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信任游戲(下)

“我說, 你怎麽回事啊, 就這麽把人給賣了?”此刻天陽面上一副想笑又不忍的神情,別扭極了。可當事人雪倫卻似乎并無任何愧疚,凝神在前領路, 輕聲回答道:

“因為不把她賣了, 很可能我們就要被賣了。”

“什麽意思?你是找到證明她不是我母親的人的證據了嗎?”

“差不多吧,但也都只是間接的推測,雖然談不上是确鑿的證據,也足夠促使我踢開她了。”雪倫道。

此時此刻的她們正潛行在一片漆黑的走道之中,當角谷聰子被踢出去後, 警方和恐怖分子的注意力全都落在了她的身上,趁此機會, 雪倫帶着天陽在光學迷彩的掩護下迅速從航站樓西側一扇不起眼的工作人員通道門進入了航站樓。

雪倫的話,引起了天陽的疑惑,因為她并未明顯察覺到角谷聰子的可疑點:

“願聞其詳?”

雪倫沉默了一會兒,似乎是在猶豫到底該不該費這個口舌,又好似是在組織語言,最後她還是開口解釋道:

“我起疑心的點主要有三點。第一、角谷聰子今夜的表現就像是預演過了好幾遍一樣,完全不像是一個遭遇到突發事件的人所處的狀态。這其中有幾個場景讓人在意。場景一:我們剛出房間,還沒出招待所,就在樓梯間遇見了她,這時機絕佳到微妙的程度,剛剛好是最利于間入我們行動的時機,好像她專門等着這個時機出現, 迫使我們不得不拉他入伍。場景二:她提前将車開出科學院,在指定的位置等我們出來。我上車之前摸了一下前蓋,發動機是冷的,車子停在那裏有段時間了,并不是剛開到那裏的。那條路兩邊不允許停車,車子停在那裏顯得很不自然。場景三:在高速遭遇警察攔截時不急不忙給我們打掩護而不是當場揭穿我們,其實她當場揭穿你的身份,也不用後面費勁保護我們了,更利于她完成工作吧。場景四:我們不得已回程時,她鼓動唇舌分析局勢,帶我們來到機場。一個保護我們的人,不将我們帶離危險的地方,反而要引導我們進入危險的地方,這不是很奇怪嗎?

第二點就是,角谷聰子對我們說話的方式令人起疑。她幾乎全部采用說明和引導性語言,而鮮少能提供确鑿的、可以證明她話語內容真實性的證據,她唯一提供的證據是國安局的協調令,但那也是目前無法從我們的角度給與證明的單方面證據,這個證據也和證明她的身份無關。

還有第三點,在剛剛印證了一半。”

“是什麽?”天陽沉聲問,方才雪倫說得兩點已經讓她內心産生動搖了,大概是出于對母親的信任,在看待角谷聰子的問題上,她和雪倫從一開始就處在不同的立場,雖然她心中對角谷聰子也沒有那麽信任,但她的懷疑大多出自于疑心她與自己母親是何時建立起上下級關系這一點上,其他問題都被她給忽略了。所以在她眼中,角谷聰子完全是另外一副模樣,至少這一路上的表現,天陽在心中是為她加了分的。而她沒有想到雪倫看到了角谷聰子這麽多的疑點,此刻的她內心受到了沖擊。

“第三點就是,我把她一腳踢到了對峙雙方的中央,有反應的為何只有警方,恐怖分子那邊卻一點反應都沒有?恐怖分子是沒有遠程監控還是沒有遠程火力壓制的人?恐怕都不是吧。突然跳出來一個人,難道恐怖分子的第一反應不是開槍威懾嗎?”

雪倫話說到這裏,天陽已經明白她的意思了。她不禁背後一陣泛寒。

“如果你的猜測是真的,那角谷就是在把我們往坑裏帶啊。”

雪倫繼續分析道:“假設之前我的猜測都是對的,那麽這場恐怖襲擊的目的,恐怕要重新估量了。恐怖分子挾持這麽多人質,是不是要政府把你當置換砝碼交出去?這幫人大概最初就是沖着你來的,選中控制機場進行人質交換這種方式,也是提前給自己找了最佳的撤退路線。而不論政府會不會答應他們的要求,角谷聰子都會暗中把你帶到機場來,引你入套。之所以明面上還是要把事情鬧大,估計是要達成披露政府真面目、降低政府威信和領導力的目的,因為不論政府作出何種選擇,政府形象都會大打折扣。而他們也不管政府會做出什麽樣的選擇,只管把你抓到手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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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政府組織,新大陸教嗎?”天陽咬牙道。

“很有可能。”

彼時她們已經從員工內部通道的另外一個門走了出來,這一出來,就是機場一樓到達層寬闊的大廳內。廳內一片漆黑,唯有外界的燈光通過連片的落地玻璃照射進來,廳內的景象大多只印出了一個模糊的黑白剪影。商鋪、咨詢臺的閘門緊閉,本該人來人往的大廳空無一人,時時顯示航班行程的電子大屏幕成了沉寂黑暗的一塊黑板。從未見過機場這般場景的兩人,心頭不由泛起一陣詭異的感覺。

“應當在樓上。”雪倫輕聲說道,并向上指了指。

天陽點了點頭。二人腳步稍稍加快,踏上了停止的自動扶梯,往二樓而去。行到一半,前方的雪倫放慢速度,在她的角度,基本已經能望到背後二樓的部分景象了,而如果繼續向上,很有可能會被二樓的人看到,因此必須慎重,偵查清楚附近的情況再說。

她捋起右手袖子露出機械臂,按動手環,開啓了右臂之上的一個發射口,緊接着一個微型攝像頭被她發射向上方的天花板。她低下頭來,點開手環,調試了一下,不久便看到了那攝像頭傳回的畫面。

“咱們現在在西側,人質集中在中央,我能看到部分人質的身影,基本都坐在地上。扶梯口附近有巡邏的人,得想辦法把巡邏的人搞定我們才能上去。”她說道。

二人悄聲商議了一會兒,決定分頭行動。雪倫用監視攝像頭确認了一下扶梯口附近恐怖分子的位置,如她所料,恐怖分子不會安排超過兩人以上的兵力在這裏。一個在扶梯的遠端,一個在扶梯的側面。雪倫負責先搞定側面的這個敵人,然後天陽會掐準時機去搞定遠端的敵人。

雪倫找準了上方那個敵人所站的位置,站在下方的扶梯臺階上,她思索了一下攀上去的流程,然後立刻動手。只見她踩住扶梯扶手,機械右腿猛然發力,整個人箭矢一般向上彈起,右臂高舉,精準地抓到了扶手欄杆。那人似乎感應到了背後有人,轉身的瞬間,雪倫右臂已然發力,将整個身體向上拉起,左手飛起,一只匕首紮了過來,順勢捅入了對方的喉嚨中。對方的呼喊聲瞬間噎在了喉嚨裏,雪倫當即隔着欄杆将其猛然一拉,那恐怖分子被拉得翻過欄杆向下墜去,但雪倫沒有松手,而是單手将其吊在了半空中,那人在她的手中掙紮了片刻,喉嚨中發出嗚咽的聲音,最終懸在半空咽了氣。

與此同時,天陽已悄然接近了遠端那個恐怖分子身後,擡手鎖喉,被突如其來的大力掐住喉頭,對方連聲音都發不出來,只是驚恐地瞪大了雙眼。天陽順勢一擰,只聽輕微的“卡啦”一聲,對方的脖子被扭斷了,瞬間沒了氣。天陽弄死對方後,立刻将其屍身往回拖,拖到了扶梯的臺階上,然後去接應尚且懸在半空中的雪倫。天陽先将那個被捅死的恐怖分子卸了下來,然後招呼雪倫跳下來。雪倫縱身一躍,盡量保證自己身軀水平,天陽擡手一接,用公主抱的姿态将雪倫輕巧接了下來。

此過程中,一切以無聲為最高前提。

雪倫雙足落地,迅速和天陽一起拆卸這兩個恐怖分子身上的裝備和衣服。黑頭套、統一的夾克式作戰服,統一的AK47和格洛克G36,還有對講機和一把微沖,全部裝到身上也花費了不久的時間,二人抓緊時間僞裝成了這兩個恐怖分子,然後她們沒有急着靠近人質集中區,而是将這兩個死掉的恐怖分子的屍首拖進了附近的衛生間藏起來,這才重回扶梯附近,湊在一起小聲讨論起來。

“現在想來,角谷聰子提議要我們扮成乘客,恐怕還真是出于她和歹徒是一夥的,不希望我們替代歹徒。”天陽道。

“确實,這也是懷疑點之一。”雪倫道。

天陽蹙起眉頭:“到底為什麽要針對我,我不明白,難道只是因為我是皇室公主?”

雪倫看了一眼天陽,沒說話,心底卻有一個猜想在逐漸成型。

“那……接下來該怎麽辦?”天陽道,她似乎已經開始習慣于聽從雪倫指揮,自己打先鋒的配合模式了。

“見機行事,看能不能把那些恐怖分子分散開來逐個擊破。”雪倫道,“另外,我們最好要聯系上外面的警察,裏應外合。”

說罷,二人開始擺弄起對講機。雪倫用手環分析了一下,最後道:

“我找到警方頻道了,歹徒顯然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和警方步話通信。你負責和警方聯系,我去偵查一下人質聚集區的情況,一會兒你過來與我會合。”

天陽點頭。

于是二人分頭行動,雪倫悄然向人質集中的方向行去,天陽則撥動對講機嘗試聯系外界的警方。

雪倫維持着正常的步态,她身材修長,身高上并不輸于男性歹徒,而身材的線條被厚實的衣物遮擋,猛一看也瞧不出是男是女。走到人質聚集區不遠處,她頓住了腳步,沒有再繼續靠近。

人質聚集區在35號登機口至42號登機口之間,是一個大致300平方的範圍,聚集了大概兩百多人。人質們猶如沙丁魚罐頭一般彼此擠在一起瑟瑟發抖,他們的眼睛和嘴巴全部被膠帶蒙上了,雙手反綁在身後,雙足也被捆綁住,以別扭的姿勢坐在地上。而站着的則是歹徒,他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站位和任務,大概有四個人負責在四個方向監視人質區,東西兩頭的扶梯分別由兩人一組負責巡視。方才雪倫和天陽幹掉的就是西頭的巡視人員。此外,有專人透過玻璃觀察對面警察的動态,雪倫估計,歹徒方也有狙擊手,此時應當在航站樓的天臺之上待命。

她開始尋找這幫恐怖分子的首領,由于光線太昏暗了,她仔細看了半天,才在數字義眼的輔助下看到人質群的東北角,有一個魁梧的男人,正蹲在地上,似乎在和什麽人交談。

雪倫蹙了蹙眉,腳步向右移了兩步,轉換角度,避開了那男子魁梧身軀的遮擋,想要看清那個他的談話對象是什麽人。光線太暗了,雪倫不得已将數字義眼的焦距拉到了最近,進行光線加強,才能勉強看清那人的面龐。

但是當她看清的那一刻,她差點驚呼出聲。

那個人,不是數日前失蹤的查爾斯·威廉姆斯樞機主教的孫子——克勞德·威廉姆斯嗎?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而且看眼下的情況,他似乎也是人質,而且是被特殊對待的人質。

“喂。”彼時天陽來到了雪倫身後,輕輕拍了她一下。

雪倫回身,在天陽耳畔耳語了兩句,天陽吃了一驚,随即搖了搖頭。

“看來,事情變得越來越複雜了。”

作者有話要說:  幾個獨立事件彼此之間是存在內聯系的。

天陽:你咋的下來了,我還想多抱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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