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逛花樓
驗屍是越早越好, 可再怎麽早,今日也是遲了。
龐宇飛先給了江樂十貫錢, 再給了江樂一個下仆,讓下仆帶江樂去逛花樓。期間所有的開銷, 全部由下仆來付。
平日裏省吃儉用的江樂和周珍一直到出門,面上的表情都是放空的。
在馬車上,江樂聲音帶着一絲飄忽,問了一聲自己徒弟“徒弟,我能再摸摸這十貫錢麽”
周珍雙眼帶着一點呆滞,飄忽回她“不就是十兩, 師傅你冷靜點。”
江樂聲音愈加飄忽“可是龐宇飛給了二百兩,加十貫錢。”
二百兩,是給了下仆, 專門用于她們此次花銷的。
周珍沉重呼出一口氣“師傅,我們要表現得像是見過世面的人。”
江樂腦子裏掐指一算,她兩輩子加起來的存款, 還不夠商人這樣逛兩次花樓。
花樓真有錢。
江樂捂住了自己的雙眼“剖屍沒有錢途, 徒弟,我們改行去開花樓吧。我算過了, 我們命中适合開花樓。”
周珍“”
認識兩年多, 出生十四年,周珍還第一次聽說有命中開花樓的。
馬車車輪滾滾, 很快就到達了目的地。
外頭的仆役恭恭敬敬“江公子, 周公子, 崇青樓到了。”
崇青樓是潮州極為名的花樓,甚至名頭大到可以傳入京城。不過這個名頭都在文人雅士世族之間,少有普通民衆能進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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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樂下馬車後,微微擡頭,還是被面前這花樓的裝修驚到了一點。
這花樓用色極為大膽,樓高幾層,頂樓還不是密封的。頂樓有遮蓋的頂,上頭挂着輕薄的絲,還擺着不少的花,金色的細絲垂落下來,時不時随風飄蕩。
裏頭傳來樂聲,不是什麽嬌柔的靡靡之音,反倒是聲音清清爽爽,帶着絲竹樂曲,別有一番雅致。
崇青樓的牌匾不知是誰提的字,整個鋒利得很,可又規規矩矩,字跡清晰,能讓人輕易分辨出崇青樓這三個字。
原本打算毫不猶豫踏入其中的江樂,在這一刻腳步意外有點遲疑。
她覺得自己今天這身衣服有些不合時宜。
太過簡單樸素,不像是有錢人。
旁邊周珍和她的想法差不多,她吞咽了一下口水,顫巍巍問了一聲江樂“師傅,我們真的要進去麽”
下仆像是半點沒有察覺兩人的遲疑,在邊上安安分分跟着。
江樂吐出一口氣,嘴角挂上了笑意“當然。我們怎麽能不進去”
她抖了抖衣服,正打算踏足其中,就見旁有一穿着比她還樸素的人小心翼翼摸索了過來,遮了半張臉,帶着一臉讨好和谄媚,對着她就喊“爺,要代筆麽”
江樂愣了下“什麽”
那人飛快從袖子裏掏出來一卷紙,那上頭寫得密密麻麻,全是極小的字“詩詞歌賦曲,小的這兒全有,風花雪月一個不缺,五兩一張紙,五十兩全部打包帶走。沒有一個是重複的,只賣您一人”
江樂深深看了這人一眼,可佩服了“厲害啊這位兄臺,怎麽不去考個科舉”
“科舉考得是治國齊家,小的們這種不大行。”那人将自己遮住的半張臉露出了一點。
那半張臉上有一塊黑色的斑,看着是出生就有的。
他臉上帶着歉意“沖撞貴人了。您看這些您要不要”
科舉看似是考治國齊家,其實也注重長相,注重身家。哪怕是身高矮于常人,在這平和的日子裏,也是難以出頭的。
寒門子弟想要出頭不容易,這般長相的寒門子弟更加不容易。
除非這人的才華,能驚動地方,直達京城。
江樂看向了邊上的下仆。
下仆聰慧領悟,從他的袋子裏掏出了五十兩遞給那人,等拿過了那些個紙,他又将紙給了江樂,提醒了一番“江公子可看一眼再進門。”
江樂拿着這些紙飛快翻看了一眼。
字小,可清晰得很。
內容簡單,辭藻淺白,一眼就能看懂,富有美感,有些還挺有趣味性。
一張張紙分門別類。
那人拿過了五十兩,半點沒敢先走人,還是半遮着臉,一臉谄媚等着江樂的話。
江樂擡起頭再看了這人一眼“全是你自己寫的”
那人笑得有點得意“是是。小的在這兒做了有段時間,這五十兩的內容絕對只給一人,獨一份的。要是騙您,小的這也混不下去了不是”
下仆在邊上點頭,小聲佐證“奴見過兩次這位。”
江樂又看了一眼這人“名字叫什麽有字麽”
這人沒想到江樂會問這個,頓了下“姓卓,名三。家裏頭排行老三,就這麽個名,沒有字。”
“家住哪啊回頭要是這好用,我再來找你多買點東西。”江樂甩了甩手上的紙。
卓三聽了這,腰板子挺了挺“爺,見您眼生,第一次來這兒吧。小的是順州人,如今家就住在這潮州,五年前來的。家裏頭就小的一人,一人吃飽全家不愁。”
五十兩豈止一人吃飽全家不愁,簡直能浪蕩一輩子了。
“哦,那以後可有想法”江樂點了點花樓,“專門為姑娘寫曲,賺得也不會少吧。”
卓三低頭哈腰“哪裏哪裏。小的其實是看上了花樓裏一位,想法便是有朝一日能給她贖身。您可別笑話小的。”
江樂将這些個紙全給了周珍,對着卓三說了一聲“在這兒寫這個大材小用了。有機會去京城兜悠兜悠,你保不準有一日能名垂千史。”
卓三被說得愣了一下。
江樂說話的口吻很是認真,還替卓三惋惜了一下“真大材小用了。啊,不說這個,我要先進花樓去逛一圈,等我發達了帶你進去見你姑娘。或者你哪天帶你姑娘來見我也成。”
說完就跑,雄赳赳氣昂昂。
周珍知道自家師傅想一出是一出,趕緊跟上咯。
而那下仆則是以江樂為主,盡心盡責,自然緊随其後。
徒留下卓三在後頭還有點呆,手好一會兒沒想着放下。
花樓到底是高消費的地方,江樂一進門就被迎接了入內。而旁邊的下仆極有眼見力,在幫她一一打賞過去,随手都是一貫錢。
江樂偶爾裝腔作勢讓周珍給一貫錢,底氣十足。
周珍已經再度陷入了放空狀态,整個人一臉空白傻乎乎的。
等到了樓上的雅間裏,叫上了兩個姑娘,一個姑娘彈奏唱曲,一個姑娘負責倒酒。江樂回過神咋舌,用極為輕的聲音懷疑着“你說這個下仆是不是覺得這點錢太重了,所以花出去比較輕松點”
聽得一清二楚的下仆“”
周珍“”其實十貫錢她拿着也覺得蠻重的。
倒酒的姑娘聽着這話,笑得捂嘴咯咯咯得。
她眉眼彎彎,打趣着江樂“公子可真會說笑。”
江樂一個拱手虛心請教“想來平日裏這些個貴客,出門也不止帶一個下人,不像我,就帶一個,唐突了你們這些個美人。”
話說完她還眨眨眼。
會說話的人,誰都喜歡。
江樂會說話,那些個美人也會說話“這屋子就公子和奴幾個,人是正正好好,妥妥當當的。多一個太多,少一個太少。”
話裏面還笑意,還給江樂獻上一杯酒。
這日子過得可真是惬意。
江樂一飲而盡。
周珍滴酒不沾,認真喝茶。
說說話,打打岔,姑娘很快就問到了江樂是幹什麽的。
江樂帶着淺笑“不好說。”
“這有什麽不好說的”姑娘笑得開懷,拿着酒杯示意江樂,“奴一杯,公子便告訴了奴吧”
江樂這回算是切入了正題,臉上帶着喝酒後的薄紅“一個好問題,要和一個好問題互相交換才行。”
姑娘手撐起了自己的臉“公子可是打得好算盤。”
“可不是麽。”江樂又飲酒一杯,看向這姑娘,“我覺得前幾日去龐家的姑娘有趣得緊,能說說”
姑娘臉上的笑容不變,眼內的笑意卻漸漸褪去“公子想問的,可比公子做什麽有趣得多了。”
“那你說說龐慶也行。”江樂笑笑,“我對龐家也不熟。”
屋裏沒過多久,連絲竹聲都停了,整個都安靜了下來。
難得有來尋歡作樂的,氣氛會鬧到如此地步。
“那些個姑娘早就稱病了。這龐慶倒是能說說。不過公子還是要先回答奴的問題才好。”姑娘這回連笑意都淺淡了不少,還是開口執着在了江樂是幹什麽的這一點上。
江樂這回主動倒了一杯酒,送到了姑娘面前“過去整日與屍體為伴,如今好些,看得紙比見的死人多多了。”
又是屍體,又是死人,讓這原本就有點僵的氣氛更加冷了。
花樓的姑娘,偏生都不是一般人。
絲竹聲再度響起,姑娘纖細白嫩的手拿過了酒杯放到了唇邊,她飲酒之後,再度笑出聲。
“原來如此。那奴就說說龐慶。他呀,可不是個東西。”
江樂精神上來,整個人笑得歡快起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