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段家兄弟
屬性不祥的黑霧如吐信的毒蛇般從各個角落爬出,蜿蜒潛上二樓,試探着想要纏在房中僅有的兩個生人身上。
黑霧的形态只有言燼一人能看到,但随之而來的陰寒卻如跗骨之疽一般,凍得二人一身雞皮疙瘩。
段淮幽摸了摸自己汗毛倒立的胳膊,抓緊了手中的拐杖。
他雖然什麽都看不到,但他知道一定發生了什麽不尋常的事情。
這種情況下,作為一個傷殘人士,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做好随時逃跑的準備,別拖言燼的後腿。
言燼顧不上管他,閉眼散出神識四處感知,希望能确定到陣眼的位置。
但周圍黑霧亂爬,陰風四散,氣場已經完全亂了。
整棟別墅現在就像個裝了好幾百人的大型菜市場,各種叫賣聲、聊天聲混作一團,想要聽出一個人的方位,簡直難于登天。
言燼煩躁睜開眼睛,對抓着拐杖站在旁邊老老實實等自己的殘障人士說:“不行,找不到陣眼。”
殘障人士乖巧點頭,兩人相視沉默半晌,看言燼不算着急,他才又小心翼翼地問:“那個,我能問下發生了什麽嗎?我可能是個……呃,閉眼玩家。”
言燼一拍額頭,心想一着急竟然忘了這家夥啥也看不到了。
估計剛才的一切在段淮幽的眼中,就是別墅裏無緣無故刮起一陣大風,還降了溫,然後自己就神經質的開始緊張,閉着眼睛沉默半天後告訴他沒找到陣眼……
跟特麽神經病一樣。
言燼臉有點紅,趕緊解釋了一下:“剛才那塊玉佩除了咱們知道的功能,可能還帶着一定的鎮壓作用。
玉佩完好在別墅裏,就能鎮壓住陣法的氣息不被人發現。現在玉碎了,無人鎮壓的法陣就顯現出來了。
所以我進門的時候總覺得別墅的風水有哪裏不對,卻又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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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那時別墅的風水局就已經被破了,只是保留了表面的完整罷了!”
“那屋裏一下變得陰森森,也是因為陣法暴露出來了?”段淮幽好像有點懂了。
言燼點點頭說:“現在還不能确定到底是何種類型的陣法、作用是什麽,只能先下去找找看能不能發現陣眼了。”
段淮幽點頭同意,然後毫不見外的把自己的大長胳膊壓在了言燼的小身板上:“好,那我們下樓吧!”
言燼:“……”
就沒見過這麽臉大的!
呼哧呼哧的喘息聲從樓梯上傳出。
言燼肩上壓着個完全不出力的大高個,頭上頂着停不下來的亂風,還要注意随時躲避悄咪咪游過來的黑霧,艱難地往樓下蹭。
剛下了三四個臺階他就一頭汗了,又堅持兩層就完全走不動了。
言燼暴躁抹了把汗,覺得不能再這麽下去。周圍的黑霧越來越多,段淮幽是虱子多了不怕咬,自己要是沾上了,可就少則傷風感冒十天半個月,多則黴運纏身半年一載。
哪個都是他不能承受之重!
必須得想辦法!
段淮幽剛才裝作無意識搭住言燼,不是真的想他扶自己下樓,只是惡趣味來了想逗他,順便欣賞下小孩炸毛跳腳的樣子,誰知這小孩真就實誠地扶着他,累得氣喘籲籲也沒撒手。
這時看到他停下了腳步,段淮幽還以為是自己玩笑太過分,惹人生氣了。
剛想抽回手道歉呢,就見小孩兒擡手使勁一抹汗,嘟嘟囔囔從背包裏掏出了一沓符紙。
一沓板磚那麽厚、用橡皮筋從中間綁住固定的符紙。
只見言燼用他那雙對比起來稍顯小巧的手,費力攏好快有他手掌厚的符紙,一手握緊,另一手拇指食指一捏,做了個标準的數錢動作。
“呸!”言燼搓了下手指,就着這個姿勢一張一張的撚過去,直到在中間撚到了自己需要的那種,一使勁兒抽了兩張出來。
然後在段淮幽迷幻的眼神中,把搓出來的符篆夾在兩指間,舉于面前,閉上眼睛念誦咒語:“上聽臺星,應變無停,三魂永久,魄無喪傾!”
咒語聲落,符上的咒文紅光一閃,言燼睜開眼,動作迅捷地“啪啪”兩下将符貼在了自己和段淮幽的眉心。
那符紙一碰到皮膚竟慢慢消失了,只剩下紅色的符文飄在空中,然後繞着兩人轉了一圈,形成了一個淡紅色的護身罩。防護罩形成之後,範圍漸漸縮小,最後徹底與身形融為一體,消失不見。
就在護身罩消失的一刻,段淮幽頭上的黑霧仿佛被什麽拉扯,短暫偏離了一瞬後又回歸原位。那一瞬間,他的身體好像都輕盈了許多。
段淮幽有些怔愣:這種毫無負擔的輕松感,自己已經多久都沒有感受過了?
而這種感覺,是面前這個本以為不太靠譜的小術士,帶給他的。
符文起了效果,黑霧試探性的觸碰都會被一抹紅光不客氣地刺回去,連那入骨寒冷的陰風也從八級風力被擋成了二級。
言燼滿意地收起符紙磚,搭上段淮幽的胳膊笑眯眯道:“這下就方便多了,我們走吧!”
段淮幽看着他彎起的小月牙,本就複雜的心中驀得湧上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他一時無法理清這種情緒,只是本能的露出了一個溫柔至極的微笑表示回應,哪怕他知道言燼除了一口白牙根本什麽都看不到。
言燼确實只看到了一口白牙,但他也猜到段淮幽是在笑了,問道:“你笑什麽呢?”
段淮幽搖了搖頭,依舊呲着牙說:“沒什麽,就覺得你這裝符紙的方式,還挺特別。”
一說到這言燼也挺無語的:“這東西我從懂事就開始畫,一直用不上,存到現在怕是能裝滿你半個收藏室了。出來幹活找着費勁,只能随手抓一沓綁上。”
說完怕段淮幽誤會,又趕緊補充道:“不過你放心,雖然包裝随意了點,但我這符的功效絕對沒問題!”
段淮幽笑笑:“我知道,剛才不就試驗過了?我現在都感覺不到冷了。”
他停頓了一下,繼續道:“我就是想說,等這個事情解決完,除了報酬外,我給你定做一個裝符紙的包吧。”
言燼沒想到他是說這個,愣了一下笑呵呵說:“那敢情好啊。”
兩人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聊着,很快到了樓下。
一到地方,言燼就動作麻利甩開了大高個死沉的胳膊。他擦了把額頭上的汗,視線往客廳一掃,神色嚴肅了起來。
一樓較樓上情況更加嚴重,顏色明顯更深的黑霧彌漫在各個角落;陰氣濃郁到呼吸都有些困難。
這種程度的陰邪氣場……言燼眼底泛着冷意,得加快速度了,不盡快解決可能會引來麻煩的東西啊。
“呼——”兩人無言間,一陣疾風自大門口對着兩人的臉吹來。
言燼心下一驚,下意識伸手掏自己的符紙磚,還納悶這風向怎麽變了?難道這麽快就把東西吸引來了?
“诶我去!哪個窗戶沒關好啊,咋這麽大的穿堂風!?”言燼手還沒摸到符紙,一個暴躁男聲忽然從門口傳來。
言燼:“……???”
段淮幽也被忽然打臉的風吓了一跳,還以為出了什麽新狀況,正準備護着言燼,讓他先跑。
結果一聽這聲音,也不害怕了,眼神頓時從驚恐切換到了嫌棄,也扯着嗓子喊回去:“哥!你瞎嚷嚷什麽呢?沒看出情況不對勁嗎?還不趕緊出去!”最好今天就別回來了!
門口被嫌棄的大哥被這樣一喊,果然沒了聲音。
段淮幽松了一口氣,轉頭對言燼解釋:“剛才那是我大哥,他一般中午不回家的,估計是我爸讓他來拿東西。內個,也是怕他礙事,就不讓他進來了。”
再礙事能比得過你這個殘障人士?言燼無語,剛想說點什麽,卻感覺到一個陌生的氣息竟然悄然加入到兩人中間,言燼被吓了一跳,震驚轉頭……
“呃……”
“你竟然說哥哥礙事?我可聽到了!”段家大哥段嶺晨幽靈一樣飄到弟弟身後,語氣哀怨。
“我靠?”段淮幽被突然出現的哥哥吓得後竄一步,要不是還踉跄着扶了下樓梯扶手,言燼差點以為看見了醫學奇跡。
“你……你怎麽回來了?”段淮幽抹了把臉平靜心情。
段嶺晨給了他一個複雜眼神:“我不回來,能抓到你跟小朋友偷說我壞話嗎?”
段淮幽:“……”
段淮幽摸着鼻子幹咳一聲,其實還挺尴尬的。
段嶺晨沒理會叛逆弟弟的複雜內心,他直接把視線轉向一言未發乖巧站立的言燼,盯!
言燼站姿标準,手手乖巧放在身前,被這位據說比段淮幽還豪的霸道總裁盯得有些緊張,心裏覺得這人可能是把自己當騙子了,還思考着怎麽解釋一下。
正在心裏琢磨解釋措辭的時候,段大哥開口了。
他轉向自己的弟弟,用非常嚴肅正經的聲音說:“小孩兒看着是個正經人,我同意了。”
言燼一肚子的詞兒全給忘了:“???”
段淮幽:“???”
段嶺晨沒看出兩人的疑惑,繼續道:“但是你和爸媽說過了嗎?他們知道你帶男孩子回家了嗎?我的建議是這種事還是要提前和父母通個氣比較好,不然對你男朋友也不是很尊重,而且……”
“等等等等等!”聽出話題越來越不對勁的段淮幽一個飛撲捂住哥哥胡言亂語的嘴,眼神緊張地掃過一臉空白的言燼,崩潰喊道:“你到底在說什麽啊?!”
段嶺晨對弟弟的行為表示非常不理解,掙開弟弟的手一臉肯定:“昨天你受了傷,今天就趁沒人的時候把小男朋友叫到家裏,以礙事為理由要把我支走,你們還開窗通了風!”
他意味深長地掃了眼段淮幽打着石膏的腳,給了他一個“你很可以”的眼神,沒再理會弟弟一言難盡的便秘表情。
轉而對向言燼,語氣溫柔誠懇地說:“剛才的話不是對你有意見啊,我知道都是小幽太胡鬧了,以後要是他再這麽任性,你可以打電話給我,你還沒存我的電話吧,這是我的名片……”
言燼表情空白地接過段嶺晨遞過來的私人名片,在大腦中把他那些不知所謂的話過了一遍又一遍,終于在段淮幽再次爆發的崩潰怒吼中,想明白了!
然後言燼也要崩潰了,他的臉一瞬間爆紅,頭頂幾乎要冒出青煙來。
他就站在還在不停争論的段家兄弟面前,根本不知道要做什麽說什麽,恨不得馬上用腳趾摳出一個地縫鑽進去!
心裏只剩一句悲憤吶喊:段家這兄弟倆,到底有沒有一個正常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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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大哥:這個弟媳我很滿意!
段小弟:我也很滿意!
言燼:……
言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