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趙西延望着方夏離開的幹淨背影, 整整自己的短袖領子,提提短褲褲腰,大步跑到她旁邊, 端正姿态,走起玉樹臨風的步子。
方夏偷瞟他一眼,發現趙西延還挺在意自己形象的,估計也是因為這個,學校一點敗壞他形象的小道消息都沒有。
最近的那家王婆大蝦離這裏就兩條街, 沒再坐公交車, 趙西延和方夏一塊走路過去。
方夏全程都在觀察經過她的路人。
趙西延好奇問她:“你在看什麽?”
方夏眼神給他指對面過來的一個女生,“看她穿的衣服。”
“怎麽了?”白色蕾絲裙子, 趙西延好像見陶可非穿過差不多的, 沒看出來什麽問題。
“能穿白裙子,還穿了一天都這麽幹淨,家庭條件應該不錯,也很受寵。”
“就一條白裙子?”
“不是誰都能穿白裙子。”
方夏有時候還挺羨慕何梅的, 何梅上面有個哥哥, 當初何媽媽懷上她後,查出來是個女孩, 寧願違反生育政策, 被廠裏辭退罰錢也要生下她,全家人都很寵她, 她的裙子可以穿兩天還很幹淨,當然,她自己更喜歡穿花裙子, 方夏很少見她穿純白的。
趙西延很懵逼,白裙子怎麽就誰都不能穿了?現在這個社會, 還能像古代一樣,對平民百姓的衣服顏色有規定?只能穿黑白灰這種色彩單調灰暗的,不能穿色彩鮮豔的衣服?
她要是羨慕想穿,他現在就可以去商場給她買個十條八條。
方夏沒多給他解釋,含着金湯勺長大的少爺,是不會懂她這種被嫌棄使喚長大的人的心理的。
到店裏,趙西延拿手機掃完下單碼遞給方夏,讓她先點,方夏不接,“你自己點就行,不用管我。”
“那我點咯?”
趙西延選大蝦口味,手指都要點上去了,方夏像是知道他準備點什麽,說:“我以前來這家吃過,他們家不怎麽辣,我能吃微辣,你不用點蒜香的。”
趙西延懸在手機屏幕上的手有點子尴尬是怎麽回事。
她什麽時候學會的讀心術?
“那我點微辣了?”
“嗯。”
微辣點下去,趙西延嘴裏像是已經嘗到味,開始分泌唾液,又點了幾個兩人都喜歡吃的配菜,下完單擡頭,發現方夏又去盯着別人看了。
她怎麽這麽喜歡看別人,明明對面就坐一個超級大帥哥。
趙西延順着看過去,很和諧的一家三口,媽媽剝幹淨蝦喂到小女孩嘴裏,到處都是啊,這有什麽可看的?
方夏蹙蹙眉頭,“你跟我看什麽?”
“我不能跟你看嗎?這還有規定了?”趙西延回的理直氣壯。
“那你看出來什麽了嗎?”
“看出來什麽?不就是一家三口?”趙西延不以為意。
方夏問他:“你說那是親的一家三口麽?”
“啊?”
趙西延重新去看,這回仔細一觀察,忽然發現小女孩衣服上沾了湯汁 ,媽媽太年輕了,像是剛出大學的大學生,照顧孩子的動作非常生疏,小女孩小手緊張地捏衣角。
要說媽媽其實是女孩的姐姐,她又在和爸爸眉來眼去,每一眼都能看出快要溢出來的愛意,像在熱戀。
趙西延看出來了,“不是親的?”
“應該是男人新談了女朋友,帶來給女兒看看,她在讨好男人的閨女。”
趙西延突然起身過去。
“哎!”方夏趕緊叫他一聲,想攔沒攔住,就見他在背對母女倆的位上坐一會兒,瞪大眼睛回來,佩服的不得了,“你神了啊?”
真和她猜的一模一樣。
方夏聳聳肩,是不是親母女一眼就能看出來,她就是在感嘆,不是親母女還能對孩子這麽好呢。
雖然這句話方夏在不記事的時候就開始想,想了十幾年,從抱怨到抱怨膩味,再到現在的感嘆,但她可能會想一輩子。
趙西延去衛生間洗把臉,對着鏡子整理自己的頭發和衣服,回來端正坐姿,“麻煩神仙,看看能從我身上看出什麽。”
方夏擡擡眼,猝然和他正緊緊盯着她的灼灼目光對上,立刻住嘴。
趙西延:“看不出來?”
方夏翻白眼:“有毛病。”
趙西延:“……”
不想看就不想看嘛,幹什麽突然臭臉。
一會兒服務員上煮得滾熟的一鍋大蝦和配菜,趙西延下菜,方夏戴上手套剝蝦。
說起來,方夏不太喜歡吃蝦,或者說是不喜歡一切需要吃飯時再動手處理的東西,會弄得手很髒,很麻煩,她喜歡在做的時候就處理得幹幹淨淨。
因此吃了幾個就不吃了,見鍋裏配菜熟了,脫了手套開始撈配菜吃。
知道方夏飯量挺大,趙西延點的大鍋,結果全自己吃蝦去了,她碰了幾個就不再動,“你怎麽不吃蝦了?”
“你吃你的,你管我幹什麽。”方夏夾一筷子金針菇。
“你不吃我吃不完啊。”
“你先吃,吃不完再說。”
趙西延也摘了手套,和她搶菜吃。
方夏巨無語,“你幹嘛?”
“我吃膩了,我要吃菜。”趙西延從她筷子底下搶走一片生菜葉子,對着她耀武揚威地吃下去。
方夏在他菜入口前一秒說:“別怪我沒提醒,我筷子夾過了。”
趙西延大口吃進去,“那怎麽了?”
方夏:“……筷子上有我的口水。”
她這句話結束,趙西延嚼東西的腮幫子立停。
方夏無聲哼笑。
但趙西延只頓了一秒,再嚼的動作看着比之前香多了,“沒事,我不嫌棄你。”
“……”是她嫌棄他好嘛?
不要臉皮。
雖然這句話是方夏自己說的,趙西延順杆子上爬,一點沒覺得惡心,方夏自己心裏面開始怪怪的,一種說不出來的別扭。
兩個人在一塊吃過好幾頓飯了,她之前懶得換公筷,這回再夾菜的時候,握上旁邊被兩人閑置的公筷。
趙西延看着她的動作,“你嫌棄我啊?”
“嗯。”方夏淡淡的。
說實話,趙西延心裏有點子受傷。
他也換上公筷,然後繼續和她搶菜吃。
方夏皺眉,“你不能自己夾嗎?”
“你沒覺得還是沒聽說過那句話?搶來的菜就是比自己夾的好吃。”說完,趙西延将搶走的年糕當着她的面放進嘴裏。
方夏不覺得,她在家确實搶飯,不過不是因為活潑調皮,也不是趙西延這樣享受搶飯的樂趣,是迫不得已,她不搶就沒有她吃的,因此在外面就不想再和別人搶飯吃,最好劃分清楚什麽菜是誰的。
不過既然趙西延喜歡,她這個飯搭子就奉陪到底,她搶飯的速度完全可以将他秒殺。
趙西延确實看得傻眼,速度好快,方夏之前都是讓着他的嗎?
一頓飯吃到最後,配菜消滅的一幹二淨,鍋裏的蝦還剩一半。
趙西延酒足飯飽地喝着小茶,看方夏先将蝦全部剝殼,放回鍋裏裹上香辣濃稠的湯汁兒,兩口一個吃下去,再吃一小口米飯。
“原來你喜歡這樣吃。”
“嗯,我不喜歡邊剝邊吃,弄得手上桌上都是油,很難受。”
“那你之前怎麽不這樣直接剝完一塊吃?”
方夏白眼瞥他,“我剝了讓你搶走嗎?”
“……”趙西延竟然無言以對。
他現在在她心目中搶飯的形象已經根深蒂固了嗎?
吃完飯趙西延還要送方夏回去,方夏真心覺得沒必要,小城算不上亂,而且她對自己有自信,她都在這條路上往返多少年了。
不過趙西延願意去聞下水道的酸臭腐爛味兒,願意自掏腰包坐出租車回去,她沒有多餘意見,反正她該勸的都勸到了,花的也不是她的錢。
趙西延将方夏安全送回小區,回到自己家時,他媽還沒睡,和陶可非媽媽坐在沙發上聊天,陶可非也在,三個女人一臺戲,聊的熱熱鬧鬧,歡聲笑語。
陶可非說完一句話,大聲問路過不準備參與的趙西延:“趙西延,我說的對不對?”
“西延回來了?”趙媽媽回頭找兒子,招招手,“西延過來。”
趙西延不想過去。
如果他沒猜測,剛才她們應該是在聊他,還不是什麽特別光彩的事,因為三位女性此刻都是看熱鬧一樣的眼神。
他兩只腳像是被人硬掰着挪過去,“……媽。”
屁股針紮一樣坐到她旁邊。
趙媽媽仔細端詳兒子的俊臉,笑說:“剛才可可說你在學校特別受女生歡迎,之前籃球比賽的頒獎典禮上,還有女生上臺給你表白?”
趙媽媽将陶可非剛才說過的話重複一遍,除了趙西延,幾個人都笑得特別歡樂。
趙西延尴尬的直撓頭頂,“那什麽……都是鬧着玩的,陶可非說的啊?”
陶可非傻樂點頭,“對,我說的。”
“你明天是不是就上補習班了?東西都準備好沒有?有沒有題目不會?要不去我房間,我給你說說。”
一聊到學習,陶媽媽就特別帶勁,推着陶可非說:“去,有什麽問題問問西延,語數英他都能幫上忙。”
陶可非噘噘嘴,滿心不情願地跟趙西延上樓。
趙西延帶着陶可非到他書房門口,微笑推開門請她進去。
陶可非心肝顫顫,一旦趙西延露出這種眼睛沒動,只動嘴角的模式化微笑,就證明他現在心情非常不爽,沒她好果子吃。
她站着不動,趙西延溫柔地推她進去。
陶可非捂住心髒,深吸一口氣,她怕什麽,她說的不是實話嗎?
是實話,趙西延承認,但是——
“我是不是說過,你少跟我媽和你媽說我在學校的事?”
“她們在問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只要趙阿姨問我,我什麽時候兜住過?再說了,你在學校受女生歡迎,阿姨高興還來不及呢。”
陶可非努力給自己壯膽,何況她還抓着趙西延的把柄,“你別說我不會藏事兒,該藏的我也能藏,阿姨還問我你在學校有沒有喜歡的女生,我說沒有,我都沒有把你追方夏的事兒抖……”
陶可非瞪大黑溜溜雙眼,猛吸一口氣,後知後覺地迅速捂嘴。
她怎麽就說出來了???
趙西延嘴上微笑多有感染力,這雙黑沉的眼現在就有多可怕。
“你在說什麽?我什麽時候追方夏了?”
“我我我……我看見了!”既然都已經說出來了,陶可非雙手叉腰,氣勢不能輸!
“眼睛有時候也會騙人的。”
“眼睛會騙人,手機不會,我還拍了照!”
“什麽照片?”趙西延有着濃厚的興趣,“來,給我看看。”
陶可非怕他不信,掏出手機給他看。
趙西延拿過來,陶可非不會拍照,拍的是自習區全景,放大之後才看見他坐在方夏對面。
趙西延轉發給自己,還給陶可非,“這能說明什麽?”
陶可非心道趙西延怎麽這麽嘴硬,“這看起來是不能說明什麽,但深究就有很大的問題,首先你以前不去圖書館,你自己都有書房。”陶可非跺跺腳,提醒他現在站的房間。
“其次你還天天去,我都觀察好幾天了,你太反常了,和以前完全不一樣。”
“你跟蹤我啊?”
陶可非圓溜溜的雙眼又猛地睜大。老天鵝啊!她怎麽又什麽都說出來了!
“一張照片什麽都說明不了,我給你說過了,圖書館學習氛圍濃郁,我現在喜歡在圖書館學習,你要是不信,你大可以翻我的書包,看我做了多少張卷子,看了幾本書,我不想把自己悶在書房。”
“我和方夏就是湊巧在圖書館碰見,我們倆還一塊搭檔去吃飯呢,要不你去問問她,看她怎麽說?”
陶可非皺緊眉頭,真是趙西延說的這種?
她怎麽就是覺得趙西延和方夏相處起來跟其他人不一樣呢。
趙西延拉開門請她出去。
陶可非被攆下樓。
正好媽媽和趙阿姨聊完了,陶可非跟着媽媽回家。
趙西延将書包扔在書房,回自己卧室洗澡,只穿一條海藍色條紋四角褲出來,拿着毛巾擦頭,屋裏空調開的很足,很涼快,身子後仰躺在被子上。
手指蹭了蹭嘴巴,咂摸一下,糾結到底要不要去刷今天這個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