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偷偷叫它的名字

輸液倒并不全是演戲,雖然平安度過了第二次發熱期,但孟厭的腺體并不算完全健康。

他的發熱期間隔時間又短又不規律,長期攝入的生長調節劑到底留下了些後遺症。

姜願最近工作熱情高漲,魚也不釣了,總在研究所裏呆着。

“他這身高還有得長,多在研究所裏住幾天也不算壞事。”姜醫生給孟厭制定了一整套詳細的方案,藥物治療配上膳食調理,還動不動跑到二樓親自帶人去檢查身體。

理由充分,一本正經,只是偶爾往隔壁病房瞟兩眼罷了。

“對,要抱趕緊抱,別到時候抱不起來,丢我們猛A的臉。”臨行前,蕭遠岱還不忘蹶紀戎一頓。

別人一向使喚不動的蕭警官這次倒挺爽快,向局裏請了病假後又悄悄順走了自己的配槍。

之前孟獻去獄中探望薛景時就頻頻提到五連山,他其實早有計劃要再去一趟,只是一直無頭蒼蠅般沒有方向。

萬幸姚琛澤拿到指紋後解碼出了一堆文件,裏頭的許多表格都是以礦場的記賬方式整理的,卻與孟家已經公示的钛礦賬目完全對不上。

钛礦與軍工制造業挂鈎,雖然和其他礦種一樣可以作為私人産業,但是聯盟對钛礦的監管非常嚴格。孟家必須按時将開采數量進行公示,也只能和在軍政處備過案的軍工企業進行交易。

看樣子,孟家手裏好像有一座未上報聯盟的礦場?

可是礦工,設備,采出來的钛礦,錢款,稍不留神就會留下痕跡、引人懷疑,他們如何能做到完全隐蔽?

實在是匪夷所思,卻又在情理之中。

當年,兇殺案發生之後,調查組以荒村為界拉了條南北向的警戒線。軍校生的結業考核并沒有被叫停,而是被嚴格劃定在警戒線以東的荒廢窯壩內。

看起來坦坦蕩蕩,或許是在混淆視聽?

不難推斷,如果五連山有問題,那應該就是被劃為禁區的西部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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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片山地人跡罕至,珍惜物種衆多,多年前就被聯盟認定為自然保護區,禁止一切人為開發,包括林業、旅游業。

荒村之所以成為荒村,正是因為那地方生活實在不便利,路不好走,信號也差。

東邊的窯廠荒廢,西邊原本開放進出的山林又不再允許随意砍伐。村民們失去了謀生手段。

漸漸的,青壯年進城另謀生路,原本熱熱鬧鬧的村莊只剩下零零散散幾個耳聾目瞎的老頭老太。

不知道此行能不能找出點有用的東西。

紀戎開車将蕭遠岱送到隐蔽處,一路上神情嚴肅。他此時應該已經被孟家盯上,本該和蕭遠岱少見面避避嫌,但有的話他還是要冒險叮囑兩句。

“萬事小心,你的安全一定要放在第一位。即使此行找不到任何線索,我們還有別的方法,切記不要冒險,留下記號。”

“沒記錯的話,那邊信號斷斷續續,容易失聯。三天,沒有你的任何消息,我就去找你。”

“知道啦,爸爸辦事你放心。”蕭遠岱習慣性捏了捏紀戎的肩膀,又正了臉色,沉聲道:“管事的人都已經在你們眼皮子底下了,這是難得一遇的時機。”

說着他跳下車,整理好帽子,剛邁開腿又生生折回去。

他拍了拍車窗玻璃,湊過去小聲和紀戎打招呼,“我騙小楊說局裏有事這幾天加班,別給我說漏嘴了。”

紀戎搖搖頭,不理他,“未必能瞞得住,楊羽很聰明,估計心裏什麽都清楚,等你回來自己去哄吧。”

“啧。”蕭警官象征性憂愁了幾秒,一個閃身,人就不見了。

紀戎坐在車上發了會兒呆,翻出手機聯系賣保險的朋友,給孟厭買了一年的商業醫療保險。

接着他除去僞裝,晃晃悠悠逛去市政圖書館,用公共電腦浏覽起了大額死亡保險的審核規則。

直等天色昏暗,紀戎才回了研究所,他帶回來幾本彩繪故事書,希望給孟厭找點事做,不至于太無聊。

孟厭正趴在陽臺上,給窗外的幾只麻雀展示手機裏剛收到的小奶貓照片,忙得沒注意到紀戎已經回來了。

紀戎成功吓走了麻雀,取而代之。

他用雙臂撐着窗臺,将孟厭圈在懷裏,低頭和小狼崽一起一張張翻看照片。

“姐姐叫我取名字,她們要給小貓寫病歷。”孟厭紅着耳朵和紀戎商量應該取什麽名字。

“有兩只小白怎麽辦呢?”他愁了起來。

“這只小白叫的時候會皺眉,你看,它好小只。”紀戎觀察得很仔細。

是那只貓瘟最嚴重的貓,九死一生,瘦得站不穩,表情猙獰地對着鏡頭叫,又顫顫巍巍一頭栽進盆裏。

細到找不到血管的胳膊上還挂着點滴。

和別的小貓比一點也不讨喜。

“可以叫小小白。”紀戎的建議也是毫無新意,但孟厭很快接受。

“小小白和我一樣,還要挂水。”孟厭碰了碰手背上的留置針。

他有了同病相憐的病友。

夕陽正好,溫暖的橙光褪去了燥熱照在他的臉上,像撒上了一層甜蜜的糖霜。

于是紀戎彎腰親了親孟厭的臉頰。

長了一點肉出來,側面看起來像個餡料不足的小包子。

因為有了這層糖霜,總感覺香香的。紀戎沒忍住,張口輕輕咬了咬小包子。

“算了,如果有別人收養,它們會有別的名字。”孟厭縮在紀戎懷裏,偷偷鼓起有牙印的那一邊臉頰。

“那怎麽辦呢?”紀戎問。

他很喜歡和孟厭對話。

慢吞吞、軟糯中帶點啞的聲音像一只小蠶,會将他的疲憊和壓力當做桑葉一點點吃掉。

孟厭仰頭朝紀戎笑,“沒事啊,我只是偷偷叫它小小白。它自己又不知道,以後去了新家也不會弄錯的。”

說着他垂下眼睛,無端又有些失落。

這邊,紀戎哄起了蠶寶寶,蓮華路的孟獻卻是煩得想發脾氣。

“你親眼看到的?”

孟昭獲的家主架子一向端得很足,他将孟獻叫到書房,對孟厭的現狀一一細問。

從陪床omega的身份,到醫生說過的幾句話,事無巨細,翻來覆去問了幾遍。

孟獻忍着不耐煩,點點頭。他的鼻子還腫着,又被鳥屎淋頭,臉色氣得發青,只勉強維持個恭敬的樣子應付他爸沒完沒了的問話。

越來越疼,總覺得鼻骨可能骨折了。

“城北不是我們的地盤,聽說有幫剛服刑出來的老虎,這兩日天天去紀戎的拳擊館打拳,好像是他的朋友。”

沒法立即報複到紀戎這件事叫孟獻心裏頗為不爽,他又冷哼一聲,“還以為多正派呢,原來也是不幹不淨。”

“這沒什麽,就怕他太正直。”孟昭獲倒是比他兒子沉得住氣。

孟獻撇撇嘴,“孟厭快死了,那紀戎這麽積極也就說得通了。”

“我就說印象裏他不是個沖動易怒的人,為什麽會上蓮華路來挑釁我,原來是替那個醜八怪打抱不平。”孟獻心裏不痛快,嘴下就不饒人。

孟昭獲尤不放心,“孟厭不知道當年的事吧。”

孟獻已經被問煩了,他爸年紀大了,做事開始和他爺爺一樣優柔寡斷起來。

“爸,孟厭剛被警察送回來的時候,媽不是就試探過一段時間嗎?他當時腦子就不清楚,現在更是不行。”

“早就被養廢了,腰板挺不直,話也說不清楚,做事唯唯諾諾又賊眉鼠眼的,看着就夠讓人生氣了,能成什麽事?”

孟獻語氣不屑,好像孟厭對他而言就是個完全不相幹的陌生人。

孟昭獲點了點頭,他不覺得孟厭有讓人沖冠一怒為紅顏的吸引力。

所以,紀戎這麽憤憤不平可能是看重了孟家的家業?

想到這裏,孟昭獲眯起眼睛,“他說孟厭是孤兒,應該已經知道孟厭是大哥的孩子。”

孟獻不以為意,“那又有什麽關系?那小崽子身上一分錢也沒有,人還快死了。他又能有什麽證據?”

正說着話,書房裏的座機響了起來。

放下聽筒,孟昭獲松了松精神,冷笑一聲,“紀戎在給孟厭買大額的死亡保險。”

“糖果放在螞蟻面前,貪婪就會浮出水面。”

這種事,他熟悉得很。

“不用理會這種小角色了,萬幸憑存單也不必銷毀,正好,陶謙沒有新的消息傳來,監察組應該明天就會撤離。後天你去趟西部礦區,把積壓的貨理一理,讓大趸船再走一趟。”孟昭獲打定主意。

“要是姚青将軍再派人來問呢?”孟獻問。

孟昭獲掀起眼皮看了孟獻一眼,沒有明說,只道:“他那樣的人物,只管坐在家裏動動嘴皮子收錢,怎麽會知道咱們探條路有多辛苦。”

“你弟弟也快回來了。”說了太久的話,孟昭獲有些頭疼,揮揮手讓孟獻出去。

他起身站在窗邊,望着連綿的別墅群。

他和葉怡養的三個親生兒子,兩個A級alpha,一個A級omega,個個優秀,算是人生圓滿。

大兒子孟獻退出軍校後跟着他做事,偌大的家業也算後繼有人。

二兒子孟默從軍校如期畢業之後,進了軍政處跟着姚青,已經有幾年沒回宿城了。

最小的孟然長得也是漂亮可愛,沒成年就和京城最有權勢的家族定了婚。

他有什麽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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