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大理寺斷案一
鳥聲剛響起, 太還沒大亮。
沒多久,京城幾個方向放出了響炮, 昭示新一天的開始。官員上朝了,皇帝起身了。
來叫江樂的差吏搓着手, 趕到了小院的門口。
當他走到小院不遠處,腳步便頓了一下,帶着些微愣怔看着院子門口倚靠着的抱劍青年“這位咦,嗜血”
劍比人要好認的多。
唐元聽到了喊聲,對着來人露出了一個憨厚傻乎乎的笑容“嘿嘿。”
差吏精神恍惚,對自己的眼神産生了質疑“嗯”
唐元卻沒有理睬這個差吏了, 他往後推開了門,大咧咧沖向屋內,對着院子裏的屋門哐嘡哐嘡一陣拍, 拍得裏頭江樂大吼“再拍也沒錢。”
跟上來的差吏“”
一大清早的,江樂哪怕是爬起來了還是屬于困頓狀态,除了剛開始吼的那句話外, 半點不想要開口。她快速洗漱了, 朝着差吏颔首示意帶路。
差吏忙将人往大理寺那頭帶。
路上碰上了賣包子的,江樂看着那熱騰騰的包子, 順手就買了幾個, 幾個人分了分在路上算是用了。京城的包子價格和永州不一樣,要貴上兩文。
啃着包子, 江樂沒有看身後的唐元, 腦子裏卻是想到了她第一次見唐元那傻子狼狽的模樣。
唐元跟在江樂身後, 拿着個包子傻乎乎啃着,一臉歡欣雀躍。
差吏憋了好一會兒,這時也是忍不住詢問江樂“江決曹,您這位跟着的可是提刑使唐大人”
旁邊周珍小心髒咯噔一下,望向了自己師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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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樂瞥了眼差吏一眼,将自己的包子吃完後,拍了拍自己的手“這是我家侍衛圓子,武藝不錯,就是個傻子。”
差吏臉上表情奇奇怪怪“可是這劍”
江樂恍然“啊,這個啊,永州姜大人送的,聽說是特意仿了一把名劍的。我是不懂這些,你認識那把劍”
差吏信得勉強,禁不住看了唐元好幾眼“劍是見過畫,叫嗜血。京城的差吏誰能不知道這把劍呢。說真,我也沒見過唐大人”
他像是在說服自己“不過也是,唐大人總不至于把頭發剃成這樣,他可講究了。”
江樂總算露出了今日第一個笑“有多講究”
差吏放低了聲音“我也就聽說呗,平日裏衣服是一定要熏香的,布要手藝好的染坊出來的,再專門找裁縫定做。鞋子一定是流行的胡鞋,還要找固定的繡娘。頭發是一定要專人打理的,胡須也講究要麽不蓄要麽有個形态。”
江樂聽了咋舌“這麽講究,一定很有錢。”
差吏失笑“哪能啊,聽說每個月的月錢都花完,全用在這些上頭了。也就是官家給他的賞賜多,平日要避嫌他也從不送禮收禮的,這孤家寡人的日子才過得還不錯。”
周珍在旁邊聽着“這怎麽和師傅一個樣,根本存不住錢。”
江樂哽噎“你這個人呢,就是話太多。”
差吏在那兒笑。
江樂還要給自己和唐元找理由“保不準人家有別的小生意,你們都不知道的那種,說出去吓死你們。”
差吏拍拍胸脯“那我可等着某天被吓死。”
周珍跟着拍拍胸脯“那我可真的想要哪天被吓死。”
江樂哼笑一聲,不經意往唐元那兒掃了一眼。那人還是完全的一副傻子憨笑樣,好似剛才他們說的人并不是他一樣。
這人現在的穿着
确實很講究。
精細着生活,反正錢留着也沒用,這命是皇家的,随時都可能被收回去。大約是這麽想的吧。
江樂随意揣測着,繼續跟着趕路,前往大理寺。
大理寺位置稍偏,面積卻不小。
入門口有臺階,走進後往裏看去,豁然開朗,并沒有陰霾感。內院裏除了鋪設的予人行走的道外,還有分隔而成的高大植株,和江樂想象中有些不一樣。
走到大理寺了,天也稍微亮堂起來,整個大理寺在清晨微光下,意外很有美感。
大理寺的牌匾,字銳利得很,這一個牌匾愣是提高了整個大理寺的威嚴。
江樂仰着頭看着牌匾,哪怕再沒有文字審美,也不得不贊嘆一聲“好字。”
差吏在旁朝她解釋“這是史大人曾經留下的筆墨,後來就被挂上了。”
江樂點頭,朝着差吏開口“勞煩繼續帶路。”
差吏忙應下,将他們三人往裏頭帶。
大理寺斷案流程和衙門是一樣的,只是比衙門更為講究一點。
江樂走進門,便被差吏交給了一位大理寺正。差吏還順手将周珍和侍衛唐元帶走了。這兩人論身份,論今日的狀況,還不能出現在前頭。
這會兒江樂倒是慶幸唐元在場,否則周珍一人被帶走,她還真放不下心。
而帶着江樂的這位大理寺正有些年紀,算是在場人中看着最和善的。
他耐心很足,怕江樂不懂,便和江樂講了一遍大理寺講究的規矩“江決曹今日不用都在,只要在陳述毒物時在場即可。遇重大案子,在大理寺斷案,必然要刑部詳細複核,其後經門下省、中書省、官家,若還有疑義,便要交給兩制、大臣、臺谏決定。”
江樂沒有明着官職,審案過程中能露個臉都是賺了,露完臉回頭在京城候着等答複就行。
她虛心聽着又問了一聲“是,那先前永州呈上來的案子”
這位大人含笑看着江樂“那案子已有定奪,官家已有評議,隔日便會送到永州。”
隔日是個虛的說法,不過江樂也明白這事已經敲定“敢問評議最終”
既然事情已經解決,這大人也不含糊“永州頭骨一案,女子受輕薄為了名節,怎可不反抗男子見妻受辱,怎可不動手只是這陳崗到底死了,死後還受了不少罪。死罪可免,杖刑不可免。這案子江決曹有大功啊。”
杖刑倒是還好,人命還在,不過是今後要好生調養才行。
這比江樂想象中好很多。她笑着拱手“這明明是官家其政嚴明,諸位大人秉公任直,哪有我什麽大功。”
互吹總是能讓雙方都開懷,一句話下去,這位大人對江樂更加友善了些,又細碎和她講了一點事,甚至和她說了兩句這案子的事“謀害朝廷命官是大案,如若不是深仇大恨,斷然不可能做出此等事情。”
江樂想着潮州案,附議“大人說的是。”
後來這位大人又說了不少話,江樂有的聽入耳了,有的直接當沒聽入耳,反正回複都是通用一句“大人說的是。”
好在很快大理寺卿要開始斷案,江樂被放過,帶入了大理寺裏頭。
格目早就送了上去,相關人員也早送了過去。
能到大理寺這個格局,光是這名頭都能吓着不少人。朱氏兩個兒子這麽在大理寺走了一圈,未來若是考科舉,官路總是不太好走。
江樂在小角落裏走神。
大理寺問話總是簡單直接切入要害,在陳述情況階段,江樂便被叫了上去。
上頭坐着好幾位官員。
一位大理寺卿,一位刑部侍郎,一位提刑司提刑使。
江樂朝着他們行了禮。
有人将壇子作為證物先一步呈了上來,謹慎取了少量放在盤中,展現給在場衆人看。
江樂簡單描述了一下發現的壇子裏毒物的危害性“這世上有一物叫細菌,在一些古籍中早有隐晦記載。諸病源候論中所說,自死者多因疫氣所斃,其肉則有毒,而外臺秘要中更是說了一些平日可食用的東西,有特征改變時不可食用的。這就是因為此類類似物,肉眼不可見,人卻食之會中毒。”
她科普着并引申着“千金要方中就有一些中毒後的反應,不過講解頗為籠統。中毒有各式各樣的反應,如同草藥中毒一般。而此種毒物,則是作用在了這裏。”
江樂指了指自己的大腦。
“這種毒物毒性極強,見效快,最快一兩個時辰就有反應。腦內中毒,死者便對自己的身體失去了控制,連吸氣呼氣都無法控制,最後形成格目上所産生的死狀。”
堪堪幾段話,江樂便展現出來了她在驗屍上造詣程度。
為了怕人不理解,她愣是選用了已出現的文獻,而沒有用太多複雜的言語來解釋。
“這毒物需要專門培養,才能有如此毒性。”江樂指了壇子,“誰養了這些,誰就是兇手,或者兇手的幫兇。”
上頭的大理寺卿微微颔首。
等江樂下去後,上面三人才低聲交換了意見,隐隐只有一句并不隐晦的感嘆傳到了周邊“後生可畏啊。”
江樂回到角落待着,旁邊就有差吏過來小聲詢問“大人可還要聽着”
“聽。”江樂注視着前頭,“可行麽”
差吏朝着別人做了個手勢,得了應答後回複江樂“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