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真假難辨人
千流泊貍安沒有想到她能一眼認出他，眼神一眯收回了覆在她手上的手。
退後一步細細大量她，之前月夜下雖已覺得她像了故友幾分，今日燈火下一看，實在是像極。花璃被他的眼神盯得稍有些不安。
但是她也沒去問他如何得知她所在何處，只嘻嘻笑道：“公子可是有事找我。”
貍安收回了目光，見她全無一般淑女的姿态，心想着臉龐雖是像的，神情個性倒是一點不像。他去仙界靜修已一千多年了，這一千多年對于他來說并不算長久。
他本想在這一千多年的光景裏忘記萬年前妖界大戰的那個夜晚。
然而看到花璃的臉龐時他便知海蓮仙子在那西海仙境中所言非虛，她對他說：“貍安，這一世你是忘卻不了的。”
是啊，這一世他是忘卻不了的。那麽既忘卻不了，不如将之更加牢記也是好的。
他擡眼望着花璃啞聲問道：“你可知曉百花谷上任花女？”
花璃心想這公子也是奇怪，大晚上來找她竟只是為了問她這樣一個人，想來是對他很重要的人吧，雖不解但也還是細細想了想。
好在她在南麂島的時候就幾乎看遍了島上的所有書籍，對于妖界的歷史也都熟稔于心。百花谷的事更是不在話下。
妖界大戰前，神界天神會為百花谷選定一女作為花女，花女擁有百花谷所有秘術之方，只待谷中出事之時行使守護的職責。
不過自上任花女在萬年前的妖界大戰中香消玉殒後，便再沒有女子被天神選為花女了，百花谷秘術也失落良久。她只知上界花女是個極為清奇的女子，便道：“知曉，名喚花海。公子認識？”
貍安眼波流轉沒有回答，昨夜初遇花璃後他白日裏就去了聽雨閣和藏書閣，然而竟找不到一點關于花璃的記錄痕跡。
“南極仙翁最小的徒弟。”
藏書閣和聽雨閣裏永遠就這一句，其他的身世，父母，來歷統統沒有。
本來能讓南極仙翁收為徒弟的就已頗為少見了。而且就算花璃自己不知她長相容貌像了花海好幾分，那白少言定是知曉的。
貍安知道花海的死是鐵板釘釘的事了，而作為花女之身她更是不能轉生的。
所以憑空這樣一張像極了花海的臉留在白少言的身邊，再加上這樣一種掩藏，實在撓得他心癢難耐。
門上忽然傳來敲門聲，一個醇厚的聲音打門外傳來，“花璃，是我，未曳師兄，睡了嗎。”
一聽是未曳，花璃真是扶額微嘆。未曳是天花影天賜的二徒弟，天賦異禀，但為人散漫，不過自她回了百花谷這個師兄對她總是格外的殷勤。
一開始她卻并不甚明白，比如早飯的時候未曳師兄非要從河畔摘一朵花放在她的碗筷旁，常常能在各種地方與她偶遇。
上論道課的時候非要坐在她旁邊，打掃衛生的時候非要奪她的掃把。她還以為這是百花谷弟子一貫熱情作風。
但是後來從谷主微微蒙蒙的表情和點撥裏，她才稍稍明白些，原來這是一個男子喜歡一個女子的意思。
這男女之事果然是大學問，師傅倒是從來沒有教過她這些的。
于是她便一臉灼灼得看着谷主問他能不能多教她一些男女之事。當時她和谷主，風花影一起吃飯，風來聽她如此說着一口飯就噴了坐在對面的她滿臉。
後來風花影還解釋說那就他教給她的男女之事的第一課，凡事都不要說得太明白了。
可是她怎麽聽着都像是他在狡辯…
她雖後來也心裏多少不過未曳師兄倒是從沒這麽晚來找她，這真是令她頭痛啊。但是畢竟師兄，她也不敢怠慢。
回頭想跟那公子說一聲卻又不見了他身影，這公子還真是來無影去無蹤。她也沒再多想，打開了門。
未曳笑意盈盈進來後便徑直坐下了，說是聽說了淩晨她在林中受了餓狼侵擾的事有些擔心便過來相問。
花璃心裏覺得多少有些感激未曳信了她說的，便面色稍稍和緩說自己也無礙。未曳卻說有了一次難保沒有第二次，說着說着便忽從腹中墟鼎幻化出一把劍，放在燈下遞給了花璃。
花璃見那劍周身竟然是用紅色琉璃石做的劍鞘與劍柄，還細細嵌着銀邊，周身雕刻着梵文實在似乎精巧卓絕，不禁看呆了眼。
如此好劍就算是她在南麂島的一千多年裏她也沒見師傅有過，她不禁咽了咽口水。
未曳見她如此便知她是喜歡的，便道今日之事他甚是擔心花璃，所以想送她把劍防身。
這話倒是讓花璃吃了一驚，這師兄出手倒也是闊綽。
不過又轉念一想或者這也是男女之事的一種表達吧，如此說來她倒是覺得這男女之事還是不錯的了。
她嘻嘻笑着：“師兄當真送給我？”未曳點頭，輕輕得把劍拔出了劍鞘，在暗夜的黃暈燈光下這劍依舊泛着淡淡的崇光，過不了多久竟然又幻化成了紫光，着實奇妙。
花璃想着這下可好了，等到三百多年後她把這劍帶回去給師傅看，他也定是會喜歡的吧。想罷她便要伸手去接。
只是她手還沒握住劍柄卻已見未曳變了模樣。那和藹的笑容都幻作了邪氣的微笑，布了滿臉如烏雲密布。
花璃剛暗想這下不妙，就感到右下腹一陣疼痛。低頭一看，那把劍竟然已直直刺進身體。
她雖然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了，但也不至于傻到認為這男女之事是互相刺傷，她灼灼目光盯着眼前的未曳，“你不是未曳師兄，你……”未曳輕笑，“太晚了。”
他伸手一拔，劍身抽離了花璃身子，她心想師傅說得果然句句真理啊，這世上不僅人心難測，妖心更是難測，腿一軟剛要倒下熟知卻被身後一雙有力的手臂托住，護在懷中。
貍安身上的氣息她已熟識，不必回頭便知是他，“公子？”貍安輕輕把她轉身護在懷裏，她的頭也被輕輕按在他寬闊的肩膀上。
“不要看。”他低聲道，然後不待面前的人做出反應便伸手一揮就是一個劍氣，把未曳手中的劍直直削落在地。
貍安記得初識花海的那一天貍族剛剛被滅族不久，整個族群只剩下了他孤零零一人。師傅後來回憶說帶他回百花谷的時候，他整個是都像是幹屍一樣。
那個時候他剛剛好沒有多少天就要一萬歲了。在他們貍族之中只有他哥哥初音在八千歲的時候就升入一重天做了妖尊。而貍族司命說推算他能在一萬歲的時候升一重天。
雖然比不過初音哥哥，但是一萬歲能升入一重天當個妖尊也算是極為罕見的了。哥哥還特地跑來對他說了升天時應該注意的事項，唯恐他稍有不留意便魂飛魄散。然而就在那之後的第二天初音就滅了全族，只剩下了貍安一個活口。
他至今記得初音那個時候殺紅的眼神，他優雅得笑着擦了擦劍身，“貍安，你不是一直想做妖尊嗎，現在我把父尊殺了，我也不會留在此地，以後你就是下任妖尊了。怎麽樣，哥哥送你的禮物你可是喜歡？”
那個時候年紀小，總以為是自己害了父王母後，便終日惶惶，不吃不喝。師傅嘆着，生怕他一萬歲時的升天劫是過不去了。
這話被花海聽了去，升天劫那天她便一直守在他身邊，一重天是火劫，将會有滾滾的星火雨打在身上.
而那星火雨打下來的時候她就是那樣溫柔得環住他，把他頭壓在自己的肩膀上道:“不要看。”然後為他生生受了一天一夜的星火雨。
于是他成了新一任的千奇境妖尊，那時他并不喜歡花海，只知道自己被她照顧了，但也不知如何感謝。便日日守在她床頭悉心照料，卻一個字也不說。
後來花海把門關了不讓他再進來，只淡聲勸道：“貍安，你不必覺得欠我什麽。我只是想如此做而已。
你若這樣天天來我着，倒是顯得我故意而又矯情了。你去吧，不用管我了。”
他當時愣愣在門口，咬着下唇。也是那時起才初初明白了這男女之事中，有許多東西都只能感受，而不可言說。
未曳一看眼前的人竟然是貍安頓時變了臉色，他雙手合十，囫囵展開，空中輪出了一個藍色焰圈，源源不斷的焰圈就這樣不停得朝着花璃和貍安撲來。
貍安并不慌張輕輕扯下自己布衫的一角猛然一揮舞，布衫籠罩了整個屋子的上空，再一收攏的時候焰火已滅，而未曳也已不在。
他并沒有去追，而是趕忙放了花璃在床上細細看了看她傷口，右下腹的口子似是有些大了。他輕輕掰開了她捂着傷口的手，細細看了看，好在傷口并不深，剛要擡手運氣為她療傷時，門上又傳來了敲門聲。
“花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