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幹淨離開
于家客房
弱小可憐、到現在還沒能擠進群聊的于慕,此刻正戰戰兢兢坐在自家偶像對面,觑着眼睛偷瞄他。
主要是偶像自從被小言子一個人留在這裏,臉色就相當不好看。商業大佬的氣場啊,偶像的濾鏡啊,他現在根本不敢随意搭話。
就這麽相對坐了得有十分鐘,段淮幽先開口打破了沉默。
“于慕。”
于慕被點了名,受寵若驚:“诶?诶诶诶!”
段淮幽眼睛沒看他,而是無神看向窗外,語氣遲疑問道:“你說……言燼是不是嫌我礙事才沒帶我啊。”
于慕什麽時候見過日天日地的偶像如此不自信,頓時急了:“怎麽會,不可能!小言子……小言子一定是為了保護你才這麽做的,畢竟咱們普通人面對惡靈什麽的,确實無計可施。”
哪怕你是拳王,在打鬼這件事上,還是專業不對口啊。
段淮幽轉頭幽幽望着他:“可是言燼還特意返回來帶走了個比普通人強不了多少的騙子。”
“呃……”于慕梗住了,大腦飛速旋轉,想找出個理由來。
但段淮幽明顯不想聽他說了,閉上眼睛靠在沙發上休息。
之前被術法攻擊,他其實消耗不小,此前種種也只是強撐罷了。仔細觀察就會發現,他的臉色蒼白,嘴唇顏色也很淺,整個人的狀态十分頹唐。
段淮幽閉着眼睛也睡不着,腦子裏各種思維亂竄。
他大概能猜到言燼拖走李子維的用意。
無外乎是還沒徹底信任那個騙子,擔心那人的一幅菜雞樣是在演戲,如果言燼一走,他做出什麽傷害自己的事,自己不懂法術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倒不如一起帶走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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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淮幽只是氣自己,每次一遇到這種事就無計可施,只能躲在言燼身後被小朋友保護。連自保都做不到,更別提出手幫忙了。
此刻的他+,完全忘記了言燼本是自己的保镖,職責就是保護他。他只是一邊自責,一邊盤算着是時候問問圓慧大師,他的法器能不能批發了……
另一邊,言燼和李子維還在奔跑去張老頭家的路上。
言燼臉色嚴肅跑在前面,李子維滿臉疑惑地跟在後面。
跑了半天這貨終于反應過來了,緊追兩步到言燼身邊問:“你幹嘛拉上我啊?”不該拉你老板或者同學嗎?
言燼心想不拉你你背後捅我老板刀子怎麽辦,嘴上卻敷衍道:“你比他們厲害點,萬一能幫上幫忙呢?”
李子維受寵若驚,趕緊表示自己雖然菜,但是手裏還是有幾張殺傷力大的符的。
他這一說言燼又想起來了,問他:“剛才說的,你後來往酒碗裏放的什麽?”
李子維差點一個趔趄,咳了好幾聲,嘆了口氣妥協道:“其實也沒啥,那是……我師父四處收集的骨灰。”
這次趔趄的輪到言燼,他不可置信地望了他一眼。
李子維被看得抹不開面子,也覺得這種做法有點變态,但還是習慣性為自己師父開脫:“你別這樣看我啊,師父說這些骨灰都是正規渠道收集的,我本來法力低微,想要施展高級術法就得有點媒介。”
死人的東西确實是最好的媒介,但言燼敢肯定,這些骨灰絕對不是随随便便哪個人的,說不準就是段家某個親戚。
看來他們要找的人,應該就是李子維所謂的師父了。
于家離張家不遠,兩人沒跑多遠就到了。
一靠近張家的大院,那股濃郁到嗆人的怨氣就撲了出來。
張老頭果然來找自己的子女複仇了,言燼心中有些急,擔心來不及阻止他。
如果張老頭傷了人,怨氣進一步加深,那以後能不能投胎就說不準了!
兩人也不管禮貌不禮貌,擡腳踹開院門就跑了進去。
張家人這時候也管不了有人私闖民宅了。
現在張家只有張老頭的大兒子張俊偉一家在住。正是半夜,他和他老婆睡得正香,屋子裏忽然就起了一股無緣無故的大風。
起初他還以為是窗戶沒關好,不耐煩地掀開被子要去關窗戶。結果下地一看,窗戶明明就關得好好的。
張俊偉摸了把自己睡炸毛的頭發十分納悶,懷疑自己是睡迷糊了,準備回床上繼續睡。
這一轉頭,正對上惡靈缺了一半的腦袋和一只純黑的眼睛,和自己老爹來了個極限貼臉殺。
“啊———!”
張俊偉的妻子直接被這一嗓子嚎醒了,還沒睜開眼就開始罵罵咧咧:“要死啦,大半夜的嚎什麽……”
剛罵到一半,睜眼就看到自己老公對着個周身被霧氣包圍的老頭,那老頭聽到聲音一轉頭,露出了一張十分熟悉但已面目全非的臉。
“啊———!”
夫妻倆快被吓瘋了,張俊偉咬牙從驚悚版老父親身邊跑過去,拉住一動不能動的妻子朝門口跑去。
張老頭當然不可能放過他們,一個瞬移到了房門口。
撒丫子狂奔的兩個人差點撞到他缺胳膊少腿的身上,徹底絕望了。
兩人被張老頭的鬼魂逼着一步步倒退。
張俊偉一手護着妻子,哆嗦着嘴唇求饒:“爹,爹!我們真沒想虐待你,要知道那是你最後一天,我肯定讓你吃的飽飽的。爹你放過我們吧,你不是最疼我的嗎?”
可惜現在的張老頭已經失去了神志,滿腦袋只想吃口東西,嘴裏嘟囔着“餓……餓……”,根本聽不懂他那些話。所以依舊一步步往前走,把夫妻倆逼到了屋子最裏面。
張俊偉的老婆早在第一眼看到鬼魂版的張老頭就已經被吓傻了,一動不動一聲不吭。
張俊偉眼神四處瞟着,尋找逃脫的機會,最終絕望發現他們根本無處可逃。
兩人步步後退,終于撞上了靠牆擺放的餐桌,退無可退,竟然只能徒勞地鑽進了桌子底下。
言燼二人闖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個場景:老爺子站在桌子前,歪着腦袋好奇往下看,而張老頭的兒子張俊偉和他老婆就蹲在桌子底下,兩人死死閉着眼睛,眼淚鼻涕爬了滿臉。
言燼十分無語,甚至還抽神diss了這個不孝子:早知道害怕,當初何必連飯都不給親爹吃飽!
但他很快就把注意力放在了惡靈身上,不管張俊偉的人品如何,生前造的孽死後自有陰間評說。若放任張老頭傷了人,他便再無被淨化超度的機會了。
言燼掏出口袋裏最後兩張符,思考畫什麽符文才能一舉淨化他,旁邊忽然響起一個疑問驚呼。
“诶?”
言燼看向李子維,李子維拍着他的肩膀,指着前方說:“你快看,情況好像不太對!”
言燼順着他指的方向看過去,也發現了不對。張老頭的惡靈把兒子兒媳逼到桌子底下之後,并沒有再進一步,而是繼續呆呆站在桌子前,對着桌面,嘴裏喊着:“好香啊……我好餓,好餓……”
确實有些奇怪,言燼捏着符紙的手微微放松,不确定張老頭是想做什麽。
李子維看看站在桌子前的惡靈,又看眼藏人的桌子,就這麽來回幾次,他的眼睛忽然一亮,聲音歡快道:“我知道啦!”
言燼一愣,還沒來得及問他知道什麽了,這人就邁着大步沖了出去。
“诶你!”言燼伸手連他衣角都沒碰到,又怕大聲說話刺激到張老頭,只得用氣聲氣急敗壞道:“你幹什麽去!”
李子維沒回答他,他走到張老頭旁邊,放輕腳步靠近桌子。惡靈感覺到有人靠近,張着嘴歪過頭,和李子維對視。
和那只毫無眼白的純黑眼睛對上,本就是個慫蛋的李子維抖得跟篩糠似的,有些後悔為什麽腦袋一熱自己沖上來,但已經沒有後悔的餘地,他只能相信自己的判斷。
李子維在張老頭的凝視下,咬牙擡手拽過了桌子上正亮着燈的高壓鍋。
應該是張俊偉媳婦在睡覺前放好調料打開電源炖的肉,這樣壓上一晚上,明天早上可以直接吃。
不知是不是言燼的錯覺,張老頭的表情好像變了,眼神專注地盯着李子維手上的高壓鍋,嘴裏依舊喊着:“好香啊,我好餓……”,但是語氣明顯更加焦急。
言燼收回符紙,神色有些複雜,覺得事情好像和他猜測的不一樣。
李子維也發現了老爺子的變化,覺得自己應該賭對了。他拉起高壓鍋蓋上的洩壓閥,聽着嘶嘶的放氣聲。
現在已經是淩晨四五點,這肉該炖爛了。
兩分鐘後,氣放幹淨了,李子維擰開鍋蓋,一股濃郁的肉香味撲面而來。
他随手從桌子上摸了副幹淨碗筷,給老人家盛了滿滿一碗肉,在老頭期待的目光中放在了他面前。
那一直喊着“香”喊着“餓”的惡靈,此時一聲不吭了。
他端起碗,沒有用筷子,直接用手抓着滾燙的肉塊急切地塞到嘴裏,一邊用沒牙的嘴用力咀嚼,一邊露出了滿意的神情。
看到這一幕,言燼心緒十分複雜,他上前兩步,拿起一雙筷子,和李子維一左一右給老人家往碗裏添肉。
沒人注意到,一張椅子被遞到了老人身後。
張老頭的兒子不知什麽時候爬出了桌子,此刻面色複雜地看着自己狼吞虎咽的父親,聲音中帶着奇異的哽咽說:“坐着吃吧。”
老人真就一退步坐下了。
張俊偉專注地看着張老頭,眼中露出懷念的神色:“我爹他,生前最喜歡吃我媳婦炖的牛肉了,每次做他都能吃上一大盆,然後撐得胃疼,但是……”
眼淚順着他滄桑的側顏落下,他哽咽道:“但是最後那頓牛肉,他偏偏沒吃上!他應該一直惦記着吧,沒了這麽久了,還是忘不了,是我不孝順啊!”
張俊偉跪在地上痛哭失聲,但是本應得到這份忏悔的老人家卻根本不懂他在說什麽。
他只是一直吃,一直吃,把生前沒能吃到的幾頓飯,把死後沒得到的那份供奉,混着兒子鹹澀的的淚水,統統吃下肚子。
就這麽狼吞虎咽了十分鐘,一大鍋的炖肉已經剩不下幾塊了。張老頭好像終于吃飽了,他不再喊餓也不再喊香,只是以一個對惡靈來說十分平靜的動作,放下了手中的碗。
全黑的眼睛下意識向四周瞅了兩眼,也不知道他看到了什麽,但他的神色很滿足,滿足到周身發出了柔和的白光。
這如春日暖陽般的白光輕柔驅散了四周揮之不去的怨氣,然後一點點遮住了老人佝偻的身形。
待到光芒散盡,那個一直兇巴巴,十分憤世嫉俗的老人家已經完全消失了。
言燼看着那一縷未散盡的光芒,心中澀澀的。李子維心裏也不好受,他怔了半天才放下了為老人添肉的筷子,然後不确定道:“張大爺……是投胎去了嗎?”
言燼也調整了下心情,面色平靜點頭:“嗯,他生前心願已了,身上的怨氣被淨化,現在已經幹幹淨淨去投胎了。”
李子維得到肯定回答,舒了一大口氣。他鄙視地看了眼跪地痛哭的兒子和暈在桌子底下的兒媳婦,對這種馬後炮的人毫無憐憫之意。
言燼也是一樣,兩人誰也不想安慰這樣的人,于是相視一眼,一句話沒說離開張家回到了于家。
一件大事就這麽毫不費力解決了,言燼心情十分舒暢。
等回到房間對上了黑漆漆的老板,還沒覺出任何不對,叽叽渣渣分享着自己在張家的經歷。
“我跟你說,這次還多虧了李子維,要不是他觀察細致,就當時那情景,避免不了得打一架!”言燼舉着大拇哥給李子維點了個贊。
李子維也是個憨憨,還傻呵呵摸着腦袋推辭:“沒有沒有!我也沒那麽厲害,也是我傻大膽了才敢就那麽沖上去,嘿嘿……”
于慕看看言燼又看看李子維,面色十分一言難盡。他實在無法理解這倆人為什麽能在如此強烈的低氣壓中還聊得這麽開心,難道他們不知道什麽叫害怕嗎?!
言燼當然知道害怕,但是他又看不到臉,怎麽知道段淮幽是什麽表情,所以根本就沒意識到這人在生氣。
而李子維,他可能就是單純的神經大條吧……
言燼就這麽無知無覺地叭叭了十多分鐘,把事情交代了個差不多。意識到這個過程中段淮幽一直沒開口,這才後知後覺自己老板可能是生氣了。
于是果斷閉嘴,小心翼翼瞅了眼端莊靠在沙發上的黑臉老板,又自認為隐秘地看了眼于慕,就看到了于慕一臉“你膽子可以,我很佩服你”的表情。
他心裏咯噔一下,腦中飄過兩個字:完了!
段淮幽見他不說話了,冷漠開口:“說完了?”
言燼冷汗涔涔,堆着笑點頭:“說完了說完了……”
段淮幽沉默了幾分鐘,就在言燼思考是不是得跪一個的時候,他從沙發上站起身來,雙手抱胸走到言燼面前,微揚着下巴倔強開口:“如果是我跟你一起去,我肯定比他發現得還早!”
不知道是不是言燼的錯覺,他總覺得段淮幽的聲音中帶着莫名的酸意和委屈。
他摸不着頭腦,但保命本能還是促使他開啓了彩虹屁模式:“那是肯定的啊,您是誰啊,就您這腦子、這行動力、這武力值,那假道士和您一比,那就是個屁!”
剛被一通誇的李子維:???倒也不必如此吧。
言燼沒空管他,繼續道:“您是不知道,我去張家的一路上都在後悔為啥沒拽上您,要是您在的話,可能咱們現在都已經上床睡覺了!”
段淮幽被誇舒服了,終于收回了自己的低氣壓,傲嬌說出了自己的目的:“既然你都這麽說了你,下次不許再丢下我和別人跑開!你是我的保镖,就該寸步不離地保護我!”
言燼一愣。
段淮幽看他沒反應,還以為他不樂意,有些心慌,只得加重語氣:“你聽到沒有!”
言燼沒想到段淮幽氣了這麽久,就是為了讓自己走到哪裏都帶着他,猝不及防竟然被萌了一把,反應過來後哭笑不得地表決心:“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以後我去哪都帶着你~”
他說這話的語氣十分溫柔,段淮幽忽然就有些不好意思,耳朵紅紅躲開他的視線:“那……那就好!別忘了你自己說的話!”
說完可能又覺得自己太兇了,補了句:“挺晚的了,睡……睡覺吧,剩下的明天再說。”
被忽視的于慕、李子維:為何我的牙有點酸?
此時的言燼對段淮幽言聽計從,老板一發話,他也不管是自己的親舍友還是戰鬥夥伴,立馬開始趕人:“好了好了,天色不早了,大家趕緊去睡覺吧,大于也跟長輩們說一聲,沒事了,各回各屋就成!”
說完也不管這兩人還有沒有話說,連拖帶拽地把人帶到門口,毫不客氣甩上了門。
差點撞到鼻子的兩人:為何忽然肚子就飽了?
房裏的言燼根本沒心思想他們,就在風風火火關上門那一刻,他忽然意識到一件嚴肅的事情:這個房間,只有一張床!
這要怎麽睡啊,難道他真要和自己的老板睡一張床?
就在他糾結矛盾,不知該怎麽解決問題,只得慢吞吞回到房間時,看到自家老板竟然已經在床上躺好了,還順手幫他鋪好了被子!
……
看到他進屋,段淮幽撐起半邊身子邀請他:“趕緊睡吧,明天說不得還要早起。”
他的态度太過輕描淡寫,讓言燼覺得扭扭捏捏的自己實在是小家子氣,反正也是一人一個被子,沒什麽不好意思的。
他清空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想法,動作自然爬上床,睡進老板給鋪好的溫暖被窩。
“晚安~”他整好自己的被子,嚴嚴實實把自己包起來,只露出個圓乎乎的腦袋,異常乖巧。
段淮幽在夜色和黑霧的雙重保護下,眼神毫無顧忌地停留在言燼小小的帶着嬰兒肥的臉上。很久後,就在言燼以為他已經睡着了,他才輕聲回應:“晚安。”
得到這句晚安後,言燼心滿意足,折騰了一晚上,他幾乎是瞬間墜入了夢鄉。
反而是段淮幽,明明受了傷還挨了累,但就是怎麽也睡不着。剛剛那些沉穩從容都是裝出來的,自家小保镖就乖巧睡在身邊,他的心根本靜不下來!
就這麽輾轉了一個多小時,身體上的疲憊終于戰勝了躁動的意志,段淮幽也進入了淺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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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李:為何我的肚子飽了
因為被喂了無形狗糧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