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為什麽總留我一個人

三日之期已到,跑去五連山暗訪的蕭遠岱終于來信簡單報了個平安,旁的一句也沒有,大約是并未找到什麽有價值的線索。

姚琛澤那邊也正急得跳腳,搜查令的審批層層受阻,孟家大約已經得到了風聲。

解密出來的文件還在查證中,理不出個頭緒。遲遲沒有關鍵性證據,監察組表面上已經撤離。

轉日紀戎又發現楊羽不見了,可算是雪上加霜。

所幸小楊留了口信,應該是自行離開,暫時沒有生命危險。

紀戎沉住氣,拿着孟厭的身份證明和公示的兩份遺囑着手起訴孟家,要求返還孟華和孟昭猷夫婦的遺産。

可能是因為老來得子,也可能是察覺到了危險。孟昭猷夫婦在孟厭出生不久後就早早立下了遺囑,公開表示如果孟厭在成年前就意外離世,那麽夫妻倆的遺産将全部捐贈出去。

不可否認,這條未雨綢缪的遺囑确實是孟厭能活到成年的一層保障。

紀戎不知道孟昭獲會不會選擇在這個節骨眼兒上轉移財産,瞎貓似的又去稅務局舉報孟家的钛礦賬目存在問題。

他這邊逼得緊,才能讓孟家無暇顧及別的事。

連日的奔波和高壓确實磨人,紀戎沒有別的辦法,只是做好他能做的事,以及,相信他的兄弟。

楊羽不在,沒有蕭警官鎮場,拳擊館出了鬥毆傷人的事件,又有簽約教練違約私下接課,與學員出了糾紛。

紀戎一個人在法院、律師事務所、稅務局、拳擊館、研究所之間來回跑,忙得滿頭是包。

撞壞的車還沒修好,深夜從出租車上下來,腳踩在通往研究所的小徑上,紀戎心裏才稍稍松了點勁。

他一路上都在懷疑那個面相不善的出租車司機會綁架他并滅口。

遖峯

Advertisement

是他最近精神緊繃,太過敏感了。

孟厭日日都會堅持等他,越發像個賢惠的小媳婦兒。

“怎麽感覺長高了?”紀戎扯了扯孟厭縮上去的褲腿,感到疑惑,也就幾日沒留心而已,怎麽褲子就短了這麽一截。

“對啊,姜醫生說我很快就能有一米六五了。”孟厭有些得意地晃了晃小腳丫,他坐在病床邊,忍着困意堅持要給紀戎的後背塗藥。

是姜願幫忙從第四軍醫院的藥房裏拿的活血化瘀膏。

先用指尖沾點藥膏抹上,再貼過去吹氣,聽話得很。

就是下手太輕,總覺得很癢。

紀戎注意到孟厭除了看小小白和江雪君的視頻,還在偷偷翻帶回來的童話書。可能是怕他覺得幼稚,只塞在枕頭底下,露出攤開的一角。

小狼崽擰上藥膏的蓋子,一轉頭,也發現書的邊角被壓折了。他顧不上遮掩,抽出來小心翼翼地将折痕按壓平整。

紀戎看着孟厭微紅的耳尖,忽然開口,“厭厭,你把我照顧得很好,也可以照顧小小白。”

“等你出院了,我們就去把它接回來吧。”

其他的貓都已經被領養出去了,只剩下那只剛從鬼門關走了一遭的病貓。

“哦。”孟厭支起耳朵,狀似不在意地瞥了瞥紀戎的神情,板着臉道:“貓很麻煩的。”

紀戎笑着把人捉過來親了一口,“沒事,是我想養的。”

“哦——”孟厭又拖長聲音,壓下翹起嘴角。

他磨磨唧唧縮在紀戎懷裏,一家之主似的小聲做了決定,“那就養吧。”

“一切就拜托你啦。”

可能是太累了,也可能是對話太過催眠,紀戎說着說着,就歪着腦袋靠在孟厭的肩膀上睡着了。

孟厭一動不動,感覺草莓味的信息素好像鑽進了他的心髒。

心裏突然多了點使命感,他也想照顧紀戎,照顧小貓。

沒一會兒,手機提示音驟然響起,紀戎立即眯起眼睛直起身。

孟厭不愛關消息提醒,常常晚上吃着飯來一條零錢到賬的提示音,他懊惱地把罪魁禍首拿起來。

是一條國際新聞的推送,有艘大船被炸沉在邊境。

标題起得很勁爆——“吃水很深的靈異空船,打撈權恐引國際争端。”

紀戎湊過來皺眉點開細看。沒看幾行,他的手機也響了。

“看到新聞了嗎?”是從不和他通電話的姚琛澤,語氣一改之前的頹喪,聽着很是雀躍。

紀戎心裏有了猜測,“是钛礦?”

“嗯,冶煉好的軍用标準钛合金。”

“得感謝你的邊牧兄弟,他潛伏在孟家偷運钛合金的船上,等船駛到邊境,用钛粉與強氧化物混合引起了爆炸。”

“人沒事吧?”紀戎蹙眉。

船只在海上失事,蕭遠岱恐怕情況不妙。

姚琛澤答他:“不清楚,幾個小時之前我接到他的密信,要我關注邊境船只失事的新聞,并将事情捅得越大越好。他應該有所準備的,我的人已經提前過去了,等消息吧。”

“還有,孟家的搜查令也下來了,我腳已經站在蓮華路上了,今夜兩方會一起行動。”

紀戎不解:“監察組不是撤離了嗎?”

姚琛澤嗤笑:“我不能學你裝一裝柔弱嗎?”

他的聲音又沉了下來,“姚青居然牽線把軍用钛合金賣給鄰國,這不是走私,這是叛國罪。”

挂斷電話,紀戎起身,看向窗外無邊無際的黑夜。

将钛合金沉入水中,再用繩索綁縛在船底,雖然一定程度上可以掩人耳目,但吃水很深的空船就不會引人懷疑嗎?

一路上暢通無阻,是有人一路開了綠燈。

以下犯上,需要拼盡全力,要将事情鬧得壓不下去,再準備好不容置疑的證據,力求釘死,不留餘地。

不知道蕭遠岱如何了,幹着急沒用,只能寄希望于姚琛澤的人能及時展開救援。

“想去看看嗎?”紀戎回頭問。

孟厭半張着嘴,一直在一旁悄聲看他。

一拿到搜查令,姚琛澤招呼都沒打,直接帶着人來了宿城,壓根沒有知會宿城城南巡防所和警務局的人。

孟昭獲都沒反應過來,就被悄無聲息潛進蓮華路的特警控制住了。

蕭警官之前的日夜監視并不算全然無功,那間亮到最晚的房間上着鎖,特警一槍崩掉門鎖,将幾個保險櫃連箱提走,趴在地上的孟昭獲目眦欲裂。

天亮的時候,一切都已塵埃落定。

失蹤了幾天的楊羽也來了信,說蕭遠岱沉在海裏不見蹤影,救援隊打撈了一夜都沒找到人。

只怕是兇多吉少。

“他冒着風險偷到了一件救生衣,給了我,先把我送走了。”楊羽語氣平靜。

他自顧自跑去五連山找蕭遠岱,幫上了一點忙,也添了很多麻煩。

有聽力障礙的人自然不知道電話對面的紀戎回了什麽,楊羽只是又自顧自地問,“為什麽總這樣呢,留我一個人。”

聲音很輕,像一片無足輕重的羽毛。

紀戎沉默不語。

“等找到他我就回來了,之前沒打聲招呼就走,給老板添麻煩了。”

楊羽挂斷了電話。

他沒有辦法再維持冷靜,脫力般跪在粗砺的沙石上。

聞風而來的記者們正紮着堆,想搶到最勁爆的新聞熱點。見岸邊裹着毯子的人神情悲傷,舉止奇怪,立馬有人舉着話筒湊上前來采訪。

“不好意思,我有聽力障礙。”栗色卷毛的omega聲音溫柔,談吐禮貌。

“我是13年宿城五連山滅門案的幸存者,有些內幕我想你們應該會感興趣。”

楊羽那個時候還不叫楊羽。

他的爸爸很早就進了城,娶了城裏的媳婦抱上了娃,年邁的老人故土難離,一直留在荒村。

那年老兩口來信,說是偶然從山上撿了小孩,想讓楊羽的爸媽接去城裏養,至少得把字認識全了。

于是一到暑假,楊羽便鬧着要他爸爸媽媽回五連山。他沒有弟弟妹妹,一直想有個同齡的玩伴。

夫妻倆常年不回村,開車拐錯了彎,迷了路,誤入禁區。

被抹去的行車記錄儀拍下了礦區的入口和行色匆匆的孟昭獲,也保存着夫妻倆下車與遇到的人問路攀談的畫面。

“這邊不是不允許開發嗎?”年輕的女人起了疑心。她是個小學老師,肚子裏墨水不少,正義感也強。

“不該管的事別管,知道嗎?”

她沒有留意到搭話那人陰狠的表情。

“這是違法的,劃定自然保護區的目的就是要保護生态!我要,我要…”

我要舉報你們…

女人将威脅的話吞下,上了車就走。

她并不知道,劃了這片山地做自然保護區,不是為了保護生态,是那只傲慢的大手在操控一切。

藏在禁區裏的钛礦和冶煉廠才是目的。

當利潤達到100%的時候,他們敢于踐踏人間的一切法律;當利潤達到300%的時候,他們敢于冒絞刑的危險。

更何況他們有只手遮天的能力。

遭遇橫禍的那天,楊羽出去摘果子,躲過了一劫。

接到任務親自前來的薛海明知道車裏有個小孩,是那個撿來的小叔叔替楊羽擋了災。

姚青特意将新兵考核放在五連山,故意讓學員撞見薛海明行兇,再由孟獻出手将薛海明滅口,推到那個倒黴的目擊者身上。

因為他有足夠的信心能将事情完美遮掩。

十七八歲的少年毫無社會資本,最容易熱血上頭,也最難成事。

而且,薛海明提供的運輸渠道、洗錢渠道已經建立好,拐賣來的免費勞動力也已經就位。

行事乖張又無法掌控的黑道頭子,自然是殺掉最好。

出事後,孟家更依賴他這把庇護傘,而薛家直接出局,不用再占份額。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