎攬過飛煙,一雙深邃的眼睛讓人捉摸不透。
“飛煙,子之是燕國人,以你對他的了解,他會不會做這麽沒有把握的事?”
把數萬兵力寄托在一個女人偷虎符之上,這不像子之做的事。
飛煙不慌不亂地說到,“以飛煙所知道的子之,他是個十分奇怪的人,十分嗜血十分妖魅不說,還十分的極端。”
飛煙用她那雙感情真摯的灰眸對上公叔翎探究的眸子。
“若是情勢所逼,子之是個喜歡冒險的人……”
公叔翎在飛煙的話中,想起自己在王城,他竟然也到王城,甚至還蟄伏在齊王身邊。
子之的确是個冒險的人。
飛煙知道公叔翎在想什麽,心中暗暗竊喜,繼續道。
“況且,子之給紫蘇傳的令說,他已在燕國暗中操控,即便沒有你的虎符和合作,他也可以坐上燕國王位。不過是借此,讓你出點血罷了。”
公叔翎危險的目光掃向紫蘇。
“他當真這麽說?”
紫蘇頭如搗蒜。
公叔翎冷冷一笑。那便拭目以待吧,他倒要看看子之是怎麽坐上燕國王位,又觊觎他公叔翎的軍隊的。
夜深了。
公叔翎離開将軍府,去與幕僚籌劃接下來的動作。
庭院裏一紫一紅兩個倩影對面而立。
暗暗,相視一笑。
很快,飛煙讓亦楓傳的話,被林鹿成了真。
燕王哙五年。
經鹿毛壽游說,燕王禪位于國相子之,自己稱臣,出居別宮。
燕國易主,在列國掀起了軒然大波。
而距離飛煙最近的,便是公叔翎的反應。
子之成了燕王,這無疑證實紫蘇口中的背叛,公叔翎已經沒有理由不相信。
怪不得子之那麽殷勤……
公叔翎獨坐書房,神色冰冷。
初見子之,是在燕境的戰場之上。
他一襲紫衣翻飛,像個風華絕代的女子,明明自家軍隊輸的慘不忍睹,卻不見他臉上一絲悲戚。
公叔翎以為他是有幾分傲骨的忠臣,沒想到他是個徹徹底底的奸佞。
那是他們第二次相見,這個燕國最大的奸臣竟不怕死的到了齊國的地界來見他。
女闾雅間,他與他對面而坐,一派潇灑風流,高談燕齊兩國之未來。
于是他們多年合作,亦敵亦友,這一次在王城遇險,也多虧有子之。
他竟然蠢到差點以為他們之間有那麽幾分兄弟情義。
飛煙端着參湯進書房,瞧見公叔翎一臉凝重。
“将軍想什麽呢?可願讓飛煙解憂?”
公叔翎眼睛一擡,她剛把參湯放下,便被他一把扯進懷裏。
公叔翎笑道:“我憂心的是,和你待的久了,竟愈發傻了。”
飛煙在公叔翎懷裏嗤嗤發笑,而後便安安穩穩地靠在他身上,享受這亂世難得的平靜。
(二)
“這他媽到底是怎麽回事!”
子之吼得令衆人聽了瑟瑟發抖。
燕國,子之府,紫衣侍從跪了一地。
通天接地的帷簾被劍砍得七零八落。
巨大的蓮花地毯上,立着手執長劍的子之。
他拼命揮着劍,砍碎他所看到的一切。
價值連城的花瓶打的粉碎,雕琢精巧絕倫的仙鶴被砍斷了頭,精美至極地屏風被劃得面目全非。
姬如玥一身绛紅長裙,立在那蓮花的邊緣,裙尾迤逦一地。
她不開口勸阻,因為她知道此時此刻的子之根本無法勸阻。
她只是看着。
曾經溫柔如水的一雙眼睛現在只有深沉和複雜,還帶着那麽一些悲憫。
“好一個鹿毛壽啊,什麽樣的腦袋,怎麽就想出了這麽好主意呢?”
子之氣到極點,嘴角竟然上揚起來,開始發笑。
他激動的對着姬如玥說道。
“你知道鹿毛壽對外怎麽說的麽?你知道史官怎麽記的麽?”
“他說……大王您不如把燕國讓給子之。您想啊,世人之所以說堯是聖君,是因為他把天下讓給了許由,許由沒有接受……”
子之搖頭晃腦的繼續說着:“因此堯有了讓天下的美名而實際上并沒有失去天下。”
“他還說什麽了來着,玄月!”子之把劍橫在玄月的脖子上。
少年的臉冰冷不變,口中敘述那日情景。
“如果現在您把國家讓給子之,子之一定不敢接受,這就表明您和堯有同樣的高尚品德。”
姬如玥眼中的悲憫越來越深。
事實上,父王只是讓了一個名頭給子之,在子之離開的這段時間裏,父王已經把真正的權力給了太子。
子之的親信哪裏猜得到這些,只顧着飲酒作樂坐等子之回來給他們加官進爵,現在才發現手底下有太多人都被換掉。
一切,為時已晚。
“啊哈哈哈哈哈……”
子之仰天大笑。“好他媽一個茍延殘喘的燕王啊!”
“真的,你爹,你父王,他要是不整這一招。”子之抓住姬如玥的肩膀開始搖晃。
“我他媽還以為他就是個只知道吃飯的傻子呢!大智若愚啊原來!”
姬如玥已經習慣了子之的瘋狂,即使被他瘋狂的搖晃,身子不适,臉上也沒有什麽表情。
玄月的眉頭卻緊緊地皺在了一起。
“大王!內務府的人全都來了,大王什麽時候搬到王宮去住啊?”
領頭的太監眯着笑眼小跑上來。
“去死啊!”子之拿起劍猛地刺過去,劍身由太監下巴入,後腦出。
“咳……”太監瞪大眼睛,血從嘴裏溢出來。
太監整個人向一邊倒去,血汩汩流淌,蓮花更紅。
血零零星星濺了子之一臉。
他仰着頭深深呼吸着這彌漫着血腥味的空氣,似乎是冷靜了一些。
姬如玥踏過太監的屍首走到子之身邊。
擡起手,用她的手帕為子之一點點,一點點的,沾去子之臉上的血跡。
子之猛地抓住她的手,眼神熱烈,有感動,也有恨。
仿佛透過姬如玥,他看得到燕王哙。
“你父王要我做王,那我要你!做我的王後!”
他的話沒有一點溫度,只有咬牙切齒的恨意。
姬如玥的臉上終于有了一絲絲表情,卻不是快樂,而是痛心。
子之再次抓住她的雙肩。
“你為什麽不笑啊,如玥公主?你不是總說你愛我麽?不是我為王,你為後,不是你的夢想麽?”
“你笑啊!”
“姬如玥你笑啊!”
姬如玥怔怔地看着子之,眸光顫動。
緊接着,她被他摁在了地上。
巨大的蓮花盛開着,仿佛能吞沒一切罪惡。
她看着子之瘋狂地撕扯她的衣服。
所有的聲音好像消失了,她癡癡地歪頭看着那個死去的太監。
看到他的眼睛都沒有閉上,以一種詭異的表情張着嘴。
看到玄月寬大衣袖下的拳頭微微顫抖着。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将她殺死的山洞。
那些回憶湧入腦海。
鬼魅般恐怖而醜陋的士兵的臉。
他們近在咫尺的體臭,肮髒的體液。
還有那把心髒揉碎般的屈辱。
那貫穿身體的,撕裂一般的痛……
她以為自己已經死了。
闖進來的是身着紫衣的人。
他俊美無雙,他劍術卓絕,他……怒不可遏。
少女時她以為自己活得圓滿,遇到他,才知道求而不得。
現如今她以為自己已經死了,又是他,讓她感受到活着的意義。
這一刻,她明白了。
眼前這個男人便是她這一生不能斬斷的羁絆。
這一生唯一要做的事,便是繼續愛他。
姬如玥沒有反抗,順從,無聲無息。
只是眼角落下了一滴淚。
因為她真的好心疼他……
他這麽多年來的努力,全都功虧一篑了。
子之在這一滴淚落地的那一刻突然停手。
他好像如夢初醒,好像剛才發瘋的人不是他。
他看着身下赤。裸的姬如玥,瞳孔一縮,迅速脫下自己的衣服包住她。
“對不起如玥!對不起……”
如玥遭遇過那種事,他怎麽可以這樣對待她。
這一刻他好自責,自責的快要哭了。
他把她扶起來,抱在懷裏。
他在她耳邊不停的說着對不起,不停地說,不知所錯的像個孩子。
他做了這麽大的錯事,如玥是不是要離開他了?
像母親一樣,再也不回來。
哪怕他哭喊,哪怕他認錯,哪怕他把她最喜歡的紫色穿給她看,她也不回來。
不要……他緊緊地抱着她,眼中全是驚恐。
姬如玥的聲音很輕,但重要的程度擲地有聲。
“還有一個人可以救你,快給他寫信吧。”
她的眼中有些無奈。自己深愛的人,竟還是要那人來救。
她擡眼看向玄月。
“還不快去備信燕。”
玄月一愣,顫抖着丢掉手中的劍,轉頭跑了。
子之渾身一震,是啊,他都昏了頭了,他還有這世上最強大的盟友,公叔翎啊!
“謝謝你如玥!謝謝你!”
子之狠狠的吻了姬如玥一下,連滾帶爬的去給公叔翎寫信。
他連路都走不穩了,如玥嘆了口氣,跟了上去。
果然,看見他右手顫抖。
她拿過他的筆,他口述,她執筆,寫起了這求救的信。
衣物從肩頭滑落,露出雪白的肩和蝶翼般優美的鎖骨。
她毫不在意自己衣衫不整,只繼續低頭寫着。
子之望着她的模樣。
這副有些輕浮,又絕對風情至極的模樣,有些失神。
(三)
信燕在窗口鳴叫。
送來的信件,卻是剛好完整了圈套。
公叔翎冷眼笑看信上的內容,看完了正準備燒,忽然停了手。
他又重新看了看信上的字,派人去叫了飛煙。
雖然帛上有子之的印章,但這字很陌生,像個女人的字。
他看過姬如玥的字,和這個很像。
早在姬如玥剛被他截親帶回府中的時候,他便有些懷疑,姬如玥會不會是燕王派來裏應外合的人。
她一直有些異動,他暗暗關注着,因為拿不準她背後的人是誰,所以不想打草驚蛇。
哪怕是決定要帶飛煙去雲夢山,他都盡可能保密,在出發前不去見飛煙。
如今看來,那個操縱姬如玥的人,應該就是子之。
“将軍,你找我。”姬飛煙從門口進來。
“嗯。”公叔翎把信遞給她,“你看看這個。”
姬飛煙初看那信上的字便吃了一驚。
細細看過後,神色凝重。
那夜,公叔翎說自己百毒不侵,飛煙就已經明白自己被長姐所騙。
因為如果是父王或者太子在幕後指使,定是要她們殺了公叔翎的。
只有子之才想活捉公叔翎,因為公叔翎對他有用。
眼下看來,這些推斷都被證實了。
她放下信,一時間有些疲憊。
“長姐……竟然是子之的人。”
公叔翎拉過她的手,她仍沉浸在這份悲痛中。
她實在是有些想不明白,說話的聲音都有些哽咽了。
“為什麽……”
公叔翎只溫柔的看着她,不插話。
“我從小,長姐就告訴我,我們擁有的一切,都是燕國百姓給的,她教育我,要愛燕國,要用自己的命,用自己的一生去愛。”
飛煙用另一只手捂住了臉,“她為什麽會為那個奸臣做事呢。”
公叔翎道:“也許……你長姐認為,子之做了王,燕國依然是燕國。”
“怎麽可能!”飛煙在心裏怒罵子之那個亂臣賊子,若是子之可以做燕王,那誰都可以做燕王了?公叔翎也可以?
還好那個奸臣活不了幾天了,沒有實權,公叔翎又不會救他。
“好了。”公叔翎拂去了飛煙的眼淚,“立場不同罷了。你長姐只是做出了選擇,你不是也做出了選擇麽?”
飛煙微微一怔,她差點忘了。
眼下,在公叔翎面前,她是與燕國劃清界限,選擇了公叔翎的人。
“故國有風波,難免有些傷感,将軍不要介意。”飛煙靠近公叔翎懷中。
“這一次,飛煙不會再求将軍救長姐了,如将軍所說,這是長姐自己的選擇。”
話雖決絕,但此時此刻,姬飛煙的心已經千瘡百孔。
*****
五日後。
空蕩蕩的燕王宮,子之華服加身,歪坐在大殿裏的臺階上,眼下發青,胡渣也長了一臉。
玄月送上膳食,精美的碗裏只有煮好的野菜。
“大王,您吃點東西吧,不然王後娘娘也吃不下去。”
子之頹然道:“放下吧。叫王後來。”
外頭被太子的人圍的水洩不通,他們礙于名義不殺他,而是切斷了宮中一切供應,等着他們在裏頭餓死。
姬如玥遠遠走過來,子之看見她,臉上猶如堅冰消融,終于有了一抹溫情。
“真美,如玥。”子之笑着,“像我第一次見你時一樣。”
姬如玥有些害羞的笑了笑,坐在他身邊。
“還記得那時的情景麽?”子之的眼睛看向遠處,似乎在追憶。
姬如玥點點頭,“記得。如玥是長公主,按照禮儀,在祭祖時獻舞。”
“結束之後,大王您拿着一只耳墜,說是如玥掉的。”
子之笑:“分明是我偷的。”
“是啊,大王偷走了如玥的心,卻放在一邊晾着。”
子之又笑:“我那時就是想調戲調戲燕王的女兒,看看她會不會愛上我。”
這回兩個人都笑起來,陳年舊事,提起來卻是頗多快樂。
笑過之後,子之摸了摸姬如玥的頭發,輕聲道:“你走吧,如玥。”
姬如玥笑容一僵。
“外頭的再怎麽說也是你親哥哥,他已經得了勢,那麽多王卿貴族看着,他不會把你怎麽樣的,和我一起餓死,太窩囊了。”
姬如玥強顏歡笑。“大王在說什麽呢?大王怎麽會死?我們的救兵馬上就到了。”
“他不會來了。”子之提起公叔翎,眼中有淚。
子之推她離開,“去吧。我不想讓你跟我一起死,你明明可以好好的活,走吧,忘了我,還做你的長公主。”
姬如玥拼命搖頭,“他早就不是如玥的親哥哥了,以前的那個姬如玥已經死了!”
姬如玥一路被他推着,掙紮無用,索性直接跪在了他面前。
“如玥不走!你要我走,我現在就死在你面前!”
姬如玥一把抽出自己頭發上的簪子抵在脖子上。
看着姬如玥決絕地眼神,子之突然笑了。
他搶過發簪狠狠朝外頭丢掉,一把抱住姬如玥。
“我知道你不會走,我就是想看你這副愛我愛得要死的樣子。”
姬如玥也淚流滿面。
“來,如玥,做本王的王後,哪怕就一次。”
子之拉起姬如玥,帶她走向寝殿。
他為她穿上那一層一層,繡花繁重精致的王後服飾。
她坐在鏡前,看着他低頭為她描眉,點唇。
為她在發上插上王後才能戴的黃金鳳釵。
這是她少女時的夢想。
他為王,她為後,後宮唯有她一人,他為她,梳妝描眉。
“大王。”她紅唇微啓,笑得如國色天香的牡丹,卻生生落下淚來。
“本王的如玥真美。”子之俯身,從背後抱住她。
“是時候了。”子之旋動梳妝臺下的機關,他們腳下的地面穩穩的直陷下去。
夢醒了,他為她梳妝打扮不過是麻痹太子耳目。
“你早有準備!”姬如玥睜大眼睛看着子之,而後,這雙眼裏顯出心痛欲絕的失望來。
“子之!都這個時候了,你還在試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