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人骨子裏都好像有點劣根性（俗稱有大病or一身反骨）。
盡管段凡和嚴路說了很多次馨德園一樓的大鍋飯味道不好。
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潤雪從小到大錦衣玉食，基本都吃的是阿姨精心烹饪的飯菜,可他今天偏偏就想去一樓試試。
“我看在一樓吃飯的人挺多的啊。”潤雪說。
食堂一樓滿是學生,每個人手裏都拿着餐盤，混亂中又顯得有秩序地排隊打飯。
潤雪思考了一番：“我覺得你們還是把我想象得太嬌氣了。”
想當初他高中畢業後去D國留學，D國的快餐完全不符合他的口味，本地的中餐也被華人大廚改良得微微奇怪。
總之,潤雪難受了挺長一段時間。
最後還是潤淩琛在視頻裏見潤雪日益消瘦,不嫌麻煩地高薪聘請阿姨并坐飛機送去國外,連同聘請兩位保镖,還有固定網絡翻譯,好好照顧潤雪。
既然已經嘗過口味奇怪的飯菜,潤雪心想,四中一樓食堂再難吃,也不至于難以下咽。
段凡一張臉活靈活現地露出“囧”,他拍拍潤雪的肩膀：“一樓這麽多人，是因為我們都很窮啊啊啊！”
段凡的鬼哭狼嚎引起周圍一片學生呆滞,緊跟着他們齊齊轉頭,那麽多雙眼睛一眨不眨，确實有點兒恐怖。
段凡後背一涼,害怕大家誤以為他這是在嘲諷,連忙解釋：“我、我是說我窮，我窮！”
他是走讀生，晚上回家裏住,可一日三餐基本都要在學校裏解決,家裏就只給了飯錢和很少的零花錢。
食堂裏其他學生表情哭喪地轉過頭，他們哪裏會怪罪說了大實話的段凡,都是普通家庭，大家身上确實沒什麽錢，上體育課都還沒有實現飲料自由呢。
“哇，吓死我了。”潤雪拍拍胸口，“我還以為他們剛才要沖過來打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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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打也是打你。”段凡說。
潤雪：“？？？”
他不服氣：“憑什麽就只打我。”
段凡一臉麻木：“因為我們仇富。”
潤雪：“…………”
好吧，這個理由聽上去确實很充分。
“沖過來就沖過來呗，反正嚴路會保護我，對吧？”潤雪拿肩膀撞了撞嚴路的肩膀，滿眼笑意。
上輩子嚴路超級、無敵、爆炸優秀。
作為潤氏集團的金牌總裁助理，他身懷多種絕技，還會定期去拳擊館練拳，必要時刻都能充當臨時保镖。
有一次潤氏集團和競争對手鬧了不愉快，潤氏技高一籌拿下R國的巨額訂單，過兩天的傍晚，地下車庫裏，就有不法分子想套潤雪麻袋打擊報複。
那個時候嚴路讓他先上車，自己西裝領帶一扯，赤手空拳，長腿橫掃，西裝褲緊貼着大腿，性感的肌肉線條盡顯，把那群手持械器、尋釁滋事的混混打得落花流水，并送進了局子裏。
等天黑回到別墅，潤雪都還沒從嚴路的帥氣印象中回過神，在給嚴路包紮好手臂的傷口後，昏暗的氣氛一使然，潤雪坐在嚴路腿上主動索吻，最後還……
“咳咳。”潤雪沒好意思再繼續回憶那份旖旎，“原來你高中就這麽能打。”
嚴路這麽高，他爸身高估計也還行，嚴路這都能揍得他爸掉了顆牙，只能說很強。他還以為嚴路是大學或者工作後，才去學格鬥技能的。
段凡：“666，所以現在嚴神不僅是你的伴讀，還能成為你的保镖。”
潤雪認真又驕傲地點點頭：“對。”又偏頭向嚴路确認：“你到時候會保護我吧？”
明明是疑問句，可語氣透着100%的篤定。
潤雪一邊胳膊還緊貼着嚴路的肩膀，黏得不行，就像一塊黏糊糊的年糕。
嚴路單手扣住潤雪的肩，往旁邊一掰：“又不好好走路。”
上次潤雪也總是擠他，走一條斜線，潤雪身子被掰直，他很輕地哼了聲，準備暫時放過嚴路。
“不會一個人跑。”嚴路并沒有直接回答保護不保護的問題。
總感覺要是直白地說保護，他本來就沒辦法忽視的，兩人之間的感情會更進一步。
“對哦，你上次不是還說，有一群人找潤雪麻煩，還是你拉着他跑。”
段凡想起那張極具氛圍感的牽手照片，“也是，換成我的話，我肯定也不會自己溜走。”
潤雪看上去就不經打，渾身白白嫩嫩的，又瘦。
段凡決定一會兒監督潤雪多吃一些。
呃，就算一樓食堂難吃他也要監督，誰讓潤雪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獄無門非要來闖。
不過潤雪好像真得特別黏嚴路。
“潤雪，你為什麽這麽親近嚴路啊，卧槽，你轉學不會也是因為嚴路吧？”
鋼鐵直男段凡從班裏腐女那裏聽說過那方面的感情，大吃一驚地看着潤雪。
腦海某種想法噼裏啪啦地竄起火花。
“你猜對了，我之前難道沒有給你說過嗎？我就是因為嚴路才轉過來，因為我——”
潤雪叭叭個不停的嘴巴被嚴路掌心捂住，身子也被男生修長的胳膊往後勒。
嚴路漆黑的眼睫輕垂，薄唇微啓道：“謹言，慎行。”
他毫不懷疑，天不怕地不怕的潤雪會語不驚人死不休。
他并不讨厭潤雪，也不讨厭潤雪有可能對他的想法，但要是直接說出來，按照現在還沒完全開放的社會風氣，肯定會有許多人在背後議論。
輕則流言蜚語，重則校園霸淩。
“不要和別人亂講不經過大腦的話。”嚴路勾緊潤雪的脖子，“知道嗎？”
潤雪腦袋如搗蒜，連連點頭。
段凡：“…………”
過分了，當着他的面說他是“別人”，相處時間雖然沒多久，可他一片赤誠啊，他是那種會歧視不同性取向的人嗎？
嚴路見潤雪答應得爽快，也就緩慢地松開了手臂。
哪知道潤雪飛快地哔哔：“我就是因為嚴路才轉學過來的。”
“他成績頂尖，他是我學習道路上的神！我好幾次都在辦公室裏聽老師提起四中嚴路的名字。”
“我超級崇拜他！”
這話其實不假，嚴路是當初各大重點高中争搶的優秀生源，嘉怡私立也想招嚴路，并且給的補貼更多，不過嘉怡私立并沒有保送的名額。
辦理轉學手續那天，見潤雪要去四中，老師們就提了幾句嚴路，還說要是嘉怡也有頂級學府的保送名額就好了。
“……”
“…………”
段凡和嚴路紛紛沉默。
段凡心想：就這？原來嚴神的粉絲都擴張到私立中學了嗎？竟然因為崇拜偶像就轉學。
他真的！哭死！
竟然妄加揣測潤雪是個戀愛腦，他真該死啊。
牛逼啊，潤雪你執行力太強了，那之後的日子我們一起加油！”段凡打了雞血一樣激動。
潤雪：“No problem！”
再不吃飯段凡就要餓死了，他端着盤子走向櫥窗，嘴裏嚷嚷着看看今天有什麽可以入口的菜。
嚴路和潤雪并肩走在後面。
潤雪心情很好，嘴裏還哼着歌，曲調輕快。
嚴路心裏泛起些微別扭，他剛才那一番操作……是不是又自作多情了。
冷白的後頸皮膚泛起一點薄紅。
“剛才你說的都是真的？”
“你崇拜……我？”嚴路有些不可思議。
怪不得初次見面時，潤雪好像很自來熟，原來是單方面認識他。
“嘿嘿，當然不僅僅是這個原因啦！”
潤雪覺得嚴路剛才也太謹慎了，是不是擔心他會當衆直接告白。
他又不傻，為什麽要随便宣傳自己喜歡嚴路，這不是活該被抓早戀的班主任教訓嘛。
再說，他圖一時爽快直接傳出去。
其他人會不會因為他一個男的喜歡嚴路，就以為嚴路也是同性戀，高中的學習交友、環境相對封閉，要真的比起來，學生還沒有社會那麽寬容。
至少成年人心裏再厭惡，表面上也一片祥和。
他是想和嚴路親近，又不是想給嚴路制作麻煩。
路還很長，又不缺這一時半會兒，要是嚴路被他糾纏，受感情的影響，這麽好的苗子高考失利怎麽辦。
他家裏有錢，上輩子成績差，擺爛也無所謂。
嚴路和他不一樣。
嚴路要去最高級的學府，去更加廣闊的平臺，他是那麽閃耀的人。
“嗯。”嚴路微抿着唇，唇角又不自覺勾起微不可查的弧度。
他還以為……這段時間潤雪和他之間的種種是自以為是的錯覺。
原來不是。
“嚴神，你傻笑幹什麽？”段凡端着餐盤問，“來一樓吃飯你居然還能笑得出來？”堪稱變态。
嚴路無意間微露表情頃刻收斂，他冷冷地說：“你打你的飯。”
段凡被看得一哆嗦，不知道又哪裏惹到學神。
潤雪驚奇看着櫥窗：“嚴路，四中還有這麽新奇的菜色啊？青提炒二月瓜炒蝦仁？”
蝦肉淺紅色，搭配清新的綠色，還挺好看，似乎并沒有那麽黑暗。
潤雪一開始還以為自己看錯了，把什麽蔬菜看錯成青提，打飯大叔笑着說：“小同學，你對這道青提炒的菜有興趣？這是我們後廚随便弄的新菜色，試一試？”
潤雪：“！！！”
合着他還真沒看錯啊。
“嚴路，你要打這個吧，有你喜歡吃的青提，你先打吧。”潤雪大方地讓位。
對上打飯大叔燦爛的笑容，嚴路表情凝重，他緩慢道：“我不吃這個。”
潤雪：“為什麽？這可是青提诶！你不是最喜歡吃這個？”
段凡：“真的假的？原來學神喜歡吃提子啊。”
“青提确實不錯。”
嚴路笑容只浮于表面，漆黑的眼神透着寒意，“但也不至于……非吃不可。”
“哦，原來你不感興趣啊。”潤雪說。
嚴路心态微崩：什麽人會對這種魔鬼新菜品感興趣。
他剛這麽想——
潤雪把餐盤伸過去：“叔叔，我要吃這個。”
“好嘞！”大叔給敢于挑戰的學生打了滿滿一盤，蝦仁也很多。
蝦肉價格貴，刷完飯卡，潤雪像撿到了天大的便宜：“我賺了！”
***
三人打完飯，随便找了個空位坐下。
期間，嚴路神情複雜地看着潤雪，眼見潤雪舀了些青提炒二月瓜炒蝦仁送進嘴裏。
“怎麽樣？”段凡也好奇。
潤雪臉都好像變青了，他又舀了一勺，遞給嚴路：“你也試試？”
嚴路并不想。
潤雪耷拉着唇角，悶悶不樂地說：“果然你還是嫌棄我。”
“你不吃算了，那段凡，你嘗嘗吧。”潤雪把勺子換了個方向。
“好嘞，我其實還有點好奇這鬼東西的味道。”段凡身子剛湊過去，嘴巴都還沒支開。
潤雪擡在半空中的細白手腕被嚴路手指圈住，一動。
就着潤雪的手，嚴路張開嘴吃了。
段凡瞳孔震驚：“嚴神，不帶你這樣搶食的啊？！”
口感清脆的二月瓜裏裹着難以用語言形容的軟糯口感，二月瓜和蝦仁的味道占主要，還有微甜的青提味。
嚴路眉間緊緊蹙起，花了點時間才把嘴裏那點菜完全咽下，評價道：“下次……別點了。”
潤雪哈哈哈笑起來，怎麽看都怎麽覺得嚴路這憋屈的模樣很好笑。
畢竟上輩子每次都是他憋屈！
強迫他看商業案例就算了，連他吃個冰淇淋都要管。
嗯，果然重生就是讓他見縫插針地“報複”一下嚴路吧。
段凡：“呃……我突然好像對新菜品沒那麽好奇了。”
他低頭默默地往嘴裏狂塞家常便飯。
令嚴路和段凡驚訝的是，潤雪還真把飯菜吃得差不多，就連那道魔鬼菜品裏的蝦仁也吃了。
潤雪深藏功與名。
別問，問就是D國的菜也沒比這道奇異的新品好吃多少。
***
回去的路上，他們照舊去了校園奶茶店。
段凡點了杯半糖少冰的檸檬水，嚴路仍對飲料沒什麽興趣，不過他也嘗到了烏龍蜜桃奶茶的味道，潤雪手裏的那杯。
午間，陳叔雖然沒有給潤雪送飯，但是還是送來了冰淇淋。
冰淇淋一直放在車載小冰箱裏，到了潤雪的手裏，杯壁和杯蓋還冒着寒氣。
兩個口味，一個草莓味，一個巧克力味。
除此之外，潤雪還把冷藏過的一大袋巧克力發給班裏的同學。
“哇，謝謝你的巧克力。”周梓雅笑着道謝，她身邊的溫芸也微笑着。
潤雪輕笑：“不用謝。”
還沒有那麽快融入集體，發零食雖然只是一個很簡單的辦法，但也能一定程度上減少十班大多數學生對轉學生下意識的排斥。
準确點來說，潤雪本來就是旁聽生，是臨時多出來的學生。
不熟悉他，一心只把心思放在學習上的部分尖子生不喜歡潤雪是很平常的事。
可伸手不打笑臉人，收了東西，私下的議論或許會少一些。
回到位置上，潤雪手肘懶懶地撐在桌面，一邊喝奶茶一邊吃冰淇淋。
見嚴路把身子轉過來，一直盯着他看。
潤雪眨眨眼，舀了一勺草莓味冰淇淋遞到嚴路嘴邊：“你要吃嗎？”
嚴路薄唇剛剛張開了一點兒要說話，舌尖就嘗到一絲涼意。
他微微怔住，視線中，潤雪收回手接着舀冰淇淋吃，唇整個含住了。
“…………”
嚴路喉間莫名有些幹。
花了好幾秒鐘，他才略過這件事，他在想再過兩個多月就要舉行的期中考試。
四中既然實行了輪班制，到時候一考試，排在末尾的學生會掉到九班。
或者說，現在已經在九班的前十多名學生裏，可能已經有人看潤雪不順眼。
沒道理潤雪成績差，花錢就能去十班旁聽，這就是變相的特殊、走後門。
嚴路并不清楚潤雪的家人費了多少功夫。
現在既然已經進來了，那至少在成績方面要有很大的進步，不然這種特殊性只會更加惹眼。
“你上一次大考總分多少？”嚴路忽地問。
吃甜品心情正愉快着，聽聞，潤雪渾身一僵，嘟囔着：“你問這個幹嘛。”
“不是說好要去你家給你輔導？”嚴路說，“總要收集一些信息。”
對視片刻後，潤雪的臉頰比手裏的那盒草莓冰淇淋色澤都還要紅。
“203……”潤雪聲音很含糊。
“多少？”嚴路沒聽清。
潤雪提起一口氣：“203。”
嚴路表情明顯僵硬了。
這段時間在酒吧裏輔導潤雪做題，他也大概了解潤雪的底子。
知道差，一問分數，還是有些驚訝竟然才200出頭。
他還以為至少能拿400分，要知道近年來，各大高校錄取分數線水漲船高。
200分連專科都夠不到。
啞然片刻，嚴路不禁問：“嘉怡卷面總分也是750麽？”
潤雪傻乎乎地回：“不然呢？我們不是一個地方的麽。”
嚴路：“……”
潤雪後知後覺地明白，臉蛋頃刻間漫開血色。
“那……”
嚴路小心地問，“你是不是缺考了一門，或者哪門考試不小心睡着了。”
潤雪羞恥得快哭了：“我記不清了。”
嚴路沉默了片刻，說：“期末考試過去才不久吧。”
快整整十年！十年啊！
對上嚴路凝重的表情，潤雪哆嗦着說：“其實，我現在考試肯定會高一些，大概能有……”潤雪掰着手指算了下。
工作那麽久，語文文筆好了不少，英語閱讀量和聽力也不錯，數學在國外和公司也陸陸續續接觸到，至于物化生……
“我覺得我應該有四百……呃，380分的實力！”
“對，就是380吧，按照國內的升學制度，我都能上專科了！”
“很驕傲？”嚴路漆黑的眼眸笑意未達眼底。
潤雪覺得瘆得慌。
“沒，沒覺得驕傲。”
嚴路轉身，他問段凡那裏還有分班成績記錄沒有。
當時按成績分班，段凡拍過年級總排名成績單：“我找找看……找到了！”
潤雪一看。
第五十名，總分653。
第一名嚴路，總分722分。
“你能考722分？”潤雪徹底傻住，“比我的三倍都還要多。”
“嗯，這就是十班。”嚴路眼神認真，“既然你有說過是崇拜我才轉來四中。”
“那我希望通過接下來兩年的學習，你能夠名正言順地留在十班，直到高考。”
“聽懂了？”
潤雪：“。”
聽是聽懂了，嚴路敢說，他不敢回答啊。
“說話。”嚴路戳了下潤雪軟綿的臉蛋。
心髒劇烈地跳動着，潤雪總覺得在這個微微吵鬧，極稀松平常，午後的教室裏。
他和嚴路正在密謀一件可以颠覆世界的大事。
“聽懂了。”潤雪緊咬住唇說。
嚴路：“我這周會把手裏的輔導兼職辭掉，酒吧那邊也辭掉，以後專門輔導你一個人。”
潤雪胸腔還是怦怦怦地跳動，始終安靜不下來：“哦，好。”
“那這樣，會不會耽誤你的成績啊？”潤雪小聲小氣地問。
嚴路說：“不會，我會被保送。”
他的語氣很淡，也聽不出什麽起伏。
這張臉也比潤雪更熟悉的那個他年輕許多，潤雪卻在某一刻看見嚴助的影子。
男生眸色深邃至極，瞳仁墨色濃郁，最深處閃爍着萬丈光芒，耀眼得讓人挪不開眼。
至少，潤雪此刻胸腔裏的怦然心動，并不是因為他是“嚴路”。
而是因為，他是嚴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