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要小狐貍來形容,只有八個字:賊眉鼠眼,面目可憎。
甩了甩尾巴,小狐貍扭過頭,微擡起眸,是胤禔弧度漂亮的從下颚到脖頸的一道弧度。
——這家夥雖然也讨人厭,不過看了至少養眼。
胤禔看明珠猶猶豫豫欲言又止的樣子,随口道:“叔公有話便直說吧。”
明珠重重嘆了一氣,這便說了:“大阿哥,您可知道眼下直隸地界,從巡撫到幾個大府的知府,幾乎都被索額圖太子爺他們的人給霸着了,您怎麽就一點都……”
先頭索額圖借直隸四府水災之事使人彈劾了一衆赈災辦差不利的官員,之後便順理成章地安插了不少‘自己人’補上去,明珠本也想與之争上一争,胤禔卻勸他說算了,別去生事了,明珠雖然聽了,心裏卻總有些憋不住這口氣,于是今日巧遇上胤禔,忍不住還是問了這心裏嘀咕了大半個月的事情。
在明珠看來,面前這位爺這大半年來實在是變得有些太不正常了,從前多半是不等自己說,他就已經先撸袖子摩拳擦掌親自上陣準備着給太子爺找麻煩,如今可好,做什麽都是溫吞吞的,口頭禪已經變成了‘算了吧’,‘還是別惹麻煩了’,甚至是‘太子爺也不容易’……
太子爺也不容易?
大爺您啥時候開始學會憐香惜……啊,不對,明珠突然覺得,自己大半輩子的書都白讀了,連話都不會說了。
而小狐貍這次卻是連吱也懶得吱了,總歸這個老家夥每回私下裏和胤禔說話都是三句不離他和索額圖就對了,以至于胤礽都有些懷疑這老家夥其實是在暗戀他或者索額圖?
——才怪。
胤禔也頗為無奈,打斷了他的話:“叔公啊,我不是說了,索額圖他們愛折騰你就看着他折騰去就是了,何必跟他一般見識,遲早他折騰過頭了就得自取滅亡,皇上的底線擺在那裏呢,我們有啥好急的。”
不急能行嗎?明珠想着他又不是索額圖,若是太子一黨的,自然只要以不變應萬變就行,但他們是要倒太子啊!不主動出擊那還倒個啥?!
不過眼下的胤禔顯然是聽不進去他這話的,最後明珠讨了沒趣,意興闌珊地與胤禔又随口閑扯了幾句,悻悻然告辭下了車離開。
小狐貍擡頭呆呆看胤禔,雖然他很不想承認,但是不得不說,這家夥跟自己記憶裏的确實大不一樣了,莫非也是……鬼上身了不成?
胤禔笑眯眯地捏着小狐貍的耳朵:“總算清靜了,別理他,爺帶你去北海劃船。”
——這麽冷的天劃船?
胤礽腹诽着,等到跟着胤禔上了船才發現其實今日天氣還不錯,難得有太陽,勉強還算暖和。
胤禔叫的是艘小木船,連侍衛也沒讓跟着,就他和小狐貍兩個,将船劃到湖心陽光最炙的地方之後就放了槳手枕在腦後躺了下去,閉起了眼睛哼着小曲似乎分外惬意。
小狐貍蹲坐在他身邊,吱了兩聲,胤禔卻并不理他,氣結之下,胤礽幹脆起了身,繞着胤禔的腦袋從左邊轉到右邊再從右邊轉到左邊。
尾巴上的軟毛掃到胤禔的臉上胤礽卻似乎沒有察覺,胤禔覺得有些癢依舊沒有睜開眼,嘴角的弧度卻不自覺地揚起來了幾分。
見這家夥還是不理自己,小狐貍一只腳擡了起來,想着幹脆要不一腳在他臉上踩下去算了。
正猶豫間,身體突然就被人給撈了過去,一下子的身體失衡吓得小狐貍差點驚叫出聲,下一刻,就整個身子都被胤禔抱進了懷裏,耳朵也被人給捏了住。
“吱……”
是可忍孰不可忍,這一次直接撓上了近在眼前的脖頸。
漂亮?漂亮個鬼!他方才絕對是瞎了眼才會覺得這地方漂亮!
胤禔淡定地伸手摸了摸,果然是出血印子了,算了,一會兒上岸再包紮吧,于是再次捏捏小狐貍的耳朵:“別鬧。”
鬧什麽鬧,胤礽其實根本不想跟胤禔鬧,但是這家夥對自己的态度實在太不正常了,雖然勉強說起來算是把他伺候得無微不至,但不過胤礽心裏一直以來都憋着一口氣,胤禔越是對他好,他就越不舒坦。
胤礽不想欠任何人的,尤其是面前這個他從來就看不順眼的家夥。
但可惜,除了寄人籬下被胤禔養着,胤礽幾乎想不到自己還能如何過活。
這一層認知,胤礽每每想起來,心裏就堵着慌,雖然他面上看起來沒心沒肺,那也其實都是裝給胤禔看的,他要是真能心寬到完全不介意自己現下的處境,那才當真是白活了兩輩子了。
似乎是察覺到了懷裏小狐貍的不對勁,胤禔低下頭看了看他,半響過後,輕嘆了一聲,把小狐貍抱得更緊了一些:“小狐貍別怕,我會一直對你好的。”
“……”
再低下頭一些,胤禔在小狐貍鼻子上親了親:“別怕。”
胤礽呆呆看着他,頭一次,沒有抓人,卻是全然忘了該如何反應。
作者有話要說:
☆、一場夢
轉眼又是新的一年,從除夕到上元節半個月的時間斷斷續續地幾乎一直在下大雪,小狐貍雖然一身厚實的軟毛但許是胤礽的心裏作用,依舊覺得冷,于是也就名正言順地在胤禔的床上紮了根。
其實他原本也就一直跟胤禔同床共枕,只不過這下是越發心安理得了就是。
上元節這日自然也是要擺家宴的,每每到了這樣的場合,胤禔就有些頭疼,帶着小狐貍出現在衆目睽睽之下,換來的必定是康熙的斜視,惠妃的瞪眼,和衆人又是好奇又是懷疑的側目。
小狐貍其實也不樂意參加這樣的場合,只要一看到那占着自己身子耀武揚威的假太子就來氣,但是要他一個人留在頭所裏,他更不樂意就是了。
所以眼不見為淨,胤礽從進了乾清宮的門起,就一直閉着眼睛窩在胤禔懷裏一動不動,由着他給自己喂吃的喂酒,只偶爾甩一甩尾巴。
兩個時辰之後,康熙說自己乏了讓大夥都散了家宴結束,胤禔在心裏一聲歡呼,抱起小狐貍退下。
外面的雪已經停了,只是積雪很厚。
吩咐下頭的奴才把福晉和格格們先送回去,最後只留了兩個貼身伺候的太監跟着,胤禔摸摸已經醉眼迷蒙的小狐貍的腦袋,低聲說道:“小狐貍,我們去外頭走走再回去啊。”
小狐貍迷迷糊糊地‘吱’了一聲,眯着的眼睛卻沒有睜開。
胤禔怕凍着他,拿了件小號的鬥篷裹住小狐貍,像抱小娃娃一樣把胤礽抱了緊,擡腳緩步走進了雪地裏。
胤禔只是不想回去而已,方才在乾清宮不知不覺間多喝了幾杯,這會兒醉意蒸騰上來,自己都覺得有些神智不清醒了,卻又莫名的高興。
這半年來的一切都像一場夢一般,胤礽就在他的身邊,寸步不離地陪着他,他随時可以将他攬進懷裏,這些他曾經做夢都不敢想的畫面如今都一一成了現實。
只可惜,胤礽成了一只小狐貍。
對這一點,胤禔雖然覺得有些遺憾卻也沒有什麽好不滿足的,說起來若不是太子爺變成了一只落難狐貍,又哪裏可能正眼瞧他,更輪不到他這麽親力親為地将之養在身邊了。
小狐貍趴在他身上腦袋一點一點,已經睡着了,胤禔輕嘆了嘆氣,抱着小狐貍在雪地裏慢慢走着,深深淺淺的腳印落在厚實的積雪上,鋪了一路。
“吱……”
——好冷,這家夥又在傷春悲秋些什麽。
醉迷糊了的小狐貍腦袋轉了個方向,靠在胤禔的肩頭蹭了蹭。
半個時辰之後,胤禔還是抱着已經徹底睡着了的小狐貍回了去,小心把小狐貍放上床蓋好被子,胤禔坐在床邊,怔怔看着他,前塵往事在腦中翻滾而過,最後全部化成了一聲嘆息。
小狐貍翻了個身,閉着眼睛睡夢裏‘吱’了一聲,聲音帶着愉悅,也不知道夢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
胤禔的嘴角不自覺地就揚了起來,脫了外衣靴襪,爬上床躺下,小心把身子與他比起來小了許多的小狐貍攬進懷裏,閉起了眼睛。
半夜時分,小狐貍從睡夢中迷迷糊糊醒來,下意識地挨着面前人的胸膛拱了拱鼻子,然後才慢慢清醒了過來。
耳邊是胤禔均勻的呼吸聲,他已經睡熟了,窗外依舊是漆黑一片,怕還沒過四更。
小狐貍伸手摸摸自己的鼻子,吃飽喝足三杯美酒下肚,方才真的醉得有些厲害了,迷迷糊糊睡過去卻睡得并不安穩,做了一些亂七八糟的夢。
他來這裏半年,還是第一次夢到那些幾乎已經被他自己遺忘了的往事。
斷斷續續不成章的片段胤礽這會兒醒過來便已經忘了,只隐約覺得自己夢裏的自己似乎是高興的,那是很小的時候,沒有那麽多爾虞我詐勾心鬥角,還有父慈子孝和兄友弟恭的那幾年,那些遠到幾乎模糊的記憶。
“吱……”
小狐貍嘆了口氣,春天了,自己也變得多愁善感起來了。
艱難地在胤禔懷裏翻過身,成了背對他的姿勢,用力閉了閉眼睛,這會兒卻怎麽也睡不着了。
胤禔的一只手就搭在自己的肚子上,胤礽一雙爪子不知覺間抱住了他的胳膊,輕撓了兩下,對方沒反應,依舊睡得死沉。
胤礽有些郁悶了,方才還覺得已經酒醒了,這會兒不知怎的又突然有些醺醺然了,腦袋昏昏沉沉卻也不是難受,就是肚子裏像有一團火一般,炙熱上不去又下不來卻讓他全身禁不住地繃緊痙攣,尤其是被胤禔的手搭着的地方,感覺更是強烈。
有些難以啓齒的欲.念就這麽莫名其妙地冒了出來。
從那一處蔓延至全身,燎原一般,瞬間就要把他點燃了。
小狐貍這會兒想死的心都有了,欲哭無淚。
——為什麽變成了只狐貍還會有這種欲.望啊?!
快要将他身體燒着了的熱度包圍着他,片刻不能纾解,胤礽只覺得渾身又燥又熱,腦子也越來越沉,完全是靠着本能前爪扒緊了胤禔的胳膊,兩只後腿也纏了上去,一下一下地蹭動身體,卻似乎完全不得章法,怎麽都覺得不夠,完全不夠。
胤禔這會兒睡得正香,夢裏是當年太子爺漂亮到叫人移不開眼的臉,對着他難得沒有厭煩和不屑一顧,就像日日陪着他的那只小狐貍,乖乖任由他抱着撫摸,偶爾應一聲也像是情人之間親密的呢.喃,甚至整個身體都纏上了他,仿佛叫人面紅耳赤的纏.綿一般。
胤禔覺得他已經陷進這美好到不可思議的夢境裏醒不來了。
——不對。
迷迷糊糊中察覺到不對勁,胤禔慢慢睜開眼,小狐貍眯着眼睛正嘴裏直哼哼,四個爪子都纏在他手胳膊上蹭動身體。
嘴角微抽,若說方才還有一些迷糊,這會兒倒終于是明白過來眼下這什麽情況了。
胤禔實在很想放聲大笑,好歹是忍住了,手伸過去捏住了小狐貍的耳朵,輕聲安哄他:“乖,別蹭了,別……”
“吱……”
不同于平日裏或是惱怒或是譏諷或是不屑的哼聲,這一聲‘吱’十足像是呻.吟一般,帶着不加掩飾的欲.念。
胤禔的骨頭都快酥了,再次捏了捏小狐貍的耳朵,靠過去輕吹氣:“小狐貍,你怎麽了?”
——好難受。
胤礽的神智已經完全不清醒了,像八爪魚一般纏在胤禔手胳膊上,某處挨着他的胳膊用力蹭,舌頭也伸出來了一舔一舔,胤禔欲哭無淚,他也是血.氣方剛二十好幾的大好青年好不好?不帶這麽挑.逗人的!
小狐貍根本不知道這會兒胤禔在動些什麽猥瑣心思,只覺得自己渾身燒得難受,急切需要得到纾解,嘴裏哼哼唧唧吱吱直叫,抹了胤禔一胳膊的口水。
胤禔徹底無奈了,擡起胳膊,四腳纏在他手臂上的小狐貍也跟着被他撈了起來,依舊眯着眼睛一邊蹭一邊舔,胤禔失笑,将之攬進懷裏,另一只手伸過去,肚皮上摸了摸,終于是摸到了某處那個小小的已經充.血挺.立,挨着自己胳膊不知道蹭了有多久的東西,兩根手指輕輕捏了住,一下又一下有規律地撫.弄了起來。
“吱吱……吱……”
突然收到這麽強烈的刺激,小狐貍纏胤禔的胳膊纏得更緊,全身戰栗這一回卻是因為快意,四肢百骸都舒坦了,那種妙不可言的感覺,讓小狐貍舒爽得幾乎就想這麽在他手臂上紮了根。
胤禔頗有些無語,一時半會的心裏又有些滋味複雜。
小狐貍啊小狐貍,怎麽你偏偏就是只小狐貍呢,想做的都不能做,真做了……他自己都要良心不安。
手上的動作沒有停,還配合着小狐貍吱吱呀呀的反應控制着手上的力道和節奏,時慢時快,完全把小狐貍逗得不能自己,除了抱着他的胳膊舔舔嘴裏哼哼就再做不出其他反應,已經軟成了一灘泥一般。
胤禔閉起了眼睛,想象此刻躺在自己懷裏向自己索求的是本來面貌的太子爺,心裏的情緒一下就蕩漾了起來,激動得幾乎雙手都在顫抖,不知覺間手裏的動作就加快了。
“吱吱吱……吱……”
連着幾聲高亢的尖叫聲過後,小狐貍終于在胤禔手裏發.洩了出來,又抱着他的胳膊舔了舔,餍足了的小狐貍心滿意足地睡了過去。
胤禔無奈輕嘆,下床拿了帕子把小狐貍的下.身和自己的手擦幹淨,又坐在床邊發呆了半響,看着四仰八叉這會兒睡得無比安穩的胤礽,最後伸手戳了戳他的鼻子,無可奈何地抱着沒心沒肺的小家夥再次躺了下去。
罷了,都成了只小狐貍了,自己還能指望什麽,能這樣……其實已經很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
☆、點将出征
洗過臉,把布巾扔回盆裏,胤禔示意傳早膳然後讓屋子裏的人都退了下去,轉頭見小狐貍尾巴卷着身體窩在床角一動不動,閉着眼睛腦袋耷拉在自己尾巴上,似乎十足郁悶。
胤禔心中好笑不已,小狐貍從醒來到現在,保持着這個姿勢快有半個時辰了,有那麽不好意思嗎?
——換你你好意思?
小狐貍覺得丢臉到家了,被人,尤其是胤禔這個他看不順眼的冤家把命根子握在手裏肆意玩弄,還被逼得在他手裏發洩出來,怎麽想都是件很沒面子的事情。
胤禔低頭悶笑,換了他,要是胤礽也能這麽伺候他一回,他少活個十年都無妨了。
路九張羅着很快就把一桌膳食送了上來,胤禔走到床邊,一手将小狐貍撈了起來,捏捏他的耳朵:“別想了,都發生了的事情,我又不會跟別人說。”
“吱……”
——你要是敢說孤閹了你。
胤禔淡定地抹抹自己又被撓了的手,把小狐貍放上了桌子:“不許再鬧別扭,吃東西。”
胤礽甩尾巴,懶得再搭理他,吃東西就吃東西,怎麽他也不會跟自己肚子過不去。
半個時辰之後,胤禔帶着小狐貍去乾清宮請安上朝,這幾個月來都是如此,胤礽日日都躲在胤禔的袖子裏跟着他進乾清宮。
胤禔叫東頭所的奴才把自己的蟒袍裏頭的袖袋改大改結實了,還墊上了厚實的毛褥,好讓小狐貍在裏頭待着能舒服些。
胤礽對胤禔的這個點子一開始有些排斥,後來又覺得在他袖子裏待着其實還挺舒服,上朝也可以打發時間,便就默認了他的做法。
正月十五才過,過了個年一衆朝臣個個吃得肚滿腸肥,精神也有些怠倦,康熙掃一眼懶散的衆人略有不滿,手指輕敲了敲龍椅,直接下诏親征噶爾丹。
話一出口,衆人一個激靈,這會兒都繃起了神經來。
才一上朝連氣也不讓喘一口,就直接丢下重磅炸彈,雖然之前的種種親征事宜的準備一直在做着大家心裏也一早就有了數,不過這會兒真正聽到皇帝下诏,倒也俱是精神為之一振。
康熙早就拿定了主意,緊接着就開始調兵遣将指派差事,被點到名的胤禔上前一步:“兒臣在。”
“大阿哥胤禔随軍出征,封副将,領前鋒營。”康熙淡定開口。
“兒臣領旨。”胤禔跪下領旨,聲音洪亮。
“吱……”
——真了不起。
胤禔低着頭,心下哭笑不得,小狐貍,這是在上朝喂,你給爺安分點啊。
胤礽的聲音不大,又是悶在胤禔的袖袋裏好在是沒人聽到,小狐貍在袖袋裏高興地滾過來又滾過去,胤禔要上戰場了,這回他終于也可以跟着去了,太妙,太好。
胤禔面上不動聲色,當然小狐貍在他袖子裏可勁地折騰他自然是覺察出來了,也猜到了胤礽的心思,好笑的同時又有些無奈。
小狐貍,爺上戰場還帶着你這只狐貍去,被皇上看到當真要說爺不學無術玩物喪志了。
不過說是這麽說,胤禔也不可能把胤礽一個丢在東頭所一去大半年那是肯定的了。
接着康熙又開始點其他幾個皇子的名,三阿哥胤祉領鑲紅旗大營,四阿哥胤禛領正紅旗大營,五阿哥胤祺領正黃旗大營,七阿哥胤祐領鑲黃旗大營,八阿哥胤禩随聖駕一并出征。
一片嘩然。
這事之前康熙完全沒有向下透露過半點消息,突然當衆提出将一衆成年皇子全部帶去一齊随軍出征,自然免不了引來各種揣度猜測。
衆皇子也誠惶誠恐地領了命,胤禔淡定站在一邊,臉上沒有半點表情變化,袖袋裏的小狐貍又滾了一圈,讨厭,出征還要對着這一群小兔崽子。
即使一早就知道的事情,想起來也還是不爽,要不是康熙刻意給這些兔崽子機會,讓他們撈軍功加王爵,一個二個的野心都跟着膨脹起來,哪裏來的之後的那些事情,說來說去,康熙當初大罵一衆兒子不孝,争着搶着讓他不得安寧,其實都是他老人家自找的。
假太子聽得不由得直皺眉,擺明了是不太高興,最後康熙終于點到了他的名字:“太子留守京師,各部院奏章,聽太子處理,重大要事,諸大臣議定,啓奏太子。”
假太子大聲領命:“兒臣領旨。”
其實假太子也不想上戰場,說白了,他好不容易撿回條命,惜命得很,只不過想到康熙帶這麽多兒子去撈軍功心裏不痛快而已,不過既然康熙讓他監國,又給了這麽大的權利,便也就算了。
朝會結束後,康熙把一衆皇子都留了下來,叫進了西暖閣說話。
沒了那些外臣在,康熙說話便随意了許多,叮囑衆人道:“朕這次親征把你們一塊帶去不是草率下的決定,朕也思慮了許久,想着帶你們一塊出去長長見識也好,親眼瞧瞧遠比紙上談兵來得觸動大,我們滿人的天下是馬上打下來的,你們身為皇子的,祖宗當年的風範學不來十成,學個七八分也很不錯了,朕不喜歡自己兒子是只會讀聖賢書的書呆子,這些行兵打仗的事情,你們也得一一學起來。”
“兒臣受教。”衆人異口同聲。
胤禔袖袋裏的小狐貍甩尾巴,說得真動聽,真要這些人本事大了,你就該焦慮難安,覺都睡不着了。
康熙繼續道:“不過你們也需得記着,到了軍中不比在京裏,軍隊裏的規矩你們就算是皇子也一樣得遵守,切不可妄自尊大,也不能擅作主張給人添麻煩,貪功冒進自以為是這些都是朕不允許的,可都聽明白了?”
“兒臣謹記!”
之後康熙單獨留了假太子下來,讓其他人都退了下去。
出了乾清宮的門,看其他兄弟都走了,胤禔才把小狐貍從袖袋裏頭解放了出來,捏捏他的耳朵,把胤礽抱進懷裏,突然‘咦’了一聲,問道:“小狐貍,你綁在腳上的鈴铛呢?”
胤礽聞言低頭下去看,右後腳上綁着的鈴铛确實不見了,那是弘昃和弘晳兩個前幾日來東頭所看他送給他的,早上的時候應該還在。
胤禔也道:“我記得早上出來的時候還在啊……”他說着伸手進袖袋裏頭摸了摸,也沒有。
胤礽偏頭認真想了想,早上确實還在的,進乾清宮門前胤禔把他塞進了袖袋裏,那個時候應該還在,因為他記得在胤禔給康熙請安的時候自己因為惡趣味起還伸手撥了撥,後來請安之後等上朝的那段時間,胤禔有将他撈出來透氣過……
想到這裏,沒等胤禔回過神,胤礽已經從他的手上跳了下去,咻一聲就跑進了乾清宮裏頭去。
胤禔想追上去已經來不及了,眼睜睜看着小狐貍身子靈活地蹿進了乾清宮了裏頭,當下就沒了蹤影,又氣又急卻只能幹瞪眼。
胤礽借着身體靈活小巧避開了乾清宮侍衛奴才的視線,直接翻窗進了西暖閣裏頭,卻見康熙皺着眉面色不豫,面前的假太子尴尴尬尬地支吾着說不出話來,一時好奇,就躲到了一邊的落地大花瓶後面去……聽牆角。
康熙問假太子:“前些日子,你是不是從乾清宮的庫房裏拿了幅字畫去,也沒與朕說一聲?”
假太子一聽就心虛了,康熙說的是一幅米芾的真跡,下頭的官員好不容易搜羅來進貢上來的,一貫喜歡附庸風雅的康熙很是喜歡幾乎愛不釋手,那段時日時時拿在手邊臨摹,後來是看被自己摩挲得多了,紙頁似乎有損才叫人小心收了起來,然後過了這麽幾個月又想起來,就想再拿出來看,卻被告知,東西被太子爺要走了。
康熙對太子大方這點是沒話說的,但不代表太子一聲不響問也不問就把自己的心頭之好搶走也會高興,而且據管事的太監說是已經提醒過太子爺這是皇上喜歡的東西,太子爺依舊是強硬地将之給要了走。
假太子這貨當然不是有多喜歡這幅字畫才要将之搶走,實際上他連作下這幅字畫的人是誰都不認識,只不過是對這個略有些古怪的名字有印象而已,穿越之前無意中在電視新聞裏瞟到說某地這人的一幅真跡拍出了幾千萬的高價,當時捧着方便面呼嚕的假太子也不過只能對着電視屏幕默默擦擦口水在心裏仇富一番罷了,卻不曾想如今在乾清宮親眼得見,一時貪念起,就死活給要了去。
“兒臣……兒臣也只是喜歡那字畫,看汗阿瑪收在庫裏,以為汗阿瑪不要的,就拿了去,也忘了和汗阿瑪說一聲,兒臣一會兒就叫人送回來……”
胤礽聽着甩了甩尾巴,不問自取等于偷,他當年也是揮霍,不過還當真沒有糊塗到去搶康熙的心頭好的地步,什麽能拿什麽不能拿他還是很拎得清的,假太子這厮,擺明了就是個糊塗球,也不知道他私下裏到底還做過多少類似的好事,在康熙面前毀了多少次他的形象。
小狐貍徹底郁悶了,照這麽發展下去,皇太子該提前被廢了吧?就算不被廢等到他能拿回自己身子,這名譽什麽的也毀差不多了吧?到時候力挽狂瀾還來得及嗎?
“罷了……”康熙擺擺手:“你喜歡就拿去吧,不過下回好歹與朕禀報一聲先。”
假太子松了口氣,趕緊道:“兒臣明白。”
之後康熙又開始提點假太子監國事宜,胤礽沒興趣再聽,眼尖地在角落裏看到自己那個鈴铛,悄悄挪過去,抓起來,翻窗出了去。
胤禔焦急地在外頭來回踱着步,差點就要讓太監進去通傳求見了,小狐貍終于是晃了出來,挨着他的腳邊蹲下,手裏抓着那個鈴铛,郁悶地埋下了腦袋。
胤禔一手把他撈起來,捏耳朵:“小狐貍你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你怎麽這麽不知輕重?”
“吱……”
——你煩死了。
“你怎麽突然不高興了?”
——跟你沒關系。
胤禔了然,十之八/九聽到了啥不好的事情,還跟那個假太子有關。
“算了啊,小狐貍你是小狐貍,別想那麽多了。”
“吱吱……”
——想了也白搭。
作者有話要說:
☆、難以啓齒
離出征的日子只有一個多月,要準備的東西卻很多,康熙下的聖旨裏頭随軍官員是要自帶八十日口糧的,這樣要準備起來東西就多了。
身為皇子,出去領兵打仗雖說不是去游玩的,卻也不能太苦哈哈了,貼身伺候的人也還得帶三兩個,再想到還要伺候這只正興奮地在桌子椅子上上蹿下跳的小狐貍,胤禔于是又多點了兩個人,帶五個太監伺候而已……也不算太多吧?
胤礽在褥子上滾了一圈,心中腹诽,你這是出去打仗不是下江南,帶這麽多人伺候,老爺子一準要側目。
當然,胤礽以為,若是換了自己,就算再多五個人,大概都可以。
如胤禔所料,胤礽确實很高興也很興奮,從前要說有什麽遺憾,首當其沖的便是沒能親眼上戰場上去瞧一瞧,活了一輩子,都只是在四九城這一畝三分地裏經營,想來也實在是沒意思,好不容易這一次有了機會,當然不能放過。
頭一次,胤礽對自己小狐貍的身份沒了抵觸,托了小狐貍的福,他才有這個機會親上戰場。
胤禔伸手撓小狐貍的下巴,小東西,明明是托了爺的福好不好,沒了爺你能去哪裏啊?
要準備出征,兵部大小事情幾乎是忙得胤禔腳不沾地,于是再不能偷懶打诨,雖然胤礽依舊每日都跟着他去辦差,胤禔手頭事情多卻沒工夫搭理他,多半是讓他自個一人窩書桌角或者窗臺或者其他什麽地方看書打棋譜吃東西。
小狐貍有得時候閑得無聊了,擡頭就見胤禔端坐得筆直,或在處理公文,或與其他官員商讨事情,面色平和不慌不忙,再怎麽緊急的事情也能有條不紊胸有成竹地處置好,小狐貍看着看着就有些恍惚,在胤礽的記憶裏,胤禔應該是個性子急脾氣也暴躁的兵痞子,簡單說來就是一流氓,皇子身份也掩蓋不了他的無賴本性,但是面前這個,怎麽說呢,無棱無角,遠比從前要平和許多,甚至有時都會讓他産生這家夥其實與世無争的錯覺,以至于胤礽都懷疑,莫非面前這個胤禔也是假的?
這麽想着,小狐貍又閉着眼睛甩起了尾巴,雖然說不清為什麽,但是這家夥也是假的這層可能,讓他心裏想來就很不舒服也下意識地不願這麽認為就是了。
當然,胤禔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小狐貍很快就會發現自己實在是想多了。
春天到了,小狐貍的身體起了一些變化,尤其每每到了夜晚,睡到三更總會醒來,然後就迷迷糊糊的渾身難受,雖然極力控制,往往最後還是會受不了地扒到胤禔的胳膊或者大腿上去胡亂蹭,把胤禔蹭醒之後對方就會很體貼地幫他揉/捏某個地方一直到他發洩出來。
胤礽欲哭無淚,小狐貍的身體變化根本不是他能控制得了的,總不能讓他真去找只母狐貍吧?但胤禔對他的這種‘體貼’也實在是他不太能接受的,雖然白日裏醒來對方從來不提這事,但偶爾眼裏流露出的玩味笑意總讓小狐貍覺得他就是在嘲笑自己,根本,其實,這家夥就是無恥無賴又流氓,比從前更甚,除了他還有誰能這麽厚臉皮,怎麽可能會是假的?
且胤禔似乎是看小狐貍夜夜這麽‘操勞’即使是他這具身體在這春天裏的正常反應,也實在是擔心他會傷了身,每日都是大魚大肉有時甚至鹿鞭羊鞭的給他補着,其結果就是更加讓小狐貍夜夜亢奮不能自己。
話又說回來,胤禔私下裏命令頭所裏的小廚房準備這種東西,雖然分量不多,但是三天兩頭的炖一次,別人不知道,管家的大福晉卻是心裏清楚的,又沒見他進過自己或者後院其他女人的屋,免不得心裏範嘀咕,甚至都懷疑起了他在外頭金屋藏嬌,還悄悄派了身邊伺候的太監跟了他幾回,最後發現胤禔确實每日除了去兵部辦差就沒去過其他地方,也只能做了罷。
要不是知道書房裏養着的是頭小狐貍,大福晉都該以為胤禔是養了只狐貍精在裏頭了。
處理完手邊最後一份公文,胤禔看看窗外天色,太陽快下山了,再不回去宮門都要關了,再看小狐貍,正呆呆傻傻地看着自己,像是在探究什麽一般。
胤禔輕笑了笑,伸手将他撈了起來:“走咯,回去咯。”
胤礽乖乖在他懷裏趴下去,真糟糕,方才胤禔沖着自己笑的時候,心裏竟然不自覺地亂跳了一下,春天,究竟什麽時候才能過去啊?
之後就因為這件事,胤礽從回宮起就沒搭理過胤禔,吱也不吱,吃飽喝足自己跳上架子腦袋伸進小太監打來的溫水裏悶了兩下,再擡起頭,甩甩腦袋,甩掉沾到的水,便就跳到一旁的褥子上去窩了下來。
胤禔看着他的動作失笑不已,小狐貍已經很久沒有在褥子上睡了,今日這又是鬧得什麽別扭?
不管怎樣,他是不會答應的就是了。
小狐貍腦袋埋在爪子上很快就睡了過去,胤禔嘆了口氣,放下書起身走了過去,将之撈了起來,手指撥着他毛茸茸的腦袋,小家夥,睡這裏,晚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