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江樂出世
“從前有座山,山上有個屋,屋裏有個天外來人江長樂,江長樂對自己說從前有座山”
谷雨剛過,天氣溫度已然漸漸升高。
陽光透過窗戶照射進山上院子中一房間裏,連帶着細小粉塵在空中歡騰。
房間裏陳設簡單,那嘴裏叨念着重複的話的人,将自己的胸部纏緊,利索穿上了一身男裝。
這人明明是個女子,穿着男子衣服不說,擡手投足間別說大家閨秀了,就連小家碧玉都不帶這麽豪放的。
第一眼看到這人,恐怕不會有人懷疑她的性別。一身男裝,配上她略有英氣的雙眉,行為上幹淨利落,底盤又穩穩當當。誰會去懷疑呢不僅不懷疑,恐怕還會由于她那白俊的面相,贊一句可真是好少年。
男子和女子大多數時候,在氣勢上是不同的。這江樂啊,歸到女子那兒,還不如歸到男子那兒更妥當。
有些人天生在那兒一站,就能吸引走他人的目光。那種目光和性別沒有關系,純粹是那人本身所帶來的人格魅力。
江樂便是這樣,通身氣派和常人不太一樣。可要說哪裏不一樣,又說不太上來。總覺得這人和這個氛圍格格不入。
等第二眼再細看她,隐隐約約覺得哪裏有點違和。越是細究,這才越是驚詫。而驚詫多了,又覺得好像很正常。這人合着就該如此潇灑坦蕩。
桌上攤開着一塊布,東西攤放得差不多了。衣櫃大開,裏面已空空蕩蕩。
她整理到梳妝櫃,看到了面對着自己面前的鏡子。
鏡子不會辨雌雄,裏面的人物配上一身衣服,走出去絕對是一位俏郎君。可這位俏郎君見了自己的容貌,微微嘆了口氣“江樂,江長樂,你可真是個麻煩。”
她将櫃上的一個鐵罐子打開。鐵罐子裏是染膏一般的東西,一小格裏有一種顏色,一眼看過去,有八個格子。有的意外和女子的膚色一樣,有的則深一些。
只見她拿了邊上一只小筆刷,在自己脖子那兒用深色的抹一抹打了陰影,又用淺色的塗一塗,不過三兩下功夫,呵,那可是大變了模樣。
鏡子中她脖子上竟凸現了一個男人才會有的喉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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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易容的技術,要多驚人就有多驚人,明明只是色彩上有了差異,竟然會産生如此讓人驚愕的視覺錯覺。
女子随意吞咽一下,就見那并沒有太過突兀喉結跟着她吞咽的動作上下微微一動。
她輕笑了一下,将自己的鐵罐子一起扔到了要打包的行李袋中。
她的東西并不多,總的來看,除了這鐵罐子,無非是衣服兩套、三根發帶、兩本書、三支碳筆。
哦,還有一封信。
等東西全部理完了,她最後看了一眼這個生活了兩年的狹小房間,眼內也有一絲不舍。
“兩年時間了啊。”
她內心各種情緒翻滾,主要還是太感慨了。
江樂來到這個并不存在于記憶歷史上任何一個時間段的朝代,已經有兩年了。
兩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勉勉強強夠她一個現代人,依葫蘆畫瓢學着做一個古人,還是不會用毛筆的那種。
想當年她也算是叱咤法醫刑偵專業的一名奔三專業人士,理論知識還算良好,實踐能力更是優秀,手下怎麽也是擁有百具屍體經驗的人。可她所有的成績放到了古代,一切涼涼。
想到這一點她就覺得自己肝疼、腎疼、全身疼。
五年大學,兩年研究生,讀得書一放到這個時代,所會的技能直接給砍了一大半。遙想當年背到半死不活,讓人恨不得從學校六樓來個自由落體的等身高度書籍,再想想讀研時由于是警校,不得不每日參與的千米晨練以及定期的拉練。
那些年是何等的刻苦,何等的勤奮,何等的讓她自己都佩服自己。
結果呢
轉頭跟去現場,石頭堆裏一腳踩空,她眼前就黑了。
等再醒來,她就特麽到了這個莫名其妙的古代。
這是一個有一百二十三年歷史的朝代,名叫華朝。從各種文化社會背景來看,是一個極為較為安定,極為繁華的朝代,與周邊大部分國家處于一個友好相待狀态。
她是理科生出身考上的大學,歷史雖說不算精學的,但好歹也知道她曾經所在的世界中完全沒有一個持續了一百多年的華朝。至于那位年僅二十五就上位的新皇帝她就更加沒聽說過了。
對于文化繁榮昌盛的現代來說,穿越并不是個稀奇事情。現代沒點特殊遭遇,都不好意思出門和人打招呼。
問題是別人穿越都是附帶金手指,附帶系統,附帶老爺爺的。
她呢
自己穿越,餓到差點沒再次昏厥在荒郊野嶺。最後靠着幼年時代的爬樹特技找了點果子墊肚子。沒有人交代她到底是怎麽個回事,身上就一套簡單的粗糙男裝,什麽能證明身份的東西都沒有。
江樂勉強墊了肚子後,将自己渾身上下摸來摸去檢查了一遍。
她發現了兩個問題
第一個問題,她這個身體似乎才十六歲。
第二個問題,她嚴重懷疑她這個身體是活活餓死的。
檢查完後身體後,江樂就陷入了一個更嚴重的問題如何在荒野求生。
她拿着樹枝選了一個方向不停走,沒想到找到了一個竹林隐居的快要死了的男人。
“長樂師傅,我收拾好行李了。”脆生生的聲音傳來,江樂轉頭一看,一個一樣一身男裝的小家夥,正在門口探出腦袋來。
哦,還撿了一個便宜徒弟。
小家夥身高比她矮了一個頭,骨架子并不大,看着也是白白嫩嫩,瘦瘦小小一只,此刻眼眶還紅紅的,看起來剛哭過。
“君子頂天立地,怎麽能輕易掉眼淚”江樂将自己的行李包拿着,走到門口去揉了一把便宜徒弟的腦袋,“哎,周珍,你這頭發揉起來真舒服。”
周珍,也就是她的便宜徒弟,那男人閉眼前最放心不下的掌上明珠。
小家夥還挺委屈“長樂師傅,可我是女的,不是君子。”
說完一句反抗的話不夠,她摸了摸自己腦袋,還補了一句“你這麽揉,我要長不高了。”
江樂一米七的身高,在姑娘堆裏絕對能俯視一群人,而小家夥十四歲,只有一米五。
江樂聽了這話不僅沒有收回手,臉上還露出了一個相當和善的笑容。
她又揉了一把“小人也不能輕易掉眼淚。”
不是君子,那相反的詞是小人,可不是女子。
周珍“”
江樂對于反駁自己的話從來不會放過“還有,你矮沒事,我高就行了。”
周珍“”
便宜徒弟碰上坑徒師傅,也不知道她們兩個誰更慘一點。
江樂和周珍兩人一人一個包,走出了房間,走出了院子。
這院子坐落在竹林中,位置其實有點偏的。天氣冷的時候很涼,天氣熱的時候蟲蟻很多。隐居這種生活,真的不是正常人能習慣的。
可這個院子已經有了八年的歷史。
江樂在這個院子裏住了兩年。
周珍在旁邊吸了吸鼻子,江樂便知道這小家夥又想哭了。周珍是不舍這個地方,不過卻不至于為了這個地方落淚。她更多的是哭她的父親,那做了自己兩年義兄的周弘宥。
江樂沒說什麽安慰的話。一個法醫見多了生死,要安慰哪裏安慰得過來。
她第一次和周弘宥見面時,周弘宥的身子已經撐不住了。他那身毛病是娘胎裏帶出來的,活得多一天都是運氣好。沒想到又扛了近兩年。
江樂敲了敲周珍的小腦袋“走了,跟為師下山趕路。”
她轉身先走一步,沒打算回過頭再去看背後的那個院子。
周珍一樣轉過身,不再看後頭的院子。她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後,邁着自己略小巧的步子。
江樂知道周珍跟着她上來了,腳步和緩了一點,咳嗽了一聲“那個,徒弟啊。”
“嗯”
“你包重不重師傅幫你背吧。”
“不用了師傅,我拿得動。”
“你看為師我平日鍛煉手上腳上綁着鐵塊都不覺得重,你這包算多少重我們可要到永州那麽遠的地方去呢,要是累着你,我心裏不舒坦。”
“不行。”
“我就是想出山先買個糖葫蘆。”
“你還會想買燒餅油條豆漿包子糖人酥糖糕。”
“胡說,你師傅是那種人麽”
“是。”
江樂摸摸自己的鼻子,滿眼都是惆悵。
日子沒法過了,她這兩年幫忙賺的錢全都歸自己徒弟管了。
不就是根本不懂市場價格麽,不就是第一次賺到錢,轉頭花得只剩下一個銅板麽。古代那麽多玩意她都沒嘗過,這能怪她麽
唉。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