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蹭蹭不進去
孟厭是被熱醒的。已經是初秋,天只是有些悶熱,氣溫到底比前些日子降了許多。
臉上有奇怪的觸感,睜眼緩了片刻,他才意識到自己陷在白色的、溫暖的絨毛裏。
他頭頂着一只兔子睡了一夜。
紀戎連日疲累,乍一回到熟悉的環境,夜裏睡得極沉,并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具象精神體顯露了出來。
那凝成一團的兔子圈在孟厭的腦袋上養精神,成型的三瓣嘴正貼在孟厭的頸後腺上,吮吸得津津有味。
紀戎抑制着alpha易感期的本性沒有标記孟厭,無意跑出來的精神體卻難受得厲害,迫切想獲取一些omega的信息素。
高契合度的信息素味道實在誘人。
alpha的易感期半年一次,持續一周,等級越高的alpha破壞力越強也越難掌控。A級及以上的alpha可以将精神體具象化,但不允許随便顯露出來。
早期有不少例高級alpha易感期控制不好精神力,讓具象化的精神體攻擊傷人的新聞。
城區之中突然出現了兇獸形态的失控精神力,引起了極大的恐慌。
那個時候A級的alpha更稀少,普通人無法接受與這樣恐怖的不定時炸彈共同生活。
之後法律和管理逐漸完善。現如今,聯盟法規定,alpha不得随意凝聚出精神體,尤其是在城區;
猛獸類的alpha,無論是何種等級,都需要到市政廳将易感期的時間備案;
而軍政處直接将聯盟境內所有未成年的A級alpha收編入軍校,進行統一的管理訓練。
紀戎雖然進了軍校,但他不需要去市政廳備案,易感期時也沒有工作人員上門檢查。
因為他的精神體是一只毫無攻擊力的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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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子,溫順,軟弱,約等于無用。
A級alpha顯露出的精神體會像孟厭頭頂的這只兔子一樣,是一團有些虛化的拟态獸,并沒有強烈的獨立意識。
S級的alpha則可以凝聚出成型的精神實體,甚至可以直接分神操控精神體行事,在戰場上協同作戰。
目前聯盟也就兩位上将、一位年輕的首都首席教官有這樣的能力。
孟厭驚奇不已。
頸後格外癢,他頂着那只沒什麽重量的兔子直愣愣坐起身。
紀戎沒有醒,只眉心微微皺起,裸露出來的手臂仍舊攬在孟厭腰側,白皙的皮膚上幾個清晰的牙印。
始作俑者霎時通紅了耳朵。
昨夜,平時一向寵他的alpha壓着他在沙發上,擒着他的手握住有他小臂粗的兇器,上上下下,燙得他想發抖。
後來好像尤不滿足,扯了他的褲子将他按趴在身下,一只手就能罩住他的半邊臀 *, 明明不重,卻撞得他的心都要跳出來。
任憑他怎麽叫哥哥都不理會,也不哄他,只會将他折騰得更厲害,親着他掉出的眼淚好像要把他吃掉一樣。
蹭蹭不進去也很折磨人!還不痛快!
正是停了生長調節劑乍然發育的時候,本就不怎麽經得起撩撥,光回想了一段孟厭就起了反應。
他不服氣又不甘心地蹬了蹬腿,忽然一股疼鑽進肉裏。
腿抽筋了。
在一陣一陣無法緩和的酸麻裏,孟厭想起紀戎将他的腿架起,只手握着他的腳踝沉聲笑他。
“又得給你剪指甲,刮我的臉。”
啊啊啊啊啊啊!
勉強緩過抽筋的痛,孟厭立馬爬起身,翻開日記本,言簡意赅又鄭重其事地寫下一筆進賬。
【蹭 +100】
辛苦到半夜,怎麽說也得記一百,不然可太虧了。
他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以後将會繼承數不清的財産,只知道日記本翻開滿眼都是負債。
七天易感期,紀戎沒有做飯,可能孟厭覺得有義務照顧他脆弱的alpha?明明人都被折騰得手酸腿軟,硬是覺得躺在床上的紀戎需要照顧。
孟厭只會煮粥,中午叫外賣,晚上兩人就吃粥。
小狼崽眼巴巴端過去,粥和人都被吃一頓。臭着臉好像不情願,卻又乖又軟,無論什麽要求都配合,幾天過去,身體柔韌度得到了不小的提升。
有些虛化的兔形毛球蹦蹦跳跳跟着孟厭,一有機會就抱着孟厭的頸後腺拱來拱去,癡迷得不行。
紀戎索性沒收回。
他這邊享受着迄今為止最舒服的易感期服務,孟厭在那邊偷偷記賬。
倆人都覺得自己占盡了便宜。
等易感期結束,孟厭整個人像顆被榨幹的蔫巴的小白菜,腰杆卻挺直了不少。
畢竟賺得多,賬就欠得少了。
到底年紀小,休整了兩天,小狼崽又能跑能跳,活潑許多。
等養夠了精氣,紀戎帶他去首都第一軍醫院探視腦子不好的蕭警官。
“呃,我把孟獻铐在一棵樹上去找淡水,然後沒撐住兩眼一翻暈了過去,再醒來就到這兒了,他不會還被铐在樹上吧?”
穿着條紋睡衣的蕭遠岱将自己控制不好的狗耳朵壓在黑帽子下,頗有偶像包袱。
他剛清醒過來,沒人跟他說案情,心裏着急。
姚琛澤雖然給蕭遠岱安排了治療,但人忙得沒影,正和他爹的部下鬥得難舍難分。
這人果然是追孟獻去了。
紀戎感到好笑,問:“你還記得是哪棵樹嗎?”
蕭遠岱老實搖頭。
紀戎也不逗人了,回他,“已經被抓住了。”他易感期時沒有外出,卻也在密切關注後續進展。
敬業的蕭警官這才松了口氣。
孟獻也是倒黴,被反剪着手铐在樹上,铐他的人先暈了,留他一個人在荒郊野嶺動彈不得,被找到的時候已經脫水,半條命都沒了,也是靠着A級alpha體內的精神力自救機制續着命。
蕭警官很是受不了自己脆弱的模樣,非要證明自己雄風不減當年,又拉着紀戎的手循循善誘:“紀大兔,你別說,姜三兒研制的猛A特效藥真不錯,我吃了之後腿也不瘸了,手也不抖了,一口氣能爬五層樓了。”
一直陪坐在一旁靜靜喝茶的姜醫生噴出一口茶,咳得驚天動地。
怎麽聽着像是什麽奇怪的東西?
他無法容忍自己珍貴的研究成果被稱為“猛A特效藥”,嚴肅地科普道:“賽斯安德,那是一種增強精神力的類基因藥,和南部聯盟聯合開發的,剛過效力測試就給你用了。”
“哦。”蕭警官老實下來。
會貧嘴,表現得很正常。
紀戎想起此次遠行慰問的最大目的,好奇着問,“你到底哪裏腦子不好了?”
“誰诽謗我?”蕭遠岱急了,黢黑的狗耳朵從帽子裏抖了出來。
“楊羽。”
“哦,哦哦。”剛剛還鬧騰的人神色頓時有些不自在。
蕭遠岱斟酌着開口,“在五連山,是羊寶給我指的路,他一直都沒有忘記過。”說着他垂下腦袋,“我不知道他能不能放下。”
“其實,我只希望他平安快樂,不要總是心事重重。”
只要平安快樂,那不在一起也沒事的。
警察這份職業時刻伴随着危險。醒來後見到紅了眼眶的楊羽,蕭遠岱害怕了。
他從來沒有見楊羽哭過,哪怕是在親人墓前。
已經孑然一身的人再經受不起一次得到後的驟然失去,他不該将這份患得患失自私地給予別人。
所幸楊羽一直很煩他。
“你能嗎?你能放下嗎?”紀戎問他。
“我?”蕭遠岱扯了扯嘴角,“事情了結了,應該可以吧。”
當年,曾有人冒着危險提前向他求救,他本有機會阻止一切。
他一直在自責,後悔沒有多走幾步去荒村查看一下。
那時,結業考核的個人積分還沒攢夠,是他選擇了繼續在東部橋洞等待射擊點刷新。
所以這些年他不遠不近地守着楊羽,每次忍不住想越界的時候,愧疚都會拉他回去。
紀戎站起身,皺了皺眉,正不知如何開解蕭遠岱,“吱啊”一聲,是楊羽推門進來,他端着剛削好的水果盤,面色如常。
孟厭跟楊羽身後,像個敬業的小尾巴,只和紀戎對視一眼,剛剛還懵着的臉立即通紅一片。
日日見不覺得怎樣,這麽乍一看,孟厭居然只比楊羽矮一點了。
紀戎也不當衆逗人,只将孟厭濕漉漉的小手捉過來捏住,和病床上的倒黴蛋說話。
“哦,還有,城北警務局局長托我給你帶句話,讓你趁着養病,得空把出外勤的報告寫了,別跟以前一樣拖拖拉拉。”
“張局長說了,你沒打申請就把配槍帶出去,也得寫檢查。”
蕭遠岱拿起削好的蘋果啃也不是,不啃也不是,“你你你你幫我問問,我頭疼,能不能不寫。”
“你總有不疼的時候。”
“可惡的張振青!我這可至少是二等功!怎麽對功臣呢!”
蕭警官最煩寫報告。他直呼自己的頂頭上司本名,吼得氣沉丹田,看來修複能力确實強。
得了信一早就帶着新研藥來第一軍醫院參與治療的姜醫生舉起手裏的保溫杯又喝了一口,揉了揉耳朵,蓋上保溫杯,不知出于什麽心理,趁熱打起鐵,也對着蕭遠岱道:
“哦對,我的婚禮定在下下月,記得來參加。已婚的就算了,單身狗得做伴郎吧。”
蕭遠岱不可置信,蘋果也吃不下了,小心放在盤子裏,又默默背過身去,只留個凄凄慘慘的背影給一衆打着探視為名行欺壓之實的虛假朋友。
紀戎和孟厭十指相扣牽着手,在第一軍醫院樓下遇到了真正的虛假朋友。
捧着精美花束的聯盟二級少将徐氘,正站在走廊盡頭守株待兔。
紀戎默默嘆口氣。
宿城是首都的衛星城,高速道路發達,也就兩三個小時車程。這麽多年他都沒來過首都,不過是因為這裏故舊不少,見面彼此尴尬。
學員制式配槍裏缺失的兩顆子彈去了哪裏?不過是有人在外勤考核前說自己槍法不好,臨行前問他要了兩發子彈。
“紀大哥。”
“徐氘。”
當年那個會叫他阿氘,會手把手教他握槍,會陪他受罰,會在宿舍昏暗的燈光下戴着眼鏡幫他将手心的水泡挑去的哥哥,不見了。
已經能夠獨當一面的聯盟少将固執地擋着去路,神情好似很委屈。
他忽略着紀戎身後那個omega探究的目光,只專注地盯着紀戎的眼睛,希望從裏面找到熟悉的溫柔和寬容。
曾經有一只蝴蝶停在心上,他沒有辦法,是命運不眷顧他。
“哥。”
紀戎沒應,表情平靜,沒有憤恨,失望,或厭惡,只有陌生和冷淡。
“哥,我從山村出來背負着什麽,你們根本不知道!”徐氘将手裏包花束的塑料紙捏得咔呲作響,忽然情緒激動起來,“我不應那件事,我會遭受什麽樣的打壓?我熬了這麽多年就是為了求一個出人頭地啊哥,我能怎麽辦?!”
總有人把自己的殘忍與自私作為識時務的典範,得了便宜又賣乖。
紀戎對徐氘的辯解漠不關心,只将身後的孟厭拉得與自己并肩,打算離開。
剛走幾步,背後的徐氘咬牙承諾,“我會出庭作證,證明你的清白,證明,證明姚将軍的罪行。”
“不用。”
“當年不用,現在也不用。”
紀戎沒有回頭。
“當年我沒有揪着你不放,現在也不需要你,你好好享受現在的權勢地位,和衆叛親離。”
誠如徐氘所言,他選擇了前程,那紀戎就自覺退開,不會擋道。
這是他的寬容。
只是人不能太貪心。違背道義、踩着別人的清白上位,總要失去點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