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一雙蓮影藕絲斷
(一)
子之無暇顧及姬如玥心中那些兒女情長,他的笑綻放在有些狼狽的臉上,是那麽得意。
“修繕燕王宮的侍官,官是找我買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機關直通地下密道,子之的笑聲便在那黑暗的地下回蕩。
摸索着牆壁,子之點亮了地道裏的長明燈。
姬如玥跟在子之身後快步走着,此路直通宮外,出去以後可以聯絡親信遠走。
可以說,這條路雖然黑,卻是死地裏一條真正的活路。
“子之,我們出去以後,找個有山有水的地方隐居起來好不好,別再理會這些煩擾之事,爾虞我詐。”
姬如玥看着子之不斷往前走着的背影,不知他此時此刻在想着什麽。
子之的語氣裏似乎有笑意,“公主殿下不再鬥志昂揚,真是一點也不迷人了。”
“我不要新的燕國了!我只要你平安,好麽?”
姬如玥的聲音幾乎是祈求,她知道子之想要什麽。
雖然他權傾朝野,但她知道,他和旁人是不同的。
他從小見慣了男人女人為了錢財權力争的你死我活的模樣。
所以他想要的一直都不是什麽天下。
而是一個絕不會離開他,緊握着他的手絕不松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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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要跟上子之,可是他走的太快,她跟不上,似乎永遠跟不上。
子之沒有說話,這條通往宮外的路那麽漫長,他卻遲遲不想回答。
“難道你想複仇麽?”姬如玥以為自己找到了正确答案。
前面的路口隐隐有光。
子之在這一刻轉身。
光亮如霧,傾瀉在他半身。
他的側臉因那明亮美的有些虛幻,那一雙在光霧中模糊的鳳眼,透出幾分悲戚來。
“我要親自找他問一問,他為什麽不救我。”
*****
“小姐,您要的草藥小月已經磨好了。”侍女小月恭恭敬敬的将草藥端上來。
飛煙稱贊:“小月對草藥啊,治病啊天賦異禀,以後給你尋個師父,學醫怎麽樣?”
小月甜甜一笑,“多謝小姐。”
飛煙接過草藥,叫小月下去了,便親手給紫蘇擦了起來。
“嘶……”
飛煙聞聲,下手更輕了一些,直到草藥均勻的在紫蘇的臉上抹好。
“你說你也是,我讓你意思意思就行,怎麽對自己下手那麽恨。”
飛煙皺着眉看紫蘇的臉。
之前為了給公叔翎演苦肉計,紫蘇自扇耳光,臉上的傷竟然這麽久都沒有好。
“不慘一點,公叔翎怎麽能真的信。”
紫蘇想沖她笑,嘴角一扯臉蛋又生疼。
說來也奇怪,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她的身體似乎不如以前了。
總是犯困,有個傷也好的極慢。
她從袖中拿出密信,來自燕國的,最新的消息。
飛煙靜靜的看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子之竟然也有今天。
列國皆知子之如今貴為燕王,可又有誰知道這燕王沒有實權,四處逃命。
往日的親信如今各掃門前雪,見他如見鬼,他就像個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是不是看得很解氣?”紫蘇笑盈盈地,提醒道。
“別一高興忘了燒。子之現在可以說是虎落平陽了,接下來做什麽?”
飛煙揚手便将信放入火中,笑意未減,一雙灰眸中便透出了銳利的光。
“殺了他。”
*****
“殺!”
昔日的随從不知被何人買通,騎着馬追殺子之不死不休。
子之的馬上帶着姬如玥,不如那些人的馬跑得快。
姬如玥狂跳的心緊張的發疼,幾乎要落下淚來。
連續數日,他們兩個小心翼翼,卻處處碰壁。
往日踏破了子之府門也要送禮的人,如今對他們避之不及。
遇到的各種各樣的追殺刺殺比吃過的飯還多!
若不是子之身懷武藝,他們早就死了。
眼下就是結束了麽?
“放我下來吧子之!”
她明白,子之是個不達目的不罷休的人。
既然他還要再見公叔翎一面,那他一定會去見。
其他的事,都是次要的,包括她。
子之拼命抽着馬,在這個關頭他竟然還能笑得出來。
只是他的聲音莫名的有些顫抖,像是在竭力隐忍着什麽。
“如玥不是說!死都不會離開我麽!”
他抽出她頭上的發簪,狠狠紮在了馬屁股上。
馬兒一聲嘶鳴,跑的如風馳電掣,子之駕着馬沖向山路……
樹枝刮擦着他們的衣服和皮肉,他們就這樣死命的往前沖。
姬如玥此刻真正明白了什麽叫亡命天涯。
良久,馬兒在深山裏慢慢停下來。
“終于把他們甩掉了。”
姬如玥喜悅的感嘆,恍如重生。
在喜悅中,她轉過頭,看到的卻是臉色蒼白的吓人,一頭冷汗的子之。
“你怎……”話音未落,子之便從馬背上摔了下來。
只見,他的背後插着三支箭,血早已染紅了他整個後背。
怎麽會這樣!他什麽時候中的箭!竟是強忍着……
“子之!”姬如玥趕緊下來将他扶起來,看到的卻是他虛弱的笑意。
為什麽!他為什麽不說,為什麽不把她放下去自己逃命,為什麽要硬撐。
姬如玥咬着嘴唇難以置信的看着他,淚水模糊了雙眼。
對于子之來說,她不過是他的一顆棋子,她有這個自知之明,甚至已經習慣了他的涼薄。
為什麽,今時今日,他竟為她送命!
那雙原本足以傾倒衆生的鳳眼此刻只無力的半睜着。
他說:“我……把你送去王府……他……要用你替姬飛煙取眼做湯……我為了試探他對我的真心,沒有阻攔……”
“這些事……你耿耿于懷……我都知道。”
姬如玥明白他在用盡全力說話,所以拼命點頭。
是,她不僅耿耿于懷,她的心在那一刻都快疼碎了。
每每想起,那件事都在提醒着她,她不過是他的一枚棋子。
子之蒼白的嘴唇微動,深深地看着她說道。
“對不起……”
姬如玥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對不起?
這三個字,竟然是從子之的嘴裏說出來的。
她圓睜着一雙眼睛,只見子之繼續道。
“這三箭……算我……還你了,今生,別再怪我……好不好?”
姬如玥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不斷的往下砸,她拼命的搖頭,聲音哽咽的不成調子。
“如玥不怪你……不怪你……如玥不怪你!”
子之伸出手,原本比美人還修長白皙的手,因為近日連續的打鬥和駕馬,摩的粗糙了不少。
他伸手拂去姬如玥的淚,自己蒼白的臉上綻出一抹微笑。
“別哭……不好看了……”
他在這一刻閉上了眼睛。
溫暖的手拂去淚水,便從姬如玥臉側擦過,垂下去了。
“不要!”
姬如玥不能大聲喊叫引來追兵,哭得撕心裂肺,卻要強忍着哭聲。
她仰望着天幕,一雙眼中全是憤怒和不解。
生而為人究竟是為什麽,難道就是要嘗盡着人間所有的痛苦!
(二)
清晨,飛煙醒來,公叔翎坐在床邊燒一封密信。
“子之你還記得麽?那個要挖你眼睛的男人。”
飛煙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怎麽敢不記得,有時候一閉眼就是他那張紅嘴唇。”
“他死了。”公叔翎的語氣裏聽不出任何情緒。
“鹿毛壽的人在山崖下面找到了他的衣服和馬。”
飛煙一雙灰眸裏滿是淩冽,開口仍然懶洋洋的。
“恭喜将軍,少了一個口蜜腹劍的假兄弟。”
公叔翎搖搖頭,無奈的嘆了口氣。
恐怕不是少了一個。
齊王那邊,已經給他送了金銀珠寶來,為那日武遲将軍的事情道歉。
即是君臣,國要安穩,他們就要相處的和顏悅色,親如兄弟。
這些,在公叔翎看來沒有多麽難辦。
難辦的是。
他默默回頭看了看榻上的姬飛煙。
除了那些東西,齊王還送了女人……
“飛煙,你想不想多點姐妹?”
飛煙猛地把眼睛睜開,“将軍想納妾了!?”
公叔翎開始頭大,“飛煙你要知道,有的時候不是我想不想,而是大王想不想讓我……”
飛煙猛地坐起來,“他身為一國之君!竟然管大臣的床帏之事!?”
公叔翎将雙手輕輕撫在飛煙肩上。
“大王送了個女人過來,那不就是明擺着安排了個耳目過來。我若拒絕,不就是拒絕和大王和好麽?”
“所以将軍要納妾了!”
公叔翎看着她這個樣子,像一只炸了毛的貓,覺得實在很是想笑。
他輕輕撫摸着她的背,看上去是在幫她順氣,其實心裏想的是……
順順毛……順順毛……
飛煙也不是無理取鬧之人,明白事情因果,便也默許了。只是把頭一偏,臉上依舊生氣委屈。
公叔翎坐在她身邊,将她摟的近一些,嘴角溫和的一勾,“只是名義上的妾。”
飛煙酸酸的憋出一句,“是不是名義上的,還是要看将軍有沒有心。”
公叔翎無奈的笑着,“那你要如何呢?”
飛煙回頭對着公叔翎的嘴唇咬了一口,手一把扯過帷簾。
“飛煙要将軍有心也無力!”
……
清晨的運動持續到日上三竿才結束。
無力癱軟的飛煙被公叔翎穿上衣服。
來送早膳的侍女回到廂房,換成了午膳送了進來。
公叔翎夾着菜給飛煙喂過去。
“啊……”飛煙乖巧的張着嘴迎過去。
侍女小月見二人心情尚好,便鼓足勇氣說。
“将軍,大王送您的美人已經在府外站了兩個時辰了,你看是趕是請?”
姬飛煙眸光一冷。
公叔翎筷子一抖。
“啪。”菜掉到了桌子上。
空氣忽然凝固,飛煙還張着嘴,公叔翎起身也不是,不說話也不是。
一片死寂中,飛煙默默的合上了自己張得有些尴尬的嘴。
小月感覺到自己好像說錯了什麽,但是又不知道該怎麽辦,只能在這可怕的寂靜中惶恐的低着頭。
飛煙起身,走到梳妝臺前,拉出首飾匣挑了幾件極美的戴上。
“今日要出門?”公叔翎仿佛抓住了擺脫死寂的救命稻草。
飛煙乖順一笑,笑容裏有幾分涼意。
“飛煙不想打擾将軍處理大王指派的要事,準備約上姐姐一起去樂府看歌舞伎。”
公叔翎點點頭,“甚好,甚好。”
将軍府門口,田寧兒站的有些搖晃。
都要入秋了,日頭還是這麽大。
連日趕路本就身體虛弱,又在太陽底下站了那麽久,田寧兒已經漸漸站不住了。
“小姐,要不到馬車裏去等吧,看着裏頭的人也不打算出來,看到時候禀明王上,他們怎麽辦!”
秋杏在一旁憤憤的說着,心裏也是萬般不滿。
她自己也是名門望族出生的,大王答應了田寧兒當了夫人,她便可做侍妾。
可若是田寧兒連門都進不去,她不就真成了侍女!
而且,這個小姐也真是和以前伺候過的不同,死腦筋,傻得很!
放着馬車不坐着等,車裏有傘也不打。
田寧兒搖搖頭,只有這樣等,才能顯得出誠意來。
她需要公叔翎留下她,否則回去嫁給什麽油頭大耳的王卿貴族,那才是要命。
啊……是她眼花了麽?
好像門開了哎……
只見公叔翎将軍,兩個美人,從裏頭走出來了。
這一刻田寧兒驚呆了。
公叔翎将軍比傳說中還要俊美!這樣的五官簡直是鬼斧神工!
在看他身邊的兩個美人,那個紫衣的明豔動人,美的不可方物,那個紅衣的……
田寧兒在看到姬飛煙的臉時,自慚形穢。
她怎麽會聽信了大王的鬼話妄想公叔翎會愛上她。
她有些失魂落魄地跪下來,原本還心裏咕叨着,将軍和将軍夫人怎麽起這麽晚。
看了那灰眸紅衣的女子,她想,若是她是個男人,估計也得天天起這麽晚吧。
“将軍,寧兒是大王……”
公叔翎沒有興趣聽田寧兒的自我介紹,溫和地擺手道。
“姑娘既然等了那麽久,還是趕緊先進府中歇息吧。”
趕緊?
飛煙心中冷哼一聲,淡淡掃了田寧兒一眼。
那姑娘瘦瘦弱弱,看上去挺面善。
“将軍,飛煙和姐姐先走了。”飛煙對公叔翎道了別,便和紫蘇上了馬車。
紫蘇掀着簾子又看了看田寧兒。
“那姑娘就是齊王派來的耳目啊,我瞧着挺一般,遠不如我那假哥哥子之送的雪凝美。”
紫蘇把雙手比在胸前,比劃出雪凝傲人的身材,嗤嗤發笑。
飛煙笑道:“長得一般才是最棘手的,說明這姑娘的腦子聰明的程度,足以使她傲立與美人之中。”
紫蘇恍然大悟的點點頭,又有些不解。
“那你說,為什麽這些人,都喜歡往公叔翎床上塞女人呢?”
一句話戳中了飛煙的痛點,她皮笑肉不笑道。
“不塞女人,難道塞男人麽?”
“哈哈哈哈哈……”紫蘇笑得花枝亂顫,“等等,你剛才說長得一般才最棘手,你覺得我屬于棘手的那種,還是不棘手的那種?”
“……”飛煙直視着眼前這張嬌豔而呆傻的臉,不再說話。
馬車行至城中新開的樂府停下。
氣派奢華,一看幕後東家就財大氣粗。
這是齊國第一家私人開的樂府,據說裏面有許多曾在大司樂裏當值的樂師。
“除了主人邀約的客人,其他人概不得入內!”
樂府門口的侍衛放飛煙和紫蘇進去以後,便攔住了公叔翎派來保護她們的人。
(大司樂:距今三千年歷史,是周朝的音樂機構,掌握着音樂教育和執行禮樂的職能。)
(三)
公叔翎的人拔開刀劍,“大膽!知道我們主上是誰麽!”
樂府侍衛絲毫不懼。“這是私人樂府,不是朝廷的。管你們是誰!”
“好了,你們就留在這裏。”飛煙轉身對随從們說,“既然是私人的地界,就要守人家的規矩。”
随從們擔憂地說:“若是您有什麽事,将軍會要了我們的腦袋。”
飛煙輕輕一笑,“若是你們今日折了我的興致,我現在就要了你們的腦袋。”
此言一出,四下戰戰兢兢的退了。
飛煙拉着紫蘇轉身進了樂府。
“果然這全齊國第一家私人樂府就是不一樣!太奢華了!飛煙,燕王宮的樂府和這個比怎麽樣?”
紫蘇邊走邊嘆。
飛煙環顧四周,金絲帷簾通天接地,絢爛牆畫,仿佛是塗了碎寶石般璀璨奪目。
青銅禽獸,琉璃花草,令人目不暇接。
“不如這裏。”飛煙道。
“那是自然。”亦楓從裏頭走出來,穿得是一身華貴的銀絲暗紋男裝。
“這位是?”紫蘇盯着這俊美男子,想了一會兒,忽然恍然大悟。
“我看,你便是飛煙讓我找的人,亦楓,對不對?”
“夫人好眼力。”亦楓勾唇輕笑。
飛煙的目光在那青銅仙鶴上流轉,笑道:“樂府本該清雅,亦楓這地方倒像是用來顯擺財力的。”
亦楓笑了笑,伸手給她們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跟姬飛煙這種聰明人交流,果然就是不費勁。
在這亂世,有權有錢便是實力,把實力清清楚楚擺給人家看,人家才更會和你談交易,交朋友。
這個樂府,便是亦楓在齊國“交友”的門面。
過了玄關,裏頭的庭院更是另有乾坤。
一大桌酒菜已經在高臺擺上,而在桌前寬闊的大院子裏,站的全是身穿白舞衣的士兵。
他們便是飛煙用黃金買來的人,已經被亦楓訓練了七八成。
飛煙站在高臺上,對着底下數百名士兵道:“諸位辛苦了。”
士兵們高舉手中的劍,“請主上檢閱!”
鼓聲起,異口同聲的低呵氣勢磅礴。
雪亮的劍在擡手揮臂間舞動,柔中帶剛。
風起,白衣飄揚,他們一躍而起,各個身輕如燕,腳步靈巧。
難以想象,這些人如果上了戰場,該會有多麽勇猛,如果潛入民間尋人,又會有多麽機警。
這種氣勢給人的希望和安全感,是飛煙前所未有的,因為她擁有他們。
鼓聲終,衆人在輕微的喘息聲中靜默。
飛煙站在高臺上,一席紅衣烈烈如火,心中也仿佛燃起了一團火。
“有一個人,他權傾朝野,欺上瞞下,欺男霸女,草菅人命。他讓燕國動亂,讓黎民不安。”
飛煙望着眼前白衣茫茫,緩緩道。
“這個人叫子之,是燕國國相,後來,又做了燕國國君。他與你們多數人,都是有仇的。”
那時飛煙在黑市,并不是來人便要,而是專門挑選因為戰亂的緣故賣身,或被迫淪為奴隸的人。
為的就是他們心中那團火一般的仇恨。
紫蘇和亦楓在高臺上,靜靜看着飛煙的側臉,她們明白,飛煙對那人的仇恨,不亞于下頭任何一個。
“今時今日,飛煙要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飛煙一雙灰眸裏浮上了深沉的笑意,看上去竟有些像公叔翎。
“子之死了。”
底下一片嘩然,身旁的紫蘇和亦楓也瞠目結舌。
她們雖都有自己的情報來源,卻遠不如公叔翎的快。
得知了這個消息,兩個人也是驚得半晌不能言語。
這一段時間她做的事情,只有她們知道。
得知了子之入齊的消息,姬飛煙以最快的速度作出反應。
先是出其不意讓燕王禪讓,架空子之,後是與紫蘇設計離間了公叔翎。
可以說一代權臣子之之死,姬飛煙功不可沒。
亦楓的目光徹底改變了,只見,她單膝給飛煙跪下,誠懇的叫她為:“主上。”
飛煙看到這樣的亦楓微微一愣,紫蘇也在随之跪下,臉上明媚的笑容裏還帶了一些尊敬,“主上!”
緊接着,下頭百名武士齊刷刷的跪了下去。
“主上!”異口同聲,聲如洪鐘。
飛煙在這一刻微微失神,早該如此了,早該自己掌握自己的命運了。
這日離開時,亦楓叫住了飛煙。
“怎麽了亦楓,還有什麽事?”
“我是鐘離春。”亦楓臉上挂着溫和的輕笑。
目光相融,飛煙不由微笑起來,時隔數月,景深的這位師妹,終于肯信任她了。
“你的名字很美,飛煙記住了。”
*****
馬車上,飛煙靜靜地看着紫蘇,看的紫蘇渾身不自在。
“方才吃飯的時候,你為何對着那盤肉作嘔?”
紫蘇一愣,她想躲,可馬車裏太小,飛煙的目光讓她無處可躲。
“絕對不是公叔翎的!我發誓!”紫蘇舉起自己的手。
飛煙眉頭一皺,“我當然知道不是公叔翎的!”
紫蘇怯生生的收回了手,攥着衣角,低着頭喃喃道。
“我知道,公叔翎雖然不喜歡我,但我也不該抹黑他的顏面,子之死了,我對他就沒用了,這事敗露了我就是死路一條。”
“你說得對,子之死了,你對公叔翎來說沒用了。”
飛煙正色道,“趁着這個機會,我安排你和那個人,遠遠地離開齊國。”
紫蘇像是聽到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
“離開!”
她承認,這是她一直以來的夢想,可是她沒想到會這麽快,這麽真實!
而且……飛煙剛剛擁有自己的勢力,真是缺幫手的時候,她竟願意讓自己這個時候離開。
“去哪裏,飛煙,我和他……真的可以離開麽?”紫蘇握住飛煙的手。
飛煙點點頭,要放走紫蘇,一定要繞開公叔翎,還要準備一筆錢,一個安穩的好去處,她反握住紫蘇的手。
“這段時間你千萬守住這消息,別去見那個人,派人去通知即可,待我準備好,你們即可就走。”
*****
将軍府。
公叔翎把田寧兒安排妥當以後,便獨自回到了房中。
都說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公叔翎暗自嘆息,若是府中就飛煙一個多省事……
百無聊賴中,他的手把玩起飛煙放在梳妝臺上的發簪。
只聽見咔擦一聲,簪子上的寶石掉落下來,摔了個粉碎。
不是百越石麽?
怎麽……這麽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