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周日深夜,書房的燈光仍舊亮起。

潤雪也逐漸習慣這樣的學習頻率,雖然有時候一聽到又有任務要完成,總會嘟着唇有些不開心。

身體卻很誠實,手指捏住筆,坐在書桌前認真地寫作業。

潤雪的坐姿向來很随意,挺直脊背坐一會兒太累,又會趴在書桌上寫。

反反複複,時不時還要打一個哈欠。

潤雪的眼睫烏黑又卷翹,燈光灑落,眼下拓出一彎淺淺的陰翳。

空曠的書房裏,一時間只有筆落在紙面的沙沙聲,彼此的呼吸聲,還有窗外樹木草叢裏的蟲鳴。

嚴路回過神時,才驚覺他又盯着潤雪已經看很久了,心裏又多出幾分詫異。

……

“做完了、做完了。”潤雪停下的筆那一刻,精神百倍抖擻。

“做完了嗎?那你先回房洗漱,我批改完這些內容,再回房洗漱。”嚴路拿出一支紅筆。

“好呀,那辛苦你了。”潤雪笑着說。

嚴路微擡眼眸:“分內的事。”

潤雪離開後,嚴路便參考正确答案批改打分,成績和預想的差不多的,簡單的題潤雪已經完全掌握,難度中等的題也做對了大部分。

至于太難的題,嚴路也沒把那些題安排進來,免得太過打壓潤雪的自信心。

一百分的數學卷面,潤雪拿到了七十六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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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好過了嚴路心裏七十五分的線。

批改完卷子,嚴路幫潤雪收拾好散落在桌面的各種文具,這才起身關了書房的燈。

站在房門外,嚴路垂眸盯着從客卧門縫傾瀉出來的橘色光線。

……潤雪今晚好像又要在他的房間裏睡。

在下午教學過程中,身體出現了不合時宜的躁動,嚴路站在門口,喉結輕滾了一下,他低垂着眼睫思考,要是今晚潤雪又像一塊小粘糕蹭着、抱着他睡。

重重地呼了一口氣。

嚴路推開房門時的手,細看都有些在顫抖。

整個浴室正對着床位。

浴室磨砂門覆蓋了一層薄薄的水汽,裏面是淅淅瀝瀝的水聲,再平常不過的水聲傳到嚴路的耳朵裏,存在感都顯得極其強烈。

嚴路默默地看了幾秒鐘浴室門,這才轉身在床側的懶人沙發上坐下。

他打開潤淩琛給他的電腦,連接鼠标,在網站尋找适合潤雪做的一些試卷和典型題,以及能夠治療母親精神疾病的醫生。

最近兩年沈桉很少發病,嚴路小的時候,沈桉毫無征兆地發病,她變得很狂躁又無法控制地做一些怪異的舉動,甚至帶着很強的攻擊性。

醉酒的嚴一平輸了錢,把氣灑在沈桉身上,扇了沈桉兩巴掌,又看乖乖寫作業的嚴路不順利,對嚴路拳打腳踢。

那時嚴路小,也打不過嚴一平,只能蜷縮着身子盡最大的可能保護自己,後背落下疾風驟雨的拳頭,他沒哭,只是緊緊咬住牙。

在一旁阻攔的沈桉被嚴一平甩到了地上,像是受到什麽刺激,沈桉速度尖叫了好幾聲,等嚴路再反應過來,沈桉滿眼雙紅,攻擊力極強,直接和嚴一平撕打起來。

嚴路打了報警電話,警察來了見沈桉狀态不對,這才連忙把沈桉送進醫院。

經過一系列極複雜的診斷,沈桉有間接性精神病、急性精神障礙,住院了一段時間情況才好轉。

這種病起病急,病因複雜,當時精神科的醫生只是建議按時吃藥,情況有所好轉的話,等以後有條件的話可以再去國外做更加系統的診斷。

自那以後,嚴一平就不太敢打他們母子倆。

後來,因為尿毒症身體疼得厲害,沈桉又發作了一次。

沈桉發病的頻率并不高,吃藥能得到一定治療,就沒有住進精神病院。

嚴路在網上搜索着信息,不過大多數都是廣告,又搜索比較權威的刊物論文,想找到點兒什麽。

頁面跳轉,論文專業性極強,閱讀起來也無比吃力,嚴路只能暫時先做個标記保存頁面。

……

浴室門咔的一聲響起,潤雪渾身沾滿水汽,腰間只圍着一條松松垮垮的浴巾,手裏還抱着一團濕潤的衣服。

“你回來了?”潤雪有些氣餒地把髒衣服丢進客卧衣帽間的髒衣簍裏,又回裏屋從衣櫃裏翻衣服。

“剛才有些倒黴,不小心把睡衣都弄掉地上了。”

潤雪先是從衣櫃的上層翻出一條特別寬松的短袖,又俯身弓腰拉開最底層的抽屜,修長纖細的手指勾出來一條內褲。

他彎腰時,腰間裹着的浴巾随着往上提了一截。

本就時時刻刻注意潤雪,嚴路視野裏乍然出現一雙白又筆直的腿,往上連着好看的臀形,潤雪纖細的後背膚色極白,泛着瑩潤的光澤,不僅如此,才洗完澡的皮膚還白裏透紅,煞是好看。

畫面的每一幀都在挑動嚴路的視覺神經。

握住鼠标的手都不自覺收緊。

當潤雪還就那樣直接擡腿穿內褲時,嚴路猛地挪開眼睛,将注意力放在正在關機的電腦中。

耳邊是換衣服的窸窸窣窣的聲音,難以讓人忽視掉的聲音搔刮着嚴路的耳膜。

嚴路交疊起雙腿,唇角也緊繃着,開始在腦中默背元素周期表。

潤雪換好了內褲,扭頭看了眼端坐在沙發上的嚴路。

發現嚴路也沒看他這邊,于是直接給自己套上寬松的T恤,一把扯掉沾了水珠變得濡濕的浴巾。

堆疊在腰間的T恤衣擺順着往下落,遮住了大腿根。

潤雪又抱起軟乎乎的浴巾開始擦頭發。

“那我接着去洗澡了。”嚴路聲音顯得有些啞。

潤雪也沒聽出來,一邊“嗯”了聲一邊繼續擦頭發。

……

一進到浴室,嚴路就嗅到彌散在空氣裏的甜膩的水蜜桃味。

他瞥了眼擺放洗漱衛生用品的貨物架。

果然,之前潤雪用的橙花沐浴露和洗發水都換了新的一套。

嚴路渾身有些緊繃,過了小片刻才打開花灑。

在這邊洗澡,嚴路自然也要用同樣味道的沐浴露和洗發水,綿密的泡沫覆蓋着溝壑分明的腹肌,甜膩蜜桃香氣萦繞全身,嚴路的腦中閃過潤雪精致昳麗的臉。

微涼的水澆滅身體的熱意。

嚴路換好了衣服才走出浴室門。

潤雪躺在柔軟的枕頭上,聽見動靜,興致勃勃地擡眸看——

包裹得嚴實,就露出一點兒線條鋒利的鎖骨,濕潤的黑發滴滴答答在淌水。

他失落地重新躺回去,潤雪微微地嘆了一口氣。

微弱的聲音傳到嚴路的耳朵裏,嚴路腳步一頓,他看着床上那凸起來的一團,想到洗澡前看見的兩條大長腿,打開衣櫃找了條寬松的運動褲。

嚴路把休閑運動褲扔過去:“把褲子穿上。”

潤雪動了動伸出被子邊緣的纖細腳踝,腳趾頭都是雪白又圓潤的,幹淨又小巧。

他睜着眼眸問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你睡覺不老實,你要是不穿褲子,會很不方便。”嚴路喉結上下滑了滑。

“我不會不方便啊。”潤雪覺得奇怪。

晚上兩個人一起睡,本來就要熱一些,他穿這一件衣服剛好。

話音落地,嚴路漆黑的眼眸定定地看過來。

潤雪被看得心裏一咯噔,都有些懷疑自己哪句話是不是說錯了,心裏正緊張——

“你不穿褲子,我有些不方便。”嚴路緊抿着唇角,只覺得口幹舌燥。

半晌,嚴路又換了個說法:“或者,你能保證你的睡姿不要那麽狂放,整晚一直睡在你那邊也行。”

潤雪遲鈍地眨眨眼,轉了轉腦子,忽地就明白嚴路嘴裏的不方便是什麽意思。

畢竟……嚴路早上都還氣血贲張過。

潤雪咽了咽口水,緊張又羞赧,還有些不敢确定嚴路話裏的意思。

他不穿褲子,嚴路不方便。

真就是說的那檔子事情啊?

這種問題,潤雪又不能直接繼續問,他一張臉漫開血色。

低聲應答後,潤雪看着那條長褲,眼巴巴地看着嚴路:“我覺得我沒辦法控制睡姿……”

“穿這條褲子晚上肯定會熱,那你給我拿條到膝蓋的褲子。”

“嗯。”嚴路拎起床上那條褲子,打開衣櫃重新換了條。

在他背對着潤雪時,潤雪掀開被子套上褲子。

“你包裹得這麽嚴實,晚上不會覺得熱嗎?”潤雪好奇地問。

嚴路:“……”

他淡淡地看着潤雪,薄唇微啓:“你不纏過來,或者壓到我,我怎麽會熱?”

潤雪被說得面色一紅。

他緊張地抓住被角,藏在被子裏的腳趾尴尬地蜷了蜷,又在心裏忍不住吐槽。

他覺得嚴路分明也樂在其中。

嚴路掀開被子躺下,順道也關了床頭燈。

黑暗中,潤雪一點點地靠近嚴路,卻發現今天嚴路好像離他特別遠。

拿起手機迎着微弱的光一看,嚴路睡在床的最邊上。

潤雪:“…………”

可惡,有這麽躲他的嗎?

硬就硬呗,他都不覺得羞赧,嚴路現在竟然害羞起來了啊。

不過,嚴路害羞也沒用……

潤雪睜開眼睛看天花板,上下眼皮都在打架,終于等到覺得嚴路已經睡着了,潤雪極熟練地裹着被子,往嚴路那邊一鑽。

臉頰貼着嚴路的胸膛、脖頸,手也不安分地抱着嚴路勁瘦的腰身。

嘿嘿。

潤雪在心底偷笑,反正嚴路自己同意和他一起睡覺覺。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潤雪這裏摸摸,那裏摸摸,又用綿軟的臉蛋蹭。

還沒睡過去只是在裝睡的嚴路渾身都緊繃了。

他覺得,今晚或許又沒法好好地睡覺了。

少年細白修長的胳膊摟着他,其實很好撇開,可真到了這一步,嚴路确實又有些不想,就像潤雪以為的那樣。

他其實也是樂在其中的。

心理上尤為快樂,有種隐秘的快感,可最受傷害的還是身體,只能強硬地忍着,任由身體裏火熱翻滾。

嚴路鼻畔嗅到甜蜜的蜜桃香,猶豫了好久,寬闊溫熱的手才搭上潤雪的後腰。

指尖停留在了給潤雪上過紅花油的那塊位置,輕輕地劃了劃。

又有些怕驚醒潤雪,他的動作特別小心。

嚴路望着黑暗的天花板,心知肚明,徹底淪陷了。

……

隔天早上,鬧鐘定時響起。

按計劃,今天早上不用上早課,而是要鍛煉身體。

潤雪昨天就知道今天要幹什麽,到了該起床的點,他死死地抱住嚴路的腰,嘟囔着、耍賴地說:“我不要起床,不想起床。”

“嚴路,再一起睡一會兒嘛。”

“嗚嗚嗚。”

嚴路:“……”

他不禁懷疑抱着他的人到底是不是三歲小孩。

“嚴路……”潤雪毛茸茸的軟發擠進嚴路的肩膀裏,說話時溫熱的吐息傾吐。

“困,困死了,你都不知道昨天我還失眠了。”

“失眠?”嚴路扯了扯唇角。

“對啊!”潤雪說瞎話時都不用打草稿。

嚴路淡淡地看着潤雪撒謊,分明是想等他睡覺再鑽過來。

柔軟的被子淩亂。

潤雪雙腿夾着嚴路的腰,側着身耍賴,“不起,不想起,再多睡一會兒嘛。”

“好不好呀?”

就像一塊黏糊糊的小年糕,完全貼在了嚴路的身上。

嚴路差點兒就要答應,冷不丁回神,驚訝自己差點就中了某人的圈套。

嚴路一個挺身坐起來,扒開抱着他腰的年糕,把潤雪拎起來。

潤雪被迫起床:嗚嗚嗚。

“假哭什麽。”

嚴路擡手捏了下潤雪的臉蛋,“快起床換衣服,今天我們去外面跑步。”

“我沒假哭,我明明就是悲傷欲絕。”潤雪望向窗外。

他們都還沒有在戶外跑過步。

來了點兒新鮮感,潤雪唉聲嘆氣地起床,和嚴路一起換了套運動裝。

出門的時候,廚房竈臺上已經煨上了稀飯。阿姨腰間系着圍裙,精而準地切菜。

樓下,潤淩琛也剛好要出去跑步。

他覺得有些新奇,“你倆也要去跑步?一起吧。”

“你和我們一起跑?”潤雪上下看了兩眼他的爸爸。

潤淩琛突然特別想擰兒子的耳朵。別以為他不知道那眼神是在懷疑。

“怎麽,你還覺得我跟不上你?”潤淩琛冷哼了一聲,“現在的年輕人就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試試?”

潤雪:“試就試,你年齡這麽大了,我還怕跑不過你啊。”

“嚴同學,走,一起?”潤淩琛邀請。

嚴路:“……”

小區綠化極佳,也有适合跑步的環形跑道,這個點天還沒完全亮,空氣格外清新。

除了他們以外,也還有其他住戶出來慢跑,還有人牽着狗繩出來遛狗。

“哇,那條狗狗看上去可真像個棉花糖。”

潤雪盯着那條皮毛純白蓬松的薩摩耶。

薩摩耶粉白的耳朵動了動,扭頭汪了聲,它吐着舌頭微笑。

潤雪心裏一下就萌化了,心想不愧是微笑天使。

潤雪心裏也不羨慕,他家裏也養着可愛的貓貓。

“回神了,先做下熱身動作。”嚴路擡手擱潤雪眼前晃了晃。

潤雪點點頭。

三人簡單地做了幾個熱身動作,拉伸了一下身體,開始繞着跑道跑步。

兩圈慢跑過後,潤雪胸膛劇烈地起伏,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狀态還特別好的父親。

不是,他爸可是40多歲的人了,這樣一對比,奇恥大辱啊。

潤淩琛側眸看了眼潤雪,眼含笑意:小樣。

潤雪心裏更憋屈了。

跑第三圈的時候,潤雪看見在草坪上玩的薩摩耶,幹脆停下不跑去撸狗去了。

薩摩耶特別熱情地蹭潤雪的腿,狗狗主人也很友善。

嚴路和潤淩琛仍舊在跑。

潤雪只是瞥了眼他爸,剩下的注意力全都放到了嚴路的身上。

寬肩窄腰,腿還特別長,風輕拂着嚴路的黑發,鼓起了他的衣擺。

潤雪有些後悔自己怎麽沒帶上手機。

不過只是用眼睛看,好像也很能滿足了。

……

晨練結束。

潤淩琛胸膛起伏的動靜略大,額頭也出了不少汗水。

嚴路的狀态則比他好很多,只是很微微地喘着。

畢竟是年輕人,潤淩琛自然服輸。

不過他還是可以擡頭挺胸,在跑了三圈就沒繼續跑的潤雪面前炫耀。

“你說你,正是精力最好的年齡,連你爸都比不過,怪不得身體虛弱。”

潤雪鼓了鼓臉頰,嘴硬:“哪有,我只是中途去逗大狗狗了。”

“還不承認是吧?”潤淩琛挑眉。

潤雪吹了吹遮住眼睛的額發,懶懶地說:“本來就是,要是我動真格的話,你這身子骨,肯定比不過我。”

“我這次只是讓讓你,讓你開心下,爸,你不會連這都看不出來吧?”潤雪對他爸擠眉弄眼。

潤淩琛手癢癢,覺得不收拾下潤雪難以重振家風。

他作勢要打潤雪。

潤雪機靈地往後嚴路身後一躲。

還在旁邊看戲的嚴路突然成了局中人:“。”

“你躲什麽躲,給我出來。”潤淩琛覺得他兒子是真的不像話。

“出來挨打?我又不傻!”

潤雪探出個頭說話,大半個身子仍躲在嚴路身後。

潤淩琛往左去抓,潤雪就抓着嚴路換方向,潤淩琛往右去抓,潤雪還是跑。

就這樣一來一回,一來一回。

嚴路:“…………”

他沒想到潤淩琛竟然還有這一面,神情有些複雜。

潤淩琛不經意窺見嚴路的表情,眼神微怔,又連忙掩唇輕咳了兩聲。

“不鬧了,回去休息幾分鐘吃飯吧。”

“哈哈哈哈。”潤雪笑得沒心沒肺,兩只手還緊緊地抓着嚴路的胳膊。

瞥見潤淩琛無奈的眼神,嚴路盯着潤雪上揚的唇角……

擡手使勁捏了捏潤雪軟綿的臉蛋:“笑什麽,你還有理了。”

潤雪沒想到竟然慘遭偷襲和背叛,連忙躲開嚴路的毒手,捂着臉蛋連忙躲閃到一邊。

這次換成潤淩琛大笑起來。

這小子,還知道幫他,挺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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