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各生煩惱
謝言久家黑着燈,自家門前,嬴心抱着五歲的女兒程辭年站在臺階上等溫辭歲。
她從前便是校園裏倍受追捧的美人,如今風韻猶存,因着保養好,已經四十歲的年紀看起來也不過才三十出頭。
程辭年見他來了,嚷嚷着要從媽媽懷裏下去。
小姑娘模樣随媽媽,一雙圓溜溜的眸底清澈,小手攥着溫辭歲的衣擺:“哥哥,要抱抱。”
溫辭歲揉揉她發頂,俯身把人抱起來捏捏她臉上的肉肉:“年年怎麽胖了不少,在幼兒園是不是偷吃零食了呀?”
程辭年急得去捂他的嘴:“哥哥不要說啦!讓媽媽聽到會罵我的!”
溫辭歲看了嬴心一眼,難得等到自己回來,她好像并沒聽到程辭年的話,只是微笑着看自家兒女玩鬧。
他點點頭:“好,那哥哥幫年年保密。”
他抱着程辭年往門口走,小姑娘蹭蹭他側臉:“嘻嘻,還是哥哥好,幼兒園裏別的小朋友都羨慕我有哥哥呢。”她對着溫辭歲耳朵小聲道,“哥哥以後能不能經常回來呀?”
溫辭歲抱着她的手微緊,餘光和嬴心相撞,沒有接話。
雖然程辭年小,但他也不想給孩子做無謂的承諾,不像嬴心,曾經答應過要和自己還有爸爸過一輩子,到頭來不還是離婚和別的男人跑了。
進家後嬴心便進廚房忙碌,讓溫辭歲和程辭年兩人先去玩,程辭年帶他參觀了新家,三層高的房子,比印象裏男人給她在a市買的那棟還奢華。
家裏各處擺着名貴古董,花田裏不少花争豔,一眼看過去顏色雜亂的撩人眼,程辭年說是嬴心親手種的,還将嬴心最愛的百合指給他看,一簇簇小球似的純白花骨朵含苞待放。
溫辭歲想,看來她最近日子過得還挺滋潤。
程辭年興致并沒因他剛剛沒承諾她會經常回來而減少,溫辭歲陪她認了花田裏其他花,又玩了拼圖,教她做了算術題,嬴心的飯也做好了。
知道溫辭歲要回來,她特意露了一手,都是他喜歡的菜,溫辭歲卻沒什麽心情吃,嬴心往他和年年碗了都盛滿了飯,還不住夾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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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時溫辭歲碗中堆得比小山都高,她見溫辭歲不說話,還想方設法找話題:“歲歲,最近錢還夠花嗎?”
“我不需要你的錢。”
不說最近他能靠謝言久賺錢,就是沒有謝言久,他也不會花她的錢,回b市讀大學這兩年他都靠到處打工攢錢,租最便宜的公寓,她打到卡裏的錢他一分都沒有動過。
嬴心不是沒料到他會嗆回來,但真的被親兒子這般對待,漂亮的一張臉微紅,總歸還是要為自己找點理由:“媽媽不是怕你萬一有需要麽......”
溫辭歲睨她一眼,她正左手端起碗,右手拿着勺子為他舀雞湯,他冷不防瞥見她左手食指纏了圈創可貼,大抵是新添的傷,她又不太會包紮,膠布上沾了些鮮紅的幹涸痕跡。
不用想也知道她怎麽受的傷,自打跟了現任後她就不怎麽動手下廚,再拿起刀難免生疏。
溫辭歲起身回自己包裏找出新創可貼,又去另一個房間找出醫藥箱,拿了碘伏出來一起擱到嬴心手邊:“我不需要。”
“你管好你自己的事就夠了,不用管我,”他不想表現得自己太關心嬴心,有些生硬地道,“你有錢沒處花就留着給年年。”
嬴心已經給他盛好湯放在桌邊,他一飲而盡後收拾好碗放進水池,便先回了房間,只給母女倆留了空間,嬴心手受傷了不能碰水,想等她們吃完自己再去洗碗。
這一晚上注定難熬,溫辭歲還在想怎麽打發時間,就聽嬴心好像接了個電話,起初他不知對方是誰,但聽着她一副小女人的語氣也明白了。
他不想聽她和現任在電話裏膩歪,便走過去把門關上,約莫過了一小會兒,嬴心敲了敲他的門,溫辭歲在裏面道:“怎麽了?”
嬴心将門推開:“歲歲,剛剛你程叔叔打電話說他今晚要回來......”
“哦。”溫辭歲心裏反倒輕松下去一塊,他翻身起來就收拾自己東西,“我現在就給你們騰地方。”
“歲歲......”嬴心見他這麽熟練,咬了下唇,面色歉疚,“要不留下來,其實你程叔叔也不會太介意你,再說還有媽媽在......”
溫辭歲冷笑:“他不介意,我介意還不行麽,我告訴你,這輩子你都別想聽我喊他一聲父親,除非你把他的離婚證親自拿來讓我查過沒問題。”
“這個......可能有點難,媽媽也不好強行逼你程叔叔,”嬴心還想解釋,但溫辭歲沒興趣聽,已經挎起包出了房間,程辭年見他要走也追了上去,溫辭歲頓了一秒,狠下心沒有回頭地離開。
先前在屋裏沒看到,這會出了家門,他看到鄰邊謝言久家亮燈了,隐約能看清謝言久房間窗上斜斜映出的影,勾勒出一個熟悉的輪廓。
是謝言久,他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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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習這種事也講究勞逸結合,謝言久很久沒這麽刻苦學習,這次一下沖了半個月,他也覺得自己有必要稍微放松一下。
但最主要的原因還是想避開溫辭歲,就算是女裝的溫辭歲也不行,反正這段時間溫辭歲也幫他補了些基礎,就算不跟他學,他看看一些教學視頻也能繼續補。
本以為遠離了溫辭歲心裏會好受些,但昨天在這個家裏發生的事,以及今天不穿女裝的溫辭歲對他截然不同的态度,像孫悟空頭上的緊箍咒,牢牢束縛着他的頭頂,不給他一絲多餘喘息的縫隙。
他起身去了畫室,那裏有他之前沒畫完的畫,畫上是一個面目清麗溫婉的女人,謝言久坐在畫板前拿起筆,卻依舊無法集中精神去畫。
甚至畫在筆下的線條最後形成的也不是本來該畫的那個人,竟不知不覺有往女裝的溫辭歲的方向轉變的趨勢。
謝言久受不了自己這個見鬼了的心态,把筆一摔出去散心了,在別墅小區繞了一大圈後回家,門口鞋櫃上多了兩雙鞋,一雙平底女鞋,另一雙球鞋,他便知道是謝言清和他母親林蔓回來了。
謝言久最厭惡林蔓這種狐貍精,還有她那一看就是綠茶的兒子,左右別墅很大,他們回來也無妨,自己在房間待着不和他們打照面就是了。
可進了畫室,發現原本貼在牆上的母親的畫,和桌上之前只畫了一部分的草稿都不見了。
整個畫室已經被人裏裏外外打掃幹淨,尤其是牆面,貼過東西後一般會留下的印也被清理了,跟新屋子別無二致。
他蹭地沖出畫室往樓梯方向走,謝言清正拾級而下,細長手臂支着樓梯的雕花镂空扶手,看到他,彎起狐貍眼:“哥哥,晚上好呀。”
謝言久幾步上去臺階,提溜着他衣領将他提起來,怒喝:“我畫室的那些畫呢?!”
謝言清愣了一下,恍然道:“哦,哥哥說那些畫,你還不知道呢吧,我和媽媽最近要搬回來住,她現在懷了寶寶,想做美術胎教,”
他湊近謝言久小聲道,“我是在為你好,你想萬一媽媽看到你的畫室裏貼着你媽媽的畫,一不小心氣的動了胎氣,孩子若真有什麽三長兩短,到時候爸爸不得怪你頭上?”
謝言久一個字都沒聽進耳朵裏,揪着他衣領的手更緊,厲聲逼問:“那畫呢,你把它們放到哪裏了?!”
“你也知道我媽這個人心很細,不管藏到什麽地方都有被她發現的風險,真要以絕後患的話......”
謝言久臉色一點點變得煞白,說出來的每個字都在打顫:“你是說......你都扔了是嗎?!”
謝言清面上帶着溫良無害的笑,似無奈地對他嘆了口氣,那意思就好像在說,沒辦法,我盡力了。
謝言久狠狠剜了他一眼,奔向家裏的垃圾桶,他本來抱着萬分之一的希冀,想也許謝言清不會撕碎紙,可看到一整袋堆起的白色碎紙片,他感覺渾身血液在這瞬間都倒湧上頭。
齒間咯吱發着顫,分明在四月春時,卻仿佛置身最寒冷的冰窖。
無數個日夜,他握着畫筆一筆一劃親手留下念想,是支撐着他走過這幾年的全部信仰。
謝言清站在不遠處看着他,他轉身時,對上他眼中淬了利刃的陰冷,有些發怵。
這樣的謝言久像才從地獄爬出來的索命惡鬼,下一秒可能就會将他生吞。
可謝言久只是提起垃圾袋默默回了他的房間。
謝言清生怕他還想把畫粘回去,忙大着膽子跟了上去,解釋道:“對不起哥哥,只有把畫弄成這樣,媽媽才絕對看不出它原本的樣子,
哥哥喜歡的話可以自己畫好收藏起來,何必定要貼在家裏,現在媽媽才是家裏的女主人,我勸你還是不要和她對着幹。”
謝言久抿唇不語,他摸不清他的想法,試探着道:“哥哥生氣了嗎?只是一些畫而已,我們兄弟若因此嫌隙,那哥哥未免太過小氣了......”
謝言久陰沉地冷笑,背後的手拉開書桌抽屜,拿出一把剪刀,以謝言清沒反應過來的速度行至他身前。
剪刀在他胸前衣服上咔嚓作響,沒等他回過神,被剪碎的衣物布料已經落了一地,還有清晰的痛感,是剪刀戳到皮膚留下血痕。
聽到動靜的林蔓下來時撞見的便是謝言清泫然欲泣的場面:“哥哥你幹什麽......”
謝言久将剪刀輕巧一扔:“清清生氣了嗎?只是一件衣服而已,我們兄弟若因此嫌隙,那你未免太過小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