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向來防男生像防賊一樣的女生宿舍，終于在搬家這日開了戒。
一早，還不等女生們洗漱完畢，早有心急的男生得到宿管的默許，“噠噠噠”地踩着樓梯，攪亂黎明的靜谧，奔向他們心中的聖地。
與屋外的喧嘩形成鮮明對比的，是320的寝室裏，姑娘們還在睡。
當得知姚遠将帶着兩個男生來幫忙搬家後，她們不顧紀然的抗議，高喊着“校草我愛你”，踏實睡到現在。
直到被紀然悉悉嗦嗦裝包的聲音吵醒。
在大家起床前，紀然終于收拾完畢自己的行李，甚至包括床鋪上的被褥，成了宿舍裏最先全部收拾完的人。
齊格格一邊下床一邊說：“着什麽急啊，一天時間呢，還不夠咱搬的？”
紀然從心底并不想占用姚遠和陳铮铮他們一天的時間。
見大家都醒了，紀然放開手腳，招呼大家趕緊起來：“姚遠他們一會就到了，早搬完早踏實。”
果不其然，不等女生們裝完被褥，姚遠領着陳铮铮和陸宇已經站到320門口，還貼心地給她們買了早點。
晨光自天井折出一道探照燈似的光束，一路鋪排過走廊，投射在他們身上，為他們的突然出現描畫上超級英雄般的色彩。
看見三個大男生站在320宿舍門口，手裏還拎着豆漿油條小籠包，紀然最先沖過去：“快進來！”她拉着姚遠說。
姚遠看了眼屋裏，大大小小十幾個的箱子堵在門口，床邊各色麻袋橫七豎八地躺着，有的還沒裝完，敞着口，露出小熊圖案的被罩，臉盆衣架摞在搬空了床板上，亂得根本下不去腳，于是說：“我們不進去了，你們先吃吧。我們把打包好的東西往下搬。”
說着他把早點遞給紀然，脫下外套，順手撣到她胳膊上。
齊格格走過來豎起大拇指：“還是校草仗義。”
俞曉雅和方妍這時也翻山越嶺來到宿舍門口，不住地說：“謝謝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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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然站在援軍中間，來回指了指：“陳铮铮、陸宇——這是齊格格，俞曉雅，方妍。”
“又不是第一次了，不用這麽客氣！”陳铮铮咧嘴。
“是哦！”俞曉雅記性好，指着陳铮铮和陸宇說：“上次軍訓罰掃食堂，也是你們來幫忙的吧！”
“欠兩頓飯呗？”齊格格記了起來，爽快道：“今天搬完先還一頓，我請！”
姚遠笑：“還是先幹活吧。”然後又對紀然說：“你們趕緊吃飯！”
“哦。”紀然乖乖給大家分早點。
齊格格和俞曉雅一邊接，一邊故意咳嗽，方妍拍了拍她倆，捂嘴笑。
紀然漲紅了臉，拿眼神瞪齊格格。
“呀！”齊格格接過包子，大聲說：“紀然你臉怎麽這麽紅呀！”
姚遠聽見，從屋裏往外搬東西的時候，瞄了她一眼，正看見她用手捂住大半張臉頰，露出幾片霞光。
他嘴角一彎，推着她的箱子出門。
還是那個最大的箱子，讓他想起報到那天，在北京南站的北廣場，司機小趙和他一起将這個箱子擡上車時，紀然站在一旁驚訝的神情，時間一晃半年，幫她擡箱子的人注定還是他，必須也只能是他呵。
有男生幫忙，待紀然她們吃完早飯，宿舍地上的行李已經基本搬空了。
陳铮铮不知從哪弄來一輛金杯，十分拉風地停在女生宿舍門口，将行李一件件摞上去，俞曉雅和齊格格跟車，紀然和方妍在宿舍裏收拾剩下的零七碎八。
寬膠帶用完了，姚遠在樓下小賣部買了一卷，還沒走到320，就聽見裏面傳來一聲尖叫。
是紀然的聲音。
幾乎是下意識地，他兩個箭步沖過去，和正往外跑的紀然撞了個滿懷。
看見是他，紀然幹脆一伸胳膊摟住他脖子，兩腿往上一擡，像個秤砣似地挂到他身上。
“怎麽了？”
她雖身板輕薄，這樣猛撲過來，姚遠毫無防備下向後一個趔趄，差點沒站住。
“老……老鼠！”方妍趴在上鋪，指着對面紀然的床頭哆嗦着說。
姚遠越過紀然蹭在他脖頸上頭發朝屋裏看去，空蕩蕩的，哪裏還有什麽老鼠，倒是紀然床頭連接陽臺的角落，露出一個碗口大的洞。
“喂，”他叫正把頭埋在他脖子裏的紀然：“老鼠早被你吓跑了。”
紀然将信将疑，回頭看了一眼，确認沒看見老鼠，才敢雙腳點地，放開姚遠，人卻站在原地沒動。
一想起腳背上踩過老鼠的感覺，紀然又是一陣頭皮發麻。她跺了跺腳，像是要把什麽跺掉：“我不進去了，剛才就從我腳上竄過去的，好大一只。”
姚遠摸了摸她亂糟糟頭頂，看她擰眉難得害怕的樣子，有點心疼，有點想笑：“都一起住這麽久了，今天才知道怕？”
“難怪。”紀然摸着胸口心有餘悸：“我說怎麽一到晚上床頭總是悉悉嗦嗦的，我還以為是窗戶漏風……”
晚上熄了燈，她還不止一次讓室友別說話，聽那是什麽聲音，可壓根沒人當回事，說她産生了幻聽。
她們就這麽稀裏糊塗的，也不知和老鼠們共處一室了多久。
姚遠無奈，像拎小雞一樣把她拎到一旁，說：“我看你是腦袋漏風。待着吧，剩下的我來收拾。”
…
平日冷冷清清的W大，這個周六熱鬧異常。
除了一下子湧進來的Z大女生和她們的行李，還有幫這些女生搬家的男生們，有的班裏全體男生出動，有的一看就是男朋友跑前跑後，總之螞蟻搬家浩浩蕩蕩的隊伍裏，大部分都是男生推車拎重物，女生捧着臉盆鞋盒跟在後面。
W大宿舍樓裏，早有看熱鬧的男生站在陽臺上，雀躍地望向源源不斷從路的那一頭移動來的女生們，像是将這個以灰色為主基調的校區一層層刷上缤紛的色彩，春天提前來到了。
有的看客實在抑制不住激動，甚至吹起了嘹亮的口哨。
紀然分到的宿舍，便是在這口哨聲響起的樓裏，一、二、三層有男生住，女生們住四、五層。
陳铮铮将面包車停在樓下，男生們開始一件件卸行李。姚遠瞥了眼站在陽臺上嬉皮笑臉的男生，沉着臉，将紀然的行李一口氣搬到四樓。
320變成了414，還是她們四人一間。
在女生們看來，除了樓下男生略讨嫌，其他條件都比原來宿舍好得多，面積更寬敞，裝修和家具更新，每間宿舍都有獨立盥洗室，24小時熱水，還帶一個弧形大陽臺。
大概是為了迎接她們的到來，屋裏還都提前收拾過了一遍，很幹淨。
“不錯嘛！”俞曉雅拉開半邊窗簾，對着窗外青藍色的天，西街兩側光禿禿的槐樹枝，還有一簇簇正往這裏彙聚的女生說。
俞曉雅點頭：“終于再也不用搶淋蓬頭了！”
方妍說：“我剛進來的時候看宿管老師在一樓，樓裏的男生是可以直接上來的，這個情況要不要和學校反映一下？”
齊格格說：“反映呗，不過咱們來這裏是借住，我可不覺得咱學校有那麽大的臉，連人家學校的宿管都能管。”
紀然說：“我也覺得夠嗆，好在宿舍帶獨立衛生間，咱們回來把門鎖好就行。”
姚遠往屋裏放下最後一件行李，說：“還有陽臺的門，也要鎖上。”
東西搬完，陳铮铮要去還車，男生們借故一起走，齊格格說：“說好了晚上我請吃飯！”
男生們倒也不客氣，陳铮铮說：“說個時間地點，我們還完車直接過去。”
齊格格說：“那就六點半點吧，仁和酒家。”
陳铮铮點頭：“好嘞，不見不散。”
男生們離開後，女生們身上繃緊的肌肉瞬間松弛下來，趕緊尋找能暫且坐下的地方歇腳，嘴裏喊着“累死我了”，像跑了趟馬拉松。
只有紀然，一直在陽臺上站着，注視着男生們的身影從宿舍樓裏出來，坐上面包車，關上車門，朝西街開了出去，直到那白車的影子一點點變小，從一個箱子變成一塊面包，再變成一個火柴盒，到拐了個彎，再看不見了，她才回屋去。
女生們已經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開箱裝櫃。
見她進屋，齊格格啧啧咋着嘴說：“終于不舍地把情郎送走了？”
紀然朝她翻了個大白眼，說：“就數你話多，搬個家嘴都不閑着！”
她說這話，不單指齊格格現在又來打趣她，早上當着姚遠他們說她臉紅的，也是她。
齊格格才不當回事，回紀然一個大白眼，說：“又不用嘴搬家。”
方妍聽她倆鬥嘴，突然“噗嗤”一聲笑了。
俞曉雅問：“你笑什麽？”
方妍說：“你們還不知道呢吧，320有個老鼠洞！”
齊格格和俞曉雅嘴巴張得豁大：“啊？”
方妍于是大致描述了她和紀然發現老鼠洞的經過，末了說：“你們沒看見紀然，吓得當時就撲姚遠身上去了。”
聽她這麽一說，女生們的注意力又飛快地從老鼠轉移到了紀然身上，俞曉雅說：“說實話，你是故意揩油吧？”
齊格格說：“手感怎麽樣，有胸肌沒？”
紀然細細回想了幾秒，自己當時就像個大馬猴，把姚遠當成了一棵避險的大樹，慌張往他身上攀竄，吓都吓死了，但并不影響她記住兩人緊貼時，那種使她春心蕩漾的結實有力的觸感。
“衣服穿太多了！”她敷衍說。
齊格格說：“那下次就把衣服脫了抱。”
紀然順手撿了個塑料臉盆砸過去，罵：“要死了，你是要死嗎？！”
塑料臉盆扔了個三不沾，咕嚕嚕地滾到地上，414的女生又開始笑成一片，那笑聲飄過玻璃窗，飄過碩大的弧形陽臺，落到樓下陽臺的男生耳朵裏，惹得他們引頸向上看，卻什麽也看不到，于是說了幾句男生之間的玩笑話，也哈哈笑出了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