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前後也就十分鐘,紀然的手機丢了。

蒼蠅館子自然是沒有監控的,即便有,忙得腳不沾地的老板也沒功夫幫她調回放。她裏外來回轉了十幾圈,所有犄角旮旯的地方都找過了,不見那個熟悉而打眼的小黃鴨手機殼。

包着才用了半年的蘋果5,九點五成新。

關鍵,裏面有她所有的通訊記錄,聯系人,還有姚遠發來的她還沒來得及看,沒顧得上回的信息。

她懊惱地走出面館,走了沒十步,又折回去,跑到自己剛坐過的位置上,不死心地摸索。

“還沒找到啊?”面館老板于百忙中看了她一眼,說:“估計是被順走了,別找了,快辦挂失吧,要不損失更大!”

紀然如夢初醒,趕緊向面館老板借了手機,打給10086辦了SIM卡的挂失和凍結。出面館,想去補卡,她又發現自己沒帶身份證。

急匆匆回家,陳謹還在午睡,紀然裝好身份證正準備出門,陳謹從卧室出來,問:“幹什麽呀,慌裏慌張的。”

“媽,我手機丢了。”

“啊?”

“和佳映吃飯的時候拉飯館裏了。”

“你怎麽沒把自己拉飯館裏呢。”

“媽,我錯了我錯了,要打要罵回來再說,我着急去補辦手機卡,新手機我用自己的壓歲錢買,先走了。”

“你這孩子,就用不出個好東西!我說買個便宜點的吧,你爸非要給你買最好的,還沒捂熱呢,沒了。”

陳謹還在那絮叨,紀然已經拔腿跑出了單元門。

找到最近的一家移動營業廳,辦補卡手續時,紀然問店員:“原來的信息和電話號碼還能保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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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卡裏是沒有的,除非你備份過。”

“我沒有備份。”

“那就沒有了。”

這下,紀然連挑揀新手機的心情都沒有了,花了不到蘋果5一半的價錢,買了個小米,看着店員幫她裝進新卡,點開機,通訊錄裏果然白花花一片,短信也是空的。

“你有綁定銀行卡嗎?”

“有。”

“趕緊給銀行打電話挂失吧!”

“……”

忙活了一下午,紀然總算将手機裏關系身家性命的功能一一挂失又重新恢複,回到家時,天已經黑了。

紀長宏晚上不回來吃,陳謹做好晚飯在等她。

看出女兒情緒不高,陳謹只字未再提手機的事,讓她趕緊洗手吃飯。

“不想吃。”

“不想吃也得吃。”

“吃不下。”

“至于的嗎?!”

至于,紀然心想,她剛剛下載微信登陸時發現,自己的微信號被黑了,無法解禁的那種。她下午只顧着忙銀行卡,沒想到微信也有危險,天知道偷她手機的人都做了什麽,簡直比秦羽陽還要禽獸不如。

見女兒撇嘴,怕她要哭,陳謹說:“好了,媽不該那麽說,買手機的錢媽打到你卡裏。”

“不用。”紀然可憐巴巴地說:“媽,我上大學前,你管姚伯伯要的姚遠的手機號還留着嗎?”

陳謹一愣,似是在想,半晌,說:“好像給我收拾房間的時候扔了。”

這下,紀然真要哭出來了,那串號碼在她手機裏,一直只是姚遠那兩個字的存在,她記不住他的電話。

她已經盡力去回想了,只記得前面是138打頭。

簡直豬腦子。

“你要找姚遠?”陳謹說:“那還不好辦,我給老姚打電話問一聲。”

見紀然仍沒有動筷子的意思,陳謹試探:“怎麽,你着急找他?我現在就問?”

紀然點頭。

“那你快吃飯,我去給老姚打電話!”

陳謹起身回屋拿手機,邊走邊若有所思地回頭看了眼女兒失魂落魄的樣子,心頭湧上的直覺不怎麽好。

紀然坐在飯桌邊,隐約聽見陳謹的聲音從卧室飄出來:“唉,老姚啊,是我啊,我替紀然問姚遠的手機號碼,對,姚遠的,哎呀,她今天把手機搞丢了。等等,我記一下啊。”

很快,寫着姚遠手機號的紙條遞到紀然面前,陳謹說:“這下可以吃飯了吧。”

“謝謝老媽。”

紀然攥着紙條,還沒扒兩口飯菜進嘴,陳謹問:“你這麽着急找姚遠,有什麽事嗎?”

“沒有。”

紀然沒擡頭,繼續吃飯。

如果她随便編個慌說有事,陳謹或許還能勉強信她,上來就直接否定,更顯得她剛才焦急的古怪和不尋常。

陳謹的眉梢微微挑動,臉色越發難看,思忖了一番,終究什麽都沒說。

吃完飯,紀然要回屋,陳謹說:“把碗洗了。”

紀然覺得奇怪,回來這麽久,媽媽哪次讓她洗過碗,就算肖阿姨回家過年,這也不是她的活啊。

她一心急着回屋給姚遠打電話,又不願招惹老媽絮叨,二話不說悶頭就開始洗,動靜大的像在賭氣,其實只是着急。

陳謹在一旁默默看着,還是沒說話。

直到紀然将所有碗筷都晾進碗槽裏,擦幹手,說:“沒事了吧。”

陳謹不情願地點頭,目送女兒風一樣沖回自己房間,關上門。

這樣下去不行,陳瑾想,等長宏回來,有些事要好好和他說道說道了。

紀然倒在床上,對着紙條輸姚遠的號碼,輸到第九個數字“1”,一個電話忽然打進來,前9個數字,和她輸進去的一摸一樣,她不禁心跳加速,趕緊按接聽:“喂?”

“手機丢了?”

“嗯……”

“中午就丢了吧。”

“……”

“你那沒有我的電話?”

“姚遠你處女座的吧。”

“不是,我天蠍座。”

“更完蛋。”

“什麽意思?”

“我說我自己,天蠍對我而言,更完蛋。”

那邊靜了兩秒,像在憋笑。

“怎麽丢的?”

“中午和楊佳映在‘郝記’吃牛肉拉面,走的時候拉店裏了。”

“你怎麽沒把自己拉店裏呢。”

“你怎麽跟我媽似的,說的話都一樣。”

“英雄所見略同呗。”

“我把自己拉店裏,對你有什麽好處呀!”

“我可以去找你吃面啊,吃完就走,反正有你在。”

“那咱們明天中午去吃吧,它家鍋貼超好吃的,我今天都沒怎麽吃。”

“明天上午趙鑫約我打球,中午一起吃飯,你要不介意,我可以帶上你。”

“那算了,我介意。”

“我後天就回北京了,你要不來,那咱們就北京見吧。”

“啊?你幹嘛那麽早回去?”

“也不早了,今年過年晚,回去再有十天就開學了,況且我走的時候答應了許老師,開學前再去幫一周的忙。”

紀然想了想,忽而說:“我不喜歡那個趙鑫。”

“怎麽呢?”

“成天吊兒郎當,沒個正形,就憑自己比別的男生多長幾塊肌肉,換女朋友比換衣服都勤,最重要的是,還和我搶……你。”

姚遠語塞,不知趙鑫聽到有女生如此評價他會作何感想,又莫名的,心頭有點甜。

他只好勸她:“趙鑫也有優點,至少不是所有人都能籃球打那麽好。要不,明天上午你先去看我們打球,中午吃飯的事再說,怎麽樣?”

“不怎麽樣,”紀然帶着怨氣,也懂見好就收:“也只能這樣呗。”

第二天,當紀然坐在N大籃球訓練館裏,看趙鑫像只大馬猴一樣上蹿下跳,姚遠帥氣的遠投三分時,紀長宏加了一夜班回家。

他一會還有會,簡單換洗一下就要出門。

陳謹接過他換下的髒衣服,跟着他走進浴室。

“有急事?”

“你寶貝女兒。”

紀長宏關上剛打開的淋蓬頭,問:“然然怎麽了?”

陳謹怕他着涼,替他裹緊浴袍,說:“好像和老姚的兒子在談戀愛。”

“什麽亂七八糟的。”

紀長宏有點生氣,合上了淋浴門。

“是真的,長宏你要相信我的直覺,你說這麽多年,我的直覺哪次出過錯!”

“這次!”

“你女兒昨天把手機丢了,回來急的吃不下飯,就因為新手機裏沒有姚遠的電話。我問她有什麽急事找姚遠,她說沒有。我問老姚要了號碼給她,她一吃完飯就鑽房間裏打電話去了。”

“就這?”

“那還要怎樣?!”

“她要跟和姚遠談戀愛,怎麽會連他電話號碼都記不住?”

陳瑾一愣:“你說的也對。”

“別胡思亂想了,根本沒可能的事。”

“怎麽沒可能,他們可是在同一所大學,身處異鄉,近水樓臺,幹柴烈火要是點起來,還不熊熊的燒呀。”

“咱倆過年不是剛和她說,以後要出國,現在暫時先別考慮這些事嗎,放心吧,然然向來聽話,不會做出格的事的。”

“我就擔心,她要是真和老姚的兒子好了呢?”

“和誰的兒子好都不行,我都說了多少遍了,現在就不是她考慮這些事的時候!”

紀長宏有點惱,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擰開了淋蓬頭。

水流嘩嘩,陳謹站在淋浴間外喊:“長宏我先把話放這,你心裏也有個數,和老姚的兒子,我是鐵定不同意的,不說一定要門當戶對吧,但這也差太多了!”

中場間隙,趙鑫和姚遠氣喘籲籲地走到看臺邊,喝着佳得樂,趙鑫笑得露出一口白牙,熱情地對紀然說:“熱烈歡迎紀大小姐大駕光臨啊!”

紀然在心裏翻了個白眼,勉強笑笑,說:“你好。”

“同學一場,幹嘛這麽生分,我看你和遠哥就很熟絡嘛!”

紀然瞥了眼姚遠,誰知他一點也不惱,笑眯眯地對趙鑫說:“艹,你丫就是妒忌!”

紀然驚詫于姚遠竟會如此流利自然的爆粗口,看他的眼神像是發現了什麽新大陸,甚至還帶着些盲目崇拜,很Man不是嗎,就像他剛剛在場上,跳轉運球,攻防變換,帶球突破,那彈跳力,那速度,那氣勢,帥趙鑫十萬八千裏。

趙鑫罵回去:“你他媽把校花拐帶走了還不許我調侃兩句嗎。”

紀然見縫插針:“等等等等,什麽校花?”

姚遠說:“別理他,丫管所有女生都叫校花。”

趙鑫不幹了:“你丫少給我扣帽子,校花我只認眼前這一朵。”

姚遠指了指對面場邊的一個女生,說:“你丫眼睛長反了,往後看,你家校花在那呢。”

趙鑫知道姚遠說誰,也不回頭,說:“走走走,上半場老子放水,下半場看老子打你個落花流水!”

紀然撇了撇嘴,她更加不喜歡趙鑫了。

下半場,姚遠的體力明顯不如上半場,更顯出趙鑫專業運動員的優勢,一直壓着姚遠打,搶他欄板不說,還帶球撞人,直接把姚遠撞地上,又伸手拉他起來,看得紀然要罵人了。

最後自然是趙鑫隊贏得了比賽。

一下場,趙鑫就跑過來嘚瑟:“怎麽樣啊校花,看得過瘾不。”

紀然咬牙:“還行。”

趙鑫拍了拍正在擦汗的姚遠:“遠哥今天實力有所保留,承讓承讓。”

姚遠瞪他:“前女友來了,你丫朝我發什麽狠!”

趙鑫瞪回去:“老子的女朋友向來只有現任,沒有前任。”

姚遠也不理他,問紀然:“餓了吧,走,吃飯去。”

紀然乖巧點頭,像個小跟班似的,和一群人高馬大的男生一起走出籃球場。

剛下臺階,聽見身後有女生喊:“趙鑫,趙鑫!”

男生們腿長,步子邁得快,已經走到了主路上,紀然回頭看了眼那個白淨的高個子女生,不懷好意地幫她大吼一聲:“趙鑫!”

前面男生聽見,停下了腳步,女生感激地看了紀然一眼,追到趙鑫面前。

這種老情人相見的橋段,自然不便外人湊熱鬧,紀然壞笑着拉起姚遠的胳膊,要先走。

“我回來了,”那個女生說:“我爸拿到了綠卡,我媽帶我回來了。”

紀然聽到了這一句,想,又是個有故事的人啊。

姚遠也聽見了,對趙鑫揮了揮手,說:“我們先走了!”

還沒開學,學校裏幾乎沒什麽人,除了偶爾從主路上開過的車,四下靜悄悄的,趙鑫像個雕塑似的杵在那,剛結束完運動,紅熱未消的臉迎着陽光,刺得他虛睜着眼睛,看不明眼前人。

直到紀然和姚遠走遠,那兩人還在主路上站着,不知在說什麽。

這一切,無一遺漏地落入坐着那輛黑色奧迪趕來N大開會,正從主路上經過的紀長宏的眼。

同時看見的,還有他的司機,姚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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