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要做最富有的人

紀戎最近有些苦惱。易感期之後,孟厭總要抱着他睡,以前只是安安靜靜縮在他懷裏,因為天熱,睡着睡着就要跑。

現在貼得很近,腿蹭着他動來動去,還不好好穿衣服,寬大的睡衣一會兒就湊到胸前,露出一截細瘦的腰和粉色的小豆丁。

天越發冷了,紀戎怕孟厭睡凍着早上起來咽喉會痛,給孟厭扯了幾回睡衣,好像把人惹生氣了。

衣襟再一次被拉下,孟厭忽然氣鼓鼓背過身去縮在床邊。

他一點吸引力也沒有。

不在易感期,紀戎都不睡他了!

“怎麽生氣了?”紀戎愣住,嗓音裏還透着點慵懶又茫然的啞。

聽着還挺無辜!

怎麽可能說得出口,問的什麽問題啊!

孟厭用力蹬了兩下腿,以示不滿。

可算發現了,以前孟厭喜歡偷偷用眼睛瞪他表達不滿,現在會蹬腿了。

紀戎了然,把生着悶氣的小狼崽撈過來,手下習慣性幫他揉着脖子,又順勢用指尖擡起孟厭的下巴,湊過去一下一下啄着下撇的嘴角。

“你還小。”紀戎忍得有些難受,發出的氣音裏泡滿了情欲。

好半晌,被親得軟趴趴的孟厭問他:“要等多久啊。”

“等下一次發熱期過了,再去檢查一下。”紀戎輕聲哄他。

孟厭乖乖趴在胸口不說話,看來是哄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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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omega一向好哄。

誰知剛泛起困意,有一只鬼鬼祟祟的小手一路向下,輕輕握住了消解不下的欲望。

前幾天還是積攢出了一些經驗的,孟厭有信心再添一筆賬。可手腕都酸得發抖,紀戎還是一點要交代的意思都沒有,只是呼吸略為粗重,捏着他後頸的手比平常燙一點。

好困啊,不想幹了……

事業受挫,孟厭撤回作亂的爪子,想睡覺了。剛閉上眼,就被整個撈起來,以一個委屈巴巴的姿勢趴在紀戎身上。

“腿并攏。”紀戎扯掉他不好好穿的睡褲,語氣低沉。

只想服務不想被蹭的孟厭抖着耳朵期期艾艾搖頭,“我,我要睡了。”

“你睡你的。”

……

因為紀戎睡覺時無意識揮開了他的手,孟厭又生了一天悶氣。

怕叫紀戎發現,不敢氣得太過,只是旁敲側擊表達不滿。

最近紀戎叫他學着做點日常事務。

管事的人不在,楊羽還在首都第一軍醫院陪護,拳擊館的管理變得懶散混亂,隔壁新館的營收也有所下滑。

孟厭得先和教練溝通後排好私教課的時間表發給客人,去新館統計器材折損情況,給來咨詢的客人推薦合适的項目。

好多東西不會,學不明白,不敢也不想和陌生人說話,尤其是五大三粗的alpha。

但沒辦法,他想替紀戎做點事。

靠着這股替夫分憂的信念,孟厭克服了最初的別扭與懼意,漸漸大膽起來,偶爾還會磕磕絆絆和人争兩句。

仰着頭、臭着臉,看着挺像回事。

最主要的原因還是,紀戎是老板。老板要罩着他,大家都對他很客氣,也很寬容。

在這樣的環境裏,孟厭不再總是畏畏縮縮,大膽自信不少。

回家路上,敬業的小孟師傅還在嘀嘀咕咕背着不同項目的鍛煉效果,以備咨詢。

拳擊館離家不算遠,天涼快了下來,也考慮到孟厭要多運動運動,兩人最近經常走回家。

“是個揚子鱷alpha诶,好神奇。”孟厭抱着兩桶牛奶,沒頭沒尾感慨一句。

紀戎将私下接課的私教開除了,又面試了一個新的拳擊教練。

紀戎瞥了瞥偷偷瞪了他一天的孟厭,逗人:“因為許教練的祖先在江邊釣魚的時候被一只揚子鱷咬了一口,他就變成了一只鱷魚。”

孟厭愣住,“真的嗎?那我的爺爺的爺爺的爺爺是被狼咬了嗎?”

紀戎樂了,“不是,我唬你的,揚子鱷不會咬人。”

到底是什麽原因導致人類出現獸類第二性征,科學解釋很多,至今沒有定論。

“哼!”被欺騙的孟厭大為不滿。

今天回家包餃子,紀戎手裏滿滿當當拎的都是菜,孟厭自告奮勇要多提兩桶牛奶。手酸了,他将裝着牛奶的袋子甩到肩膀上,差點被慣性甩過去,逗得紀戎笑出聲。

“小厭。”

兩人正鬧着,忽然被一聲輕喚打斷。

保養得宜的婦人打着傘站在小區門口,身旁是許久不見的孟然。

聽說孟家出事後,孟然已經被首都最有權勢的盛家退了婚。

笑容瞬間凝固,孟厭不由自主想往紀戎身後縮,不知想到什麽,又握緊拳頭跨步擋在紀戎身前。

無論是尋找證據還是向孟家發難,他都沒有參與。

他一直被紀戎保護在身後。

可是,兔子容易心軟,漂亮的葉怡最會說好話,孟然更是比他好看一百倍、讨喜一百倍。

蓮華路的所有人都更喜歡孟然。

別人都無所謂,只有一個紀戎,他不想被比較。

“你以前不是很喜歡然然嗎,他小的時候你總陪他玩。”葉怡堅持要和孟厭單獨聊聊。

孟厭忍下了想叫媽媽的沖動,低頭不語。

原來多年養成的習慣也不難改。

他看了很多江雪君的視頻,忽然覺得面前固執地叫了十多年卻沒被應過幾次的人很是陌生。

除去為試探他知不知道钛礦的秘密、對他好過幾天,他們并沒有什麽親密相處的時光。

孟厭擡頭看向葉怡,忽然自顧自地說,“我養小貓了。”

其實他想說的是,因為它太弱小,媽媽也不在身邊,需要我的保護,所以我會仔細照顧它,給它最好的東西。

他還想問,我沒有媽媽了,你騙去了我對親人所有的期待,為什麽從來都沒有想過要保護我呢?

葉怡皺起眉。

一向沒什麽人能聽懂孟厭講話。

孟昭獲被羁押後,孟家歷年來的違法所得已經被盡數查封,不日封條就要貼到大門上了。

整個蓮華路只剩下孟華和孟昭猷夫婦居住的東區還留着。

今天來是想打張親情牌,勸孟厭不要再逼迫她們娘兒倆、也不要去法庭做證。

來之前葉怡就知道,她應該做出個和藹可親的樣子,可她依舊沒辦法喜歡孟厭。即使不為家産,高傲慣了的葉夫人也很反感這樣成天神神叨叨、一無是處的廢物。

她全然忘了是誰将一個天真活潑的小男孩養得這樣懦弱卑怯,是誰為了削弱孟厭的繼承份額壓制了他的基因等級、毀去了他的健康,是誰誣陷孟厭偷盜抹黑着他的形象、摧毀了他的個性,又是誰為了叫孟厭不再開口說實話打擊着他的自信、否定了他的人格?

眼見孟厭一直心不在焉,只顧着對紀戎和孟然站定的方向探頭探腦,葉怡試圖蹲下,像以前那樣向孟厭試好。

“小厭,你以為紀戎喜歡你嗎?他不過是覺得你有錢,想拿你當借口圖謀錢財。”

“你不知道,他逼媽媽和然然搬出蓮華路。你哥哥受了很重的傷,還在住院,他不依不饒帶着律師上門,就為了那點錢。”

“這樣的人心機太深了,媽媽擔心你啊。”

“你不是我媽媽。”孟厭搖頭。

曾經,跟葉怡說話會叫他緊張,他會提前打好腹稿,一字一句斟酌,期待好的表現能得到幾句關心。

現在,那種焦灼的期待消失,于是壓抑的緊張感也随之消失了。

他也不會去懷疑紀戎。

葉怡的潛臺詞不過是,不會有人愛原原本本的、一無是處的他。

他知道自己這樣不好、那樣不好。

退一萬步,即使紀戎真的是為了錢,那他一定要努力做最富有的人。

就像他努力學着管理拳擊館的日常事務,不過是希望自己更好一點,紀戎能多愛他一點。

他可能真的有點太粘人了吧。

葉怡沒意識到孟厭已經長高了很多。仰着脖子難受,也不知道孟厭奇怪的腦子裏都在轉着些什麽,她站起身,接着溫聲勸誘。

“小厭,你可能不記得了,我把你從火場裏救出來,那個時候,是你主動叫我媽媽的。”

“你不是很喜歡媽媽嗎?我做你媽媽,我們一起回家好嗎?我們一家人住在一起。”

“哦對,我請了之前很有名的那位攝影師,我們重新拍一張全家福好嗎?”

只要是她的要求,孟厭都會答應的。

以前,躲在樓梯後的小男孩滿眼羨慕地看着他們一家拍全家福,她都看到了。

孟厭垂着頭,忍住心裏不停翻湧上來的酸澀。那些冷漠、辱罵、欺淩,都是真的,像刀刮着肉、針刺在心那樣疼,疼得他日日夜夜無法安眠。惶恐如影随形,叫他不由自主想讨好別人,又在讨好無果之後産生更深的自我厭棄。

算了,後來他想,他才不要做什麽好人,既然人人都讨厭他,那他就做個讨厭的人。

髒污的、湍急的水流不停沖刷着他,太疼了,太難了,于是他松了手,任由髒臭的水流将他淹沒,随便帶去哪裏都好。他學着講粗話,打架,逃課,對每一個靠近的人露出獠牙。

是溫柔的紀戎伸手拉住了他。

他從泥水裏爬出來,才發現周圍并不全是惡意。

遖峯篜裏

口袋裏總裝着潤喉糖的卷毛小楊,幫忙澄清盜竊、給他帶蘋果的蕭警官,為他制定調養方案的姜醫生,總主動幫忙做事的吳姐,誇他可愛的理發店老板,打趣他是老板娘的拳擊教練,叫他小孟老師的虎類alpha幼崽……

不知不覺,他洗幹淨了身上的泥污,也被善意包圍。

可即使和紀戎生活在一起,最初他也總害怕,只要紀戎沉着臉想事情,他就總錯覺眼前的碗筷會忽然碎裂。

他不期待葉怡感同身受。

“我不讨厭你,也不喜歡你了。”

“我沒有感覺了。”

孟厭語氣平淡。

她說,“小厭,警察叔叔很兇,會打人的,不要跟他們說話。”

她說,“小厭,我的鑽石戒指之前落在老師辦公室了,秦老師說收在左邊的抽屜裏,你去幫我拿一下。”

她對他說的話不多,但是無所謂了。

他才不要再次鑽進泥裏。

——

“孟然真漂亮。”認真學着包餃子的小狼崽垂着眼睛,語氣酸酸的。

紀戎老實極了,“我可沒搭話。”

那自然是看見了,孟厭都盯着呢。他專心致志捏着手裏的面皮,手下一個沒注意,捏破了脆弱的面皮,軟爛的肉泥黏在手上,襯得他的手黑黢黢的難看。

孟厭不高興了,扁着嘴重新拿起一張面皮,再把肉泥小心翼翼抹上去。

“他之前被評為最佳omega呢。”沒忍住,還是說了出來。

“有這種評獎?”紀戎失笑。聯盟是有不少奇奇奇怪的規定,尤其是關于omega的,也不知道都是誰拍腦門想出來的。

“不是評獎。”

首都軍長在給大少爺盛硯物色A級omega,孟然最符合要求。他高挑漂亮,儀态好,帶點驕矜,蔥玉似的纖指搭在黑白鋼琴鍵上,瞧着自信又有魅力。

“孟厭,好不好是誰說了算呢?”紀戎問他。

“他們說的。”孟厭又捏破了一個面皮,這下更難過了。

紀戎給他擦幹淨手,認真了臉色。

“厭厭,他們心裏有一個框。”

“你不在框裏罷了。”

“自由自在的風,也不在框裏的。”

“要開心啊,寶貝。”

被當作寶貝的孟厭偷偷彎了彎嘴角。無論他是C級omega,還是A級omega,無論他陷在淤泥裏,還是站在陽光下,總有人強詞奪理地誇他可愛。

從相遇的第一天起,他就知道的,這個alpha審美很奇怪。

不知道是被愛給了他勇氣,還是洗掉了淤泥的小狼崽本來就很勇敢。孟厭主動道:“我想出庭作證。”

“嗯。”紀戎應他。

“葉怡說,你是為了錢才和我在一起的。”

孟厭的話題一向轉換得很快,紀戎有些懵,歪了歪腦袋。

“我再也不花錢了。花掉一塊,你就少喜歡我一點。”

“我還要認真打工。”孟厭宣布。

紀戎失笑,伸手捏了捏孟厭的臉,軟乎乎的小包子上蹭到了面粉。

“你和小小白一樣了。”

接回家的幼貓蜷縮在貓窩裏,迷迷瞪瞪伸了個懶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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