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車開了一陣,上了北四環,陳瑾向窗外看了一眼,像是想起什麽,對紀然說:“給你爸說一聲,小趙接到我們了!”
紀然沒回頭,悶悶回了個:“噢。”
然後開始在書包裏摸索,半天才掏出手機,打通了電話,等着。
不多時,那邊傳來短而急促的一聲:“喂?”
“爸爸!”
紀然的聲音糯糯的,不似一貫的脆亮。
“哎,然然,到學校了嗎?”
紀然來北京前新買的蘋果5,聲音響得像開了免提。她趕緊把聽筒按鍵調低了幾格,說:“趙叔叔剛接上我們,媽媽讓我告訴你一聲。”
“好!老姚和姚遠跟你們在一起吧?”
“嗯。”
“跟你媽說,晚上和老姚他們一起吃個飯!”
陳瑾耳尖聽見,在這邊插話:“知道了!”
紀然依舊回了一個:“嗯。”
“然然,爸爸這邊有點忙,沒事就先挂啦。”
“好,沒事了,爸爸再見。”
紀然挂掉電話,對于爸爸提議晚上和姚伯伯、他兒子一起吃飯的事提不起半點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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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剛剛又熱又渴,冰紅茶喝急了,現在冷氣一吹,開始暈車,想吐。
她望着窗外不斷向後倒退的房子,樹,橋梁,想着自己書包裏沒有塑料袋,也不知還要多久才能開到學校,臉色慘白,一陣心慌。
“聽到了吧老姚,晚上一起吃飯哈!”
陳瑾沒有注意到女兒的異樣,回頭對姚程說。
“不了陳老師,我這邊有個戰友,聽說我來了,晚上約了一起聚聚,提前約好了也沒法推,謝謝您和紀校長啦!”
陳瑾聽姚程這麽一說,不好再堅持,悻悻道:“這樣啊,那好吧!”
一直閉目養神的姚遠這會緩緩睜開眼,側過臉看了眼他老爸。
什麽戰友,謊話張口就來,長本事了!
不過,能幹淨利落推掉這場飯局,倒是正合他意。
再次閉眼前,他裸視5.0的雙眼無意從前排後視鏡中看到了紀然的小半張臉。
煞白的,眉頭緊鎖,鼓着腮幫子正在做着深呼吸,似乎正用力往下吞咽着什麽。
嘁,想吐就吐呗,忍什麽。
姚遠跟沒看見似的,阖眼假寐。
下了四環,約莫又拐了兩個路口,車明顯多起來,開始走走停停。
姚遠緊閉的眼皮子翻滾了一陣,有點煩躁。他擰眉,睜眼,從書包裏掏出一個在路上備用的垃圾袋,起身躬彎成蝦米狀,一沖一沖地走到最前排,丢到了紀然胸前。
不等紀然擡頭反應,他已扶着椅背,蜷縮着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閉眼。
陳瑾不解道:“怎麽了?”
下一秒,紀然用“哇”的一聲嘔吐回答了她的疑問。
“暈車了?”
陳瑾如夢初醒,趕緊從小包裏掏紙巾。
小趙看了眼紀然吐了一袋子的棕黃色液體,好心問:“要不要停路邊緩緩?”
紀然搖頭,接過媽媽遞來的紙巾擦了把嘴說:“不用不用,吐出來就沒事了。”
“那我開慢點,快到了。”
原本在車流裏竄來竄去的小趙明顯降下了車速,紀然怪不好意思地紮緊袋子,回頭對依然緊閉雙眼的姚遠說:“謝謝啊!”
姚遠跟沒聽見似的,動都沒動一下。
車又往前蹭了一陣,終于遠遠看見了學校大門。
這個點,正趕上新生報到高峰,校門前送孩子的車排着長龍。
陳瑾見狀,提議就地下車,行李先不拿,等他們辦完新生報到手續,再讓小趙來接。
姚遠忙說:“趙師傅,我的行李就先取走吧,不在一個學院,省得麻煩您跑兩趟,謝謝您了!”
姚程沒吱聲,看着兒子毅然決然地跳下車,從車上擡下了自己的箱子。
“這孩子!”姚程搖了搖頭,對陳瑾說:“陳老師,那咱們各忙各的,謝謝您了!”
“好的呀!”
陳瑾點了點頭。
紀然下車,見姚遠已經走開了,禮貌和姚程道別:“姚伯伯再見!”
迎面有風吹來,拂過紀然長而寬的眼,雖熱,卻不似南方那般如蒸籠裏蒸過。她微微眯眼向上看去,銀杏大道的入口,立着 “熱烈歡迎2012級新同學”的紅色充氣拱門,道路兩側,順次搭起一個個正方形的尖頂藍色遮陽棚。
湛藍的天空下,每隔十米便是一條紅色橫幅,在風中招展:“立志向展宏圖圓理想之夢,求真知惜光陰鑄嶄新未來”
“望眼欲穿的等待,終于看見你的笑臉”
“2012年澳大利亞孔院漢語教師志願者開始報名啦”
“為加快學校轉型升級而不懈奮鬥”
“2012年外研社杯英語競賽火熱報名中”
“綠色通道,助力新生,築夢未來”
……
教學樓的紅色磚牆在陽光下熠熠發光,油亮的銀杏葉風中搖曳,遮陽棚下,社團招新的師哥師姐們賣力吆喝,穿着紅馬甲的志願者穿梭其間,初來乍到的新生和家長們按照手中的報到指引,在各自學院的簽到臺前有序排着縱隊。
到處是一派熱火朝天。
在統計學院一個11級師姐的帶領下,紀然順利辦完報到手續,捧着一兜子材料,走出校園西門,跨過一條小路,來到位于校園西區的學生公寓。
“12級統計學院的新生都住這裏。”師姐熱情介紹。
“男生女生都住這一幢樓?”
陳瑾詫異地看着那幢磚紅色,已顯出老舊的學生宿舍。
“不是的阿姨,這裏是女生宿舍。”
“哦,那建築系的男生宿舍在哪裏?”
老姚的兒子在建築系,陳瑾順帶一打聽。
“建築系?”女生一愣,想了想說:“好像不在西區,去年學生公寓分批改造,他們應該住在新建好的本部宿舍。”
陳瑾看了眼自己女兒即将住的地方,面色微沉:“條件比這邊要好多了吧?”
女生耐心解釋:“肯定比這邊強,不過這裏也是過渡,很快要翻新的。”
紀然謝過師姐,倒沒覺得這宿舍樓有什麽不好,至少陰涼。
陳瑾站在門口的臺階上,開始給小趙打電話。
紀然朝深而長的樓道裏看了一眼,樓裏沒有開燈,自然光探照進去,在地上打出一道白色光帶,不斷有家長領着孩子踩上那道白光,面帶熱望,像在走紅毯。
小趙到了,停車卸行李。紀然甩手站一旁看着,很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幫不上忙,能做的只有不添亂。
她的宿舍分在三樓,320室,已有先到的同學和家長在打掃衛生、整理床鋪。見又有新同學來,其中一個孩子的媽媽笑問:“你們也在這屋?”
陳瑾說:“是的呀!”
小趙将行李搬到三樓便要走,陳瑾連連道謝将他送到樓梯口,紀然跟在後面,送完又折回來,這才仔細打量起自己的新家。
宿舍在三層的中間位置,約莫三十平米的面積,頂頭是一面寬闊的對開窗,垂着素蘭色窗簾。窗戶朝南,視野開闊,采光極好。左右靠牆分別放着兩張上下鋪,上鋪是床,下鋪是書桌兼書櫃。靠門的位置,隐着兩排頂天立地的儲物櫃。
大概先來的同學已經打掃過,宿舍裏的陳設雖不算新,卻整潔幹淨。
那位新生的媽媽又對着屋裏另外兩個女生招呼道:“快來,都認識一下,今後你們就是室友啦!”
三個女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腼腆地笑了笑。
“我叫俞曉雅”,“我叫方妍”。
輪到紀然了,她嘴角一彎,鵝蛋臉微微低傾:“我叫紀然”。
說完,三個女生又相視一笑,算是正式認識了。
陳瑾打量着她們,心裏默默和自己女兒做比較,俞曉雅一看就是北方孩子,人高馬大,齊耳蘑菇頭,略方的臉上戴了副圓眼鏡。方妍看着倒像南方姑娘,又瘦又小,細長眼,尖尖的瓜子臉,紮了個馬尾辮,穿身黑白格子裙。
和紀然比,都算不上漂亮,只能說各有特色吧。
陳瑾于是說:“我們是從江蘇考來的,你們都是哪的人呀?”
“我是山東青島。” 俞曉雅說。
“我是寧波,寧波慈溪。” 方妍說。
門口,最後一個鋪位的主人到了,用一口标準的京片子說:“我就是北京的,我叫齊格格”。
大家夥齊刷刷地朝門口看去,驚訝地發現這個名叫齊格格的女孩子居然自己一個人來的,身旁沒有家長。
俞曉雅的媽媽操着膠東口音好奇地問:“你自己來報到的?”
齊格格卸下旅行包,喘了口氣說: “嗯,我爸媽有事。反正我每周都能回去,也沒帶太多東西。”
在場的其他家長和孩子莫不露出豔羨神情。
除了紀然。
這有什麽,她想,不能每周回家,那才叫大學呢。
姚程這次頭尾請了四天假,除了送兒子報到,還專門抽出一天時間帶他在北京轉轉。
這還是姚遠第一次來北京。此前他去過離家最遠的地方是上海。
參加全國奧林匹克競賽,拿回兩枚沉甸甸的獎牌。
那次比賽完,領隊老師又帶他們幾個孩子在上海玩了一天,外灘,南京路,城隍廟,東方之珠,走馬觀花。
對比上海,北京是另一種極致,大概太有底氣,一切都鋪排地很開,卻不顯張揚。
除了他們溜溜逛了一天的故宮。
要張揚,便也是極致。
在故宮後花園的涼亭裏,父子倆坐着歇腳時,姚程對兒子說:“你不要省着花錢,爸爸平時沒什麽花錢的地方,每月的工資足夠供你上學。”
姚遠沒說話。
今天玩到現在,好幾次姚程讓他去買冷飲,買烤腸,他都沒去。中午兩人只吃了碗炸醬面,姚程還想點些別的,被他拒絕了。
他不買,除了确實想省點錢,更多是覺得沒必要。
景點周邊的東西都賣得那麽貴,沒必要充大頭挨宰。
大概因此讓他爸挂心了。
“大學裏總會有意想不到的花銷,同學之間也會有應酬,如果哪個月錢不夠,你就跟爸爸說,爸爸再給你打。”
姚程在N大見多了花錢不眨眼的孩子,動不動出去下個館子就好幾百,一杯咖啡飲料就幾十塊。他每月給兒子一千五的生活費,在北京這樣的大城市,着實不算寬裕。
“知道了。”姚遠應下,為了讓爸爸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旺季的故宮,五點半閉館,游人們操着天南地北的方言穿過長廊,預備離開。
日頭西斜,穿過郁郁蔥蔥的古槐在紅牆上投下斑駁的碎影。有風吹過,藤蔓芳草的清香,千年未變。
父子倆沉默了一陣,像一直以來那樣,明明有想說的話,卻因不善言辭,不會表達,說出的很少。
更多的話,裝在心裏,永遠倒不出來。
“走吧,時候不早了。”
姚程起身,走出涼亭。
“爸。”姚遠喊他。
姚程回頭,見兒子拿出手機,說:“咱倆在這合個影吧。”
姚程心頭一暖,見兒子和一個游客商量了兩句,那人接過手機,找了光線充足的角度,等他們父子倆站好。
然後喊:“一,二,三。”
按下快門。
姚遠的手攬在父親肩頭,唇角抿出笑意,眸子裏映出斜陽碎亮的光。
姚程的臉繃着,笑與不笑都不自然,倒比兒子顯得拘謹。
他已記不清,上一次和兒子的單獨合影是在何時何地了。
“謝謝!”
姚遠和熱心的游客道謝,取回手機,看了眼照片,很滿意地說:“不錯,爸你看!”
姚程微笑着點了點頭,沒戴老花鏡的眼,并沒看清兒子手機那方小小屏幕上的人臉。
…
陳瑾将女兒安排妥當,比姚程早一天回去。
走的時候,母女倆都哭了,都沒讓對方看見。
紀然走了一段路偷偷回頭,媽媽的背影已在路的盡頭縮成一個小黑點,模糊的淚眼又将那黑點放大,鼻涕幹脆留進嘴裏。
住宿舍的第一晚,屋裏十分安靜,即便有悶在被子裏哭的,也沒發出一點聲響。
第二晚,氣氛便有了天壤之別。
齊格格開頭,說起自己的高中生活,其他三人很快加入,一直聊到熄燈後還在咯咯傻笑。
早上起來,紀然脫口而出的還是家鄉話,又迅速一吐舌頭,學着齊格格的京腔改換成普通話。
中午,新室友結伴第一次去學校大食堂打飯,因為北方的菜做得實在太鹹,她和方妍都吃不慣,吃了兩口就倒掉了。
倒菜的時候,她隐約覺得有一雙眼睛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牢牢盯着自己,她內心有愧,不敢張望,只想趕緊倒完送還餐盤,可那視線好像有意跟着她,滿是鄙夷神色。
當天下午,學院通知新生去2號樓領新書和軍訓物資,幾個女生興沖沖地跑去,看見教室裏成捆的教材和軍訓用品,立時傻眼。
紀然讓大家稍安勿躁,說完就跑了。
再回來時,手裏多了輛平板推車。
周遭豔羨聲一片。
推車往回走的路上,齊格格問:“哪搞來的?”
紀然答:“小賣部。”
方妍不解:“你怎麽知道小賣部有推車?”
紀然不無得意:“剛來的路上我看見他們在卸貨呀。”
齊格格揶揄:“借你推車的是個男的吧?”
紀然挑眉:“你怎麽知道?”
“男的美人計才好使呀。”齊格格壞笑。
紀然瞥她:“瞎,我壓了學生證在那的。”
方妍一聽急了:“啊,那咱們快點用完把車還回去吧,然然的學生證還在那呢!”
“沒事,”紀然說:“壓都壓了,踏實用吧!”
卸完貨,319寝室又來借推車,屋裏其他三個女生不大情願,紀然猶豫了一下,對來借車的女生說:“用吧,愛惜點,我也是借來的,別弄壞了。”
來回搬了四趟後,紀然回去還車,先前收走她學生證的人不見了。
小賣部不大點的地方,又是來複印的,又是來打印的,又是來買東西的,塞滿了人,櫃臺後面兩個女孩子忙得腳不沾地,顧不上幫她找學生證。
“要不請你幫忙給老板打個電話問問?”
紀然等了一陣,見沒人理她,商量着問其中一個女生。
“這會兒太忙,你要不着急就晚點再來。”
“我着急。”
聽說她着急,那女生又不理她了。
沒辦法,誰叫她只借不買呢。
無奈之下,她探頭朝櫃臺後面看去,希冀能找到自己的學生證,腳步向右邁去的一瞬,感覺不對,好像腳底踩到了什麽。
下意識低頭,發現自己的白球鞋正覆在另一只黑球鞋上。
她慌忙擡腳,卻為時已晚,黑色的鞋面上已經烙下幾圈醒目的褐色花紋。
她一皺眉,一咧嘴,擡起臉時,呈給受害者一臉抱歉而友好的笑。
那句剛要脫口而出的“對不起”,在她看清了那人的長相後,随即自如切換成了:“是你啊,姚遠!”
那語氣,好像因為他是姚遠,她認識的那個姚遠,他被她踩了一腳的事便不是事了。
身邊,有人進來,有人出去,揮起沉重的塑料門簾,“啪”的一聲,又一聲,屋外37度高溫蒸騰出的熱浪順勢襲來,她胳膊上被冷氣吹閉住的汗毛孔驀地一張。
姚遠看了她一眼,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鞋面,她鞋底紋路沾得灰,在上面印了個令人生厭的笑臉。
一如此刻站在他面前她的樣子。
“啊,對不起對不起。”
紀然這才想起道歉,不等他回應,她又說:“你的報到手續都辦完了吧?書什麽的都領了嗎?明天軍訓!”
好像他們有多熟似的。
姚遠其實比她先進來,買了電蚊香排隊付錢時,看見她擡了個推車往裏擠,嘴裏喊着“讓一讓”,也不知她幹什麽去了,跑得紅頭漲腦,額頭上挂着汗珠。
之後就聽她一人在那咋呼,弄得全小賣部的人都知道她來借推車時壓了學生證,現在找不到了,她很着急。
其實也就光聽她嘴上說說,他倒真沒看出她有多着急。
她沒看見他,他自然不會“主動”看見她,只等着趕緊付完錢走人。
就像今天中午在大食堂,她就站在他跟前,眼神躲閃着,跟做賊似的,倒飯,也沒看見他。
浪費!
他對着她的後背,翻了個偌大的白眼。
那時他就想,幸好他們不認識——高中不認識,大學他仍無意打破這一定律。
因而此刻面對她熱情的寒暄,他從喉嚨眼極不情願地回了個若有似無的“嗯。”
紀然顯然還想再和他說些什麽,他卻沒給機會,麻利付了錢,頭也不回地跨出了小賣部。
塑料門簾又是“啪”得一聲響,像在打誰的臉。
好在對于他的冷淡,紀然并沒往心裏去。
除去她心大,姚遠上高中時的種種個性之舉,她也是有耳聞的。
有一陣子,因為他不學習,姚伯伯還向她爸抱怨過。她爸回來學給她媽聽,她媽問:“你怎麽說?”,她爸說:“我讓他別管,由着姚遠去。”
“那怎麽能不管呢!好好一個孩子,那不就廢掉了?!”
紀長宏笑了笑,說:“這麽大的孩子,正是主意最大的時候,你管多了,适得其反!”
事實證明她爸爸是對的。
背個空書包也能考進z大。
他就那樣一人,有資本拽,她想。
姚遠走後不久,小賣部的老板回來了,很快找到學生證還給她。
當晚,紀然沒有勇氣再去大食堂,躺在床上吃完了陳瑾臨走前給她買的一大包蛋黃酥。
熄燈後,宿舍夜聊的話題,已毫無芥蒂地變成各自在高中有沒有喜歡的男生。
“我沒有。”
當聽到其他三人都有曾經暗戀,或明戀的經歷後,紀然不無遺憾地開口了。
“啊?不可能吧,那肯定有人追你。”
俞曉雅說。
紀然篤定:“也沒有。”
方妍說:“怎麽可能!和你關系要好的男生總有吧!”
“嗯,倒是有一個發小。”
齊格格說:“呦,青梅竹馬。”
俞曉雅追問:“那你喜歡他嗎?”
紀然不假思索:“不喜歡”。
大家都困得不行,到後來誰又說了什麽,都記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