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一審始

胡氏的身子好了起來,衙門的傳令也傳了過來。

她對着鏡子梳了發髻,點了淺淡的胭脂,額心還貼了白花。她穿上了一套新做的素色衣服,朝着邊上站着的桂小雪,唇角微微翹起來“好看麽”

常人都說女為悅己者容,她今個這麽打扮,色彩淺淡卻好看,只是為了自己高興。

桂小雪在旁淺笑“胡姐姐人精神了,怎麽樣都好看的。”

“審問能審問點什麽呢”胡氏不知道,輕聲問桂小雪,視線又轉回了鏡子裏。

桂小雪看着鏡子裏的人,随後垂下了自己雙眼“無非就是認不認的人,你又知道點什麽事情,那會兒在哪裏。他們內心早有判斷,胡姐姐不過是走個過場。”

“是麽。”胡氏笑容淡了很多。

她的丈夫頭七都快到了,她還想要給他過的,現在只能拿出點當年的嫁妝錢,找人先将自己丈夫裝扮好,放入最好的棺材。

到了頭七,她能回來便她去送殡,她如果回不來,那到了時辰,她請來的人便會動身先送殡。

時間上推斷,她是回不來的。

那會兒她該是在永州衙門,應付第二場的審訊。

胡氏起身“那我就去了。”

桂小雪看着胡氏跟着差吏走了。

她遠遠望着那背影,有些晃神,凝視了許久,最後才轉移了視線,離開了胡家。

而随着差吏到衙門的胡氏,在原地等候了一會兒。

在叫她上去後,她擡起頭看着前方的人,整個人便怔住在那兒。那官老爺太好看了,比她今日精心打扮的樣子好看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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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過神跪下後,就聽到那比自己還好看的大人開口問“這屍體腦袋上,用東西砸了個洞,是你砸的,對吧。”

雖然是問句,卻是肯定的口吻。

胡氏擡頭注視着知縣大人“大人的話我聽不明白。”

袁毅在臺上帶着溫和的笑“有人證明你平日裏時常會去看你丈夫。帶證人。”

胡氏猛得扭頭,看向來人。

在看到來人并不是桂小雪後,她唇角泛笑,重又轉回來“大人可說笑了,我平日只是愛去外頭散散心。這男人沒死都和我沒什麽關系了,這死了反倒是要找上我來了。”

她是笑着的,眼裏也是有着畏懼的。

袁毅呵笑一聲,斂去所有笑意,當下一拍桌子,怒容滿面“事到如今當着我的面還敢亂說話。”

胡氏渾身一顫,茫然看向了袁毅,好似真的不知道他在說什麽。

在邊上旁聽着的涼縣知縣齊海,端着茶水喝了一口,眼內倒是略微詫異這胡氏怎麽今日膽子那麽大了

可別真的是殺過了人,整個人便變了。

江樂将一疊公文從左邊移到了右邊,盯着看了會兒,随後一聲怪叫,整個人趴在了桌上“蒼天啊,我想要辭官回家”

周珍在邊上拿着本子幫着一起記,擡起頭看了眼自家師傅“沒錢。”

“等我賺夠了錢,我就辭職回家”江樂舉起一只手,揉亂了自己的頭發,“這都哪兒跟哪兒,全是問題。你看看這都什麽驗屍男女骨頭靠着顏色分辨呢女性骨頭偏黑我看是他眼睛偏黑,瞎了。”

周珍“”

底下幫忙搬運整理的正是晉書佐,他擡頭滿是興趣“那應該靠着什麽分辨”

江樂腦袋擺正,朝着他看“年紀一旦大一些,最好分辨的就是盆骨那兒的恥骨。”

“盆骨恥骨”晉書佐沒學過這麽描述骨頭。

周珍學了人體骨骼,給他做了示範,點了自己腹下部再往下一些位置“就是這一塊,要是有真的骨頭就好分辨很多。”

晉書佐接着問“這裏怎麽分辨”

江樂伸出手比劃“男性恥骨的角只有中指和食指張開那麽大,女性恥骨的角則是有拇指和食指張開那麽大。這是最好分辨男女的方式。極有經驗的法驗官,幾乎能通過這點骨頭,來确定死者的性別、年紀。”

靠着頭骨甚至能模拟長相。至少臉部棱角能畫出來了個大概。

晉書佐手指跟着比劃了一下,雙眼發亮“那骨頭數量有差異麽”

江樂撇嘴“有的人還有六個腳趾呢,你能通過六個腳趾分辨男女麽”

晉書佐看着周珍在那兒記,腆着臉友善要求“回頭周珍你那本書,能借我謄抄一份麽”

周珍看向江樂。

江樂豎起了一根手指,露出微笑“一頓喜客來。”

晉書佐“成交。”

兩人相視一笑。

江樂繼續看着公文,将不少驗屍當中錯誤的信息,用碳筆勾勒出來,時不時還給周珍科普一下,這年代裏相當多并不符合邏輯的驗屍方式。

等到了晚上,晉書佐馬車都備好了,想要邀請江樂去喜客來吃飯,誰料江樂還頗為驚訝“哪有人說吃飯就今天的我這兩天可忙着呢。等我手上案子破了,我們再喜客來見。”

晉書佐相當惆悵,只能自己坐着馬車尋覓地方去浪蕩了。

江樂所謂的這兩天忙着,還有一個關鍵的事情,便是帶着唐元去複診。

這五天過去,唐元走路總算不再是佝偻着背了。他像是一只放飛了的小狗,整日遮着臉跑來跑去,一度讓看守的侍衛想要打暈他。

江樂一回去,侍衛便拱手求她能不能下一日帶着唐元一塊兒去衙門,他自己的工作繁多,再這樣下去是完不成了。

唐元拿着一串糖霜裏滾過的糖葫蘆,吃了一顆,把剩下的遞到了江樂面前。

江樂吃了一顆,他又把糖葫蘆串遞到了周珍面前。

最後連侍衛都有一顆。

侍衛十分感動然拒,依然堅持要求回自己原先職位。

江樂唇角微微抽搐,決定明天帶人去衙門。

至于今晚,她還是要帶人去找宋大夫。

侍衛叫了車,帶上了江樂三人一同去了隋春堂。

隋春堂五日一換班,今日還是宋大夫。宋大夫這會兒前頭剛有一個下田裏去不小心折了腰的。他給用夾板給人固定了,讓四喜去拿藥。

江樂帶人一進去,宋大夫擡頭見了她“哎,這不是江決曹麽”

“是啊,還有一個傻子。”江樂将唐元拽到了宋大夫面前,“您再看看呗”

“這刑曹不還有何醫官,白日讓他看看就行,我這兒藥直接能配。”宋大夫湊到唐元面前,一陣摸索着,再次将唐元的衣服被扒了。

胸口的淤青确實是好了很多。

“再吃個五天,我給你幾個藥材換一換。吃藥是個慢性的事情。”宋大夫這般說着。

江樂摸了摸唐元胸口的肉“哎,胸口是軟的。”

唐元下意識屏氣。

江樂眨眼“哎,又硬了。”

周珍在旁邊聽着對話,臉都要紅了。她師傅怎麽能這樣不要臉呢

宋大夫看笑了“行了,衣服穿上。過個五天身上就差不多好了。回頭就是腦袋的問題,靜養一段時間,好不好就看命。”

古代醫學真是簡陋啊。

江樂看着唐元有些長出來的頭發,嘆息。

這麽長時間都沒人來尋他,這也太慘了點。說起來,這人的劍也丢了,聽以前的事跡裏,那劍他還挺寶貝的。

等四喜拿來了藥,江樂帶着人便往家裏趕。

這一趕路剛到家呢,就見家門口停了一輛不錯的馬車。車夫還正在幫忙搬運着東西。車內有着一位婦人,不停朝着外頭遞東西,嘴裏還念着“這個小主子要的,這個小主子也用得着。這可是我特意帶來的,我還帶了些吃食來。”

江樂看向周珍。

周珍略帶茫然回望江樂。

唐元在他們身後抱着藥,更是不知道前頭的人是誰。

江樂走上前“在下永州決曹江樂,敢問”

馬車裏的人立刻探出了腦袋,她微微胖的臉上帶着欣喜,看着有點年紀了。她語氣高了上去,朝着江樂後頭看,話還是和江樂招呼着“江決曹,您叫我芸嫂就好。我是周珍親娘當年的乳母。”

周珍更到了江樂身後,看向了芸嫂。

她是對這位乳母沒有半點印象。

芸嫂見到了周珍,沒有去說周珍娘親的事情,只是從馬車上跳了下來,恭敬給江樂行了禮“見過江決曹。我家小主子對我應該是沒什麽記憶了,我在她兩歲時被周家找了個理由便遣走了。後來一直在謝家旁支那兒幫忙。如今收到了信,可不就忙不疊趕過來了。”

江樂看向了一馬車的東西“這些是”

芸嫂滿臉笑容“這不是聽說您日子過得清貧。您可是我家小主子的師傅,小主子也沒交什麽束脩,我這是補交呢。”

反正東西都是兩個人一起用。

芸嫂這名頭尋得可真是算有意思。

芸嫂見江樂看着那些個東西,還給她介紹呢“我帶了青州的特産來,還有茶器,文房四寶都帶了兩套來。不知道大人下不下棋,一套棋盤,平日裏玩也好的。”

江樂想了想,将身後的周珍拉出來“那今後周珍管錢,勞煩芸嫂管家了。”

芸嫂笑得可甜“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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