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聚餐
艾可說,想将陳澤呂帶回家吃飯。
我一怔,問她:“你想幹嘛?帶回去見父母,打算結婚不成?”
艾可急忙說:“不是”,她說:“我搬出來住了。”
我問:“和陳澤呂一起麽?”
她說:“不是,和我的初中同學,她正在招舍友,我也不想繼續和父母住在一起了,離家還挺遠的。”
我猶豫了一會,不知道該說什麽,只能說:“你想好了就成。”
艾可搭上我的肩膀,說:“為了慶祝我喬遷新居,這個周末去我家一起吃飯吧。”
我在心裏想着,她會不會叫上李蓮,李蓮如果去了,又怎麽跟她的舍友交代?這可是個麻煩事。
我問她:“要喝酒嗎?”
艾可說:“聚餐哪有不喝酒的?”
我點點頭,答應了,事實上,艾可作為我最好的朋友我也沒法拒絕。
第二天中午,艾可拽着我的胳膊,非要跟我一起吃飯,我問她,“你男朋友怎麽辦?”
艾可沒有搭理我,我估摸着兩個人大約是吵架了,便沒有繼續問下去。
我吃着飯,艾可便一直盯着我,我問她:“你在看什麽?”
艾可垂了下眉,又擡眼看着我,說:“他竟然誇別的女生漂亮。”
我其實已經猜到了,卻仍舊問她:“誇誰呢?”
她說:“你。”
于是我問她:“所以你是打算怎麽做?是要殺了我還是要殺了他?”
艾可嘆口氣,“我就是很生氣,竟敢在我面前說其他女生漂亮。”
她噘着嘴,像個小孩,戀愛的酸臭味漫上了我的臉,我卻只聞到了一個人的味道——我從來沒覺得陳澤呂是喜歡她的,他只不過是在證明自己的魅力而已,畢竟艾可長得也蠻漂亮,比王曉要漂亮。
我告訴艾可:“我對你的男朋友沒一點興趣,說實話,我挺讨厭他”。為了顯得這個讨厭合理,我打趣道:“他把你給搶走了,就留我一個人,我看見他就煩。”
艾可一笑,第二天又和陳澤呂勾搭在一起了。
周末,我帶着豆豆去艾可新家蹭飯,作為客人,我帶了幾斤排骨過來,勉強算是一個硬菜。
客廳裏已經坐滿了人,令我沒有想到的是,李蓮也來了,她大概沒有想過,這可能會得罪她的室友。
李蓮從我懷裏接過豆豆,艾可和她的室友正在廚房裏忙碌着,我四處看了看她的房子:暖黃色的壁紙,吸頂燈打着柔和的光,廚房與客廳一道玻璃門隔開,沙發背景牆是三幅向日葵油畫,頗有點梵高的感覺。
我問艾可,這房子多少錢一個月。
艾可說700,我頓時打消了換房子的念頭。
兩人合租一人700,這房子就是1400一個月,他怎麽不去搶?
我看着來的都是幾個很熟悉的人,想着今晚大概是不醉不歸。
豆豆有點怕生,不管有多少人逗它,它總是坐在我的腳邊不動彈。
我翹着二郎腿坐在沙發上切換着電視臺,李翠悄默聲移過來我旁邊遞給我一瓶冰銳,說:“魏蘭,給你介紹個對象吧。”
我想起陳開,我們如今究竟算不算是分手?
大概是不算的,畢竟一個月還會說幾句話,于是對李翠說:“我有對象。”
我只是想搪塞過去,事實上我對談戀愛沒什麽興趣。
我以為這足以堵上李翠的嘴,卻沒想到她接着改了說辭,說:“那我給你換個對象吧。”
我喝了一口冰銳差點噴出來,問她:“你聽聽自己說的是什麽話?沒有也就算了,有還要給人換一個?”
我咂摸着意思不太對,問她:“究竟怎麽回事?”
事實如我所猜,在我不知道的地方開了一朵桃花。
李翠像是說媒似的,說他的房子在哪在哪,家裏有多少存款等等,我不知道兩人未經過相識相知就問存款和家産有什麽意義,忽然就體會到了一種相親的感覺。我想着,我大約是年紀不小了,都有人開始給安排相親了。
可她看着我的眉眼,忽然就問了一句,“你是不是有放不下的什麽人?”
我一怔,不知道她為何會這麽問,年長些的人似乎總有些特殊的眼光。
我說:“沒有”。
可她沉默的看着我,我只能嘆口氣,說:“或許是有的。”
我從未如此确定,不能再這麽沒有意義的拖下去,是時候與陳開做個了結,因為剛剛那一瞬間我眼前浮現的影子并不是他。
我苦笑自己說陳澤呂是個渣男,事實上我又何不是個爛人?我在浪費自己時間的同時其實也在拖延着別人。
我在微信消息裏劃了又劃,劃過了半天的未讀紅點,才看到那個平躺在聊天界面裏陌生又熟悉的名字。我的手指懸在屏幕上方,想着與他解釋的說辭,可未等我點開聊天對話框,艾可便叫我過去端菜。
我放下手機,放下豆豆,走進了廚房。
艾可見我心不在焉,便多看了幾眼,叮囑着別撒了湯,我将排骨湯放在桌子上,苦惱的搖了搖頭。我時常分不清自己的感受,亦分不清事情的本質,只是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了那滿牆搖曳的紅玫瑰,以及蹬着自行車笑靥如花的人。
我自然是不認為陳澤呂算是長得好看的,因為我見過這世上長得最好看的男生,有着春風般溫柔的個性,和任何黑暗都侵蝕不了的明朗的笑容,在這片連星星都看不到的城市裏,他身上的任何一切都足以照亮整片夜空。
往事下酒,我叼着冰銳出了門,滿城的夜色将我淹沒。
我時常在想,那一段時不時鑽出來讓我沉醉一下的過去,究竟算是愛情還是執念?畢竟他總是在我情緒消沉時候才偷偷鑽出來。
我希望能弄懂愛情的本質是什麽,因為我不認為當兩個人相隔數十年沒有任何聯系的情況下,愛情依然會保鮮,可讓我如此沉醉的東西究竟是什麽?
可是,愛情不是做實驗,不是算好方程、添加試劑,就能算出的唯一結果,我的情緒也是一樣,就像白天之前,我根本不會認為死去的回憶仍舊能夠沖擊我,而到了夜晚,我秉着呼吸,坐在路燈下的長椅上,唯有緊閉着雙眼,才能不讓眼淚流出來。
他說:“魏蘭,看我一眼。”
手機響了,是艾可打電話叫我回去,我含糊應了過去,搜了搜附近的公廁,過去鏡子前收拾好神态和妝容,這才準備往回走。
我才喝了一瓶冰銳,按照我的酒量三瓶才會開始有點感覺,可我已經覺得有點醉了,我捂着鼻子,努力穩定着情緒,慶幸這是夜晚,妝容很容易便蓋掉了一切。
我推開公廁的門,看到了陳澤呂,從未如此感謝他的出現,我潮水般的情緒瞬間便退回去了。
我不明白艾可怎麽會讓他出來接我,她前腳不是還介意陳澤呂誇我來着?
陳澤呂笑着說:“走啊,回去。”
我看到一個沒有任何風采的皮囊在同我說話,他沒有任何值得品味的靈魂,他抄着口袋站在那裏,全身上下都在說:你看,我長得帥吧?
我:……
我的情緒不剩一滴,邊走邊低下頭,将準備好的話發給陳開,我早該這麽做。
推杯換盞一整夜,直到兩點酒局才散,豆豆困得睡在我腳底下,陳開也沒有回複一條信息。
艾可騎着電動車将我送回去,我聽着她的聲音回蕩在胸腔裏,她說了半天我只聽到了那一句,“你今晚喝的有點多……”
我感覺到艾可回頭看我,卻不知道她在看什麽,因為她這個舉動似乎是需要我回應什麽,卻一直沒等到的意思。我不知道她問的是什麽,又需要我回應什麽,她又不是不認識我的家門在哪裏。
到了單元樓門口,豆豆飛速的爬上樓層,我扶着一棵樹吐了半天才終于清醒了一點,艾可連拖帶拽将我拖了上去,她的聲音從遙遠的地方響起,好像在說:“魏蘭,你在對不起些什麽?”
我甚至不知道我是什麽時候睡着的,早上六點我被頭疼喚醒,我摸過手機,打開我已經幾年沒點開過的Q.Q,看着它更新完系統,又認證過信息,我從聯系人裏找到那個陌生的名字,攤在床上看着天花板,開始想不明白我昨天晚上突然發什麽神經,聊天記錄裏最後一條信息已經是九年以前的了。
我嘆口氣,想了想,将Q.Q聯系人删的一個不剩,因為能躺在這裏面的人,都早已刻上了過去的名字,我知道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再聯系他們了。
我給豆豆放好狗糧,昨晚回來的太晚,豆豆趴在沙發上搖搖尾巴,懶懶的看着我,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我将垃圾收好,推開門放在門邊,防盜門上不知何時挂了一個塑料袋,裏面放着一本書,《持續做一個深情的人》。
我知道是誰送的,我的床頭躺着同樣的一本書,只是上面布滿了水漬,是當初陳開玩游戲的時候将水杯打了撒上去的,為此我難受了很久,希望他給我買一本新的,而直到今天他才送給我。我不知道這遲來的禮物有什麽意義,卻從中品味到了告別的味道,于是掏出手機,将聯系人删除幹淨,算是徹底将他從我生活裏清理出去。
我以為生活已經重新開始,然而第二天我下班回來,卻在門口看到了一個人。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于是問,“你怎麽來了?什麽事?”
陳開不說話,只是站在那裏看着我。
我開了門,邀請他進去坐,過了一會,他像是無事發生一樣,很自然的說:“出去吃飯吧。”
然後一如往常的拉着我的手腕,“走,請你出去吃。”
我疑惑不解的看着他,不明白他什麽意思,但我力氣不夠,拽不動他。
我被迫站起身,無奈道:“你想幹嘛?”
我說:“我以後不會再和你出去吃飯了。”
我知道很多人都明白,當女人說不,其實是想的意思,但也有像我這樣的女生,說不就是不的意思,并沒有那麽多拐彎抹角的含義。
陳開說:“我辭職了,打算來這裏。”
我問他:“什麽時候辭職的?”
他說:“昨天。”
我叉着腰在房間裏走了一圈,一種無名的憤怒罩在我身上,就好像他辭職是我的錯一樣。
于是我聽見自己說出了我最讨厭的那句話,“你能不能別這樣?”
我覺得我可能真的要換新房子,我看了看陳開帶來的行李,我并不想再和他有什麽聯系,在一起的時候我自然是專一的,可分別也是分的徹徹底底。
事實上,從我選擇來到濰城開始,我們就已經分手了,因為沒有任何一對情侶,可以持續一個月不打一個電話,這與分手本就無甚分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