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只應碧落重相見
“微臣江寧織造曹寅接駕,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吧!子清,不用行此大禮了,現在只你、我、性德三人,不用見外了,就當是咱幼時一般便可,這次朕再下江南只是勘察民情,順便看一下文人才子們的作為。”原來這次是康熙又下江南,擢納蘭伴駕。
“那皇上可有什麽想去之處,微臣也好打理一番,好讓皇上圖個清靜。”曹子清不失禮數的問詢者康熙,謹慎的樣子,不似康熙說的那般輕松,這會才深刻體會到‘伴君如伴虎’的深刻含義。
“不用了,只讓李德全伴着就行了,朕只是微服出宮,順便來散散心,你與性德也許久未見了,正好你們兩個敘敘舊,也好讓朕樂的耳根清淨。”
“微臣遵旨。”
“李德全”說話間康熙便招來李德全,細眼看去,不愧是皇帝身邊的人,眉宇間看不出絲毫的心思。
“奴才在!”
“陪朕出去走走,子清、性德你們兩個就不用跟着了。”交代完李德全,還不忘囑咐一下旁邊的另兩個人。
“喳”,“喳”納蘭與曹子清同時跪地應道,看着康熙的腳步走遠,方敢起身。
“容若,去花園內的亭子一敘可好,久未相見,已有些許事情要擺脫為兄的,邊走邊說,請!”說完便往屋外引路。
“好的”
“容若,子清冒昧的問一句,蘭姑娘這次怎未跟随,頭幾次你可是讓她扮作書童都是帶出來的。”曹子清打趣着納蘭。
“她去了有一段時間了。”納蘭又陷入了傷痛中,眼神中浮出的滿是凄涼孤寂之情。
“節哀,納蘭兄,好好地,蘭姑娘怎會去了,發生什麽我錯過的事情了?”曹子清雖與墨羽蘭沒有深交,但也知道納蘭身邊頗有才華的女子,他也頗為賞識。當年甕山湖一敘還仿若昨日,墨羽蘭那絕世的容顏、還有那未曾入世的清純的眼眸還依稀浮現在眼前。
“我們圓過房的次日…”
“你們圓過房了,你額娘允許了嗎?”還未等納蘭說下去,曹子清頗為震驚的問詢到,納蘭便把圓房的前因細細道與曹子清說,其中聽得出納蘭的悔不當初。
“如此說來是美事呀,那後來又怎會落水呢?”曹子清迫切的想知道其中緣由,便出聲打破納蘭說到此時已停息的動作。
“蘭兒當時站在船邊看荷花,我就站在她身後,就在嬉笑間我松開了她的手,就在那一會船稍稍轉了一下方向,我們兩個都沒站穩,我準備拉住她,可是沒來得及,就掉下去了,我讓陳叔下去找,沒找到。我本打算去陪她,可是被陳叔打暈了,他送我回府後,又喊了許多人去找,幾天幾夜都沒找到,他們說是順着湖底的流水流走了。”
“一直沒有蘭姑娘的消息嗎?多久了?”
“将近兩年半了,一直着人打聽,也都沒什麽音信。”
“怎麽會這樣?”
“後來額娘看我如此的潦倒,不忍心看我一直消沉下去,所以就告訴我了真相,是她逼死蘭兒的。”
“老夫人?她怎麽會逼死蘭姑娘,她不同意你們在一塊嗎?”
“嗯,一開始她騙蘭兒說見陽兄提親了,讓蘭兒嫁給見陽。後來威脅蘭兒,讓蘭兒離開京城,我想是蘭兒走投無路。又不想為難我,所以就選擇了這條路。”
“又怎麽牽扯到見陽了?”說的曹子清思緒有些混亂,所以不得不打斷納蘭的話。
“那日幾個好友相聚,我便帶上了蘭兒,見陽便遇到了蘭兒……見陽愛上了蘭兒,可是蘭兒沒對見陽動心,所以見陽就回去了,在蘭兒死之前見陽就回去了,他此時好像還不知曉蘭兒離世的消息。”納蘭用極為簡短的話語說清其中的盤枝錯節。
“容若,別憂慮了,逝者已矣,蘭兒肯定也不希望你難過,畢竟她選這條路是為了不給你增加壓力,不讓你為難,要讓她走的安心。”
“我試着忘記她,可是卻做不到,情之一字,猶如一粒種子,種下了便無法根除。我只恨今生在情愛方面太過于遲鈍,蕊兒如此,蘭兒亦是如此。承擔完俗塵中應該承擔的責任,不知道何時才能夠‘上窮碧落下黃泉’。”
“容若,別想那麽多了。我找你幫忙,順便分一下你的心思。”
“說吧!我一定盡力。”納蘭回應着,局外人已看不出他心中的悲痛。
“先人在金陵署中立有一亭,名曰‘楝亭’,可否請你提詞一首,留作觀摩?不急,在回京之前完成就可,不知道這幾日皇上會有什麽安排,所以就不用費心在詩詞上了。”
“行,過幾日給你,皇上此時也應該回來了,咱們在這亭中說話的時間也不短了,回去吧!”納蘭沒做遲疑地答應了,應為他與曹子清的關系本就比較要好,此次子清提出,想來也是讓他緩解一下內心的傷痛。他們回到正堂只聽到李德全交代皇上說的話,說皇上已經休息,晚膳在外面的酒樓用過了,讓他們自行用膳。
“曹大人,皇上讓雜家來請你過去一趟。”用完膳,送納蘭去休息後,正準備回卧房休息的曹寅被李德全喊住了。
“公公可知道皇上讓我過去是什麽事?”說完一拉李德全,袖中一錠銀子便順勢滑入李德全手中,瞬間李德全便變了笑容。
“皇上未對雜家說,做奴才的也不能問主子的想法,曹大人還是自己去,想來也不是什麽不好的事情,今日皇上在外看的挺好的。”
“謝公公,前面走,我随後。”說話間便已來到了皇上的住所。
“皇上,曹大人來了。”
“讓他進來,不必拘禮。”
“微臣…”
“不必叩拜,朕喊你來只是聊下家長,別太拘束了,坐吧,子清。”
“謝皇上,皇上诏微臣來所為何事?”
“朕想知道,是不是納蘭身邊真有一位美貌傾城,才華不減性德的女子?”
“是的皇上!”曹子清雖有些許的震驚,可還是鎮定自若的回答。
“看來那些文人所傳非虛,子清,你可見過那女子?”
“微臣見過,大約八年前,也就是性德與盧蕊成婚的前一年,微臣與性德還有蘭姑娘,也就是皇上所指的那位女子,我們一同泛舟甕山湖,那是才與蘭姑娘相見。”
“你對她印象如何?”康熙滿是好奇的問詢者,在外人看來皇帝只要問詢女孩家的事,便很容易令人往他想要充實後宮的方面去想。
“當時蘭姑娘還未及笄,但已出挑的落落大方,不似尋常人家的女子般嬌羞,小小的女童便已頗有學識,與納蘭同欣賞南唐後主李煜,還頗有見解。”
“當時她的容貌如何?”
“當時她雖年幼,但已掩不住她那傾城的容顏。或許是還小,還未懂的人間冷暖。也或許是納蘭護她太好,不讓她觸及凡塵瑣事,蘭姑娘的眼眸別樣的純澈,微臣當年正值年少,也被她那雙清澈的眼眸深深吸引,今日還仍萦繞心頭。臣敢斷言,從當年的容貌看來,此時的蘭姑娘,嗯…該如何說呢?”
“你但說無妨,說錯話,朕也不怪罪。”
“微臣鬥膽說句忤逆的話,當年的皇上的後宮也未必能找得出能與之媲美的佳麗。”說完這句話,曹寅便小心翼翼的望着康熙,一段時間,康熙也未言語。
“皇上,是不是微臣說錯話了?”曹寅安奈不住心中的擔憂,輕聲問出。
“沒有,子清你說的很詳細,朕都能夠想象出來那是位怎樣的女子。可是聽言,那位女子已經去世了,今日下午,性德告訴你沒?”
“告訴了,還用微臣詳細重複一遍嗎?”
“簡短些,說明一下,我也有些好奇,但又不能直接問性德。”
“性德是如此說的……就這樣性德現在心裏不好受。”
“原來都是覺羅氏導致的,也可惜了那樣的女子,出來前,明珠也向我說了,但是沒說具體,只是請我帶他出來,說讓他散散心。”
“這樣也好,趁這段時間讓性德化化心中的郁結。”
“今日時辰不早了,回去歇着吧。你明日趁性德不在這的時辰,畫一幅那位姑娘的像讓朕看一下,我明日把性德支開。”
“那微臣告退”曹寅說完便退出來了,也已深了,已快到亥時了,所以此次談話結束後,織造署裏也沉入了夢鄉之中。在這水汽氤氲的江南水鄉之中,暈開了無數人的悲喜。
這幾日康熙都讓納蘭自己游看江南,他自己則一直讓曹寅伴駕。趁這幾日康熙從曹寅那更加了解了墨羽蘭,更加明白了納蘭與墨羽蘭之間的情愛,也是在這幾日裏納蘭又獨自一人游遍了以前有墨羽蘭相伴游過的地方,心中的思念又增加了幾分。呆在金陵的時間也不短了,所以康熙決定回京了。
“在這呆的時間不短了,加上路上的時間,朕這回出來的時日可真算得上長了,大半個月了等到回到京城。朕也沒什麽交代的,先去車裏等着,你們有什麽話就趕緊說。”康熙說完便大氣的朝馬車走去,不待身後的恭送。
“微臣恭送皇上”兩個人看着皇帝走遠才站直身子。
“子清,這是你前些日子讓我做的詩詞,就要回京了,你看一下,有何不妥之處,趁這段時間我再訂正。”納蘭把早已寫好的詩稿交給曹寅。
“‘飲罷石頭城下水,移來燕子矶邊樹。’容若謬贊了,你的題詩可得好好保存,呵呵,珍貴呀!”
“說笑吧你,好了,今日一別,不知何時再聚?”
“容若,蘭姑娘的事別太介懷,已經過去那麽久了,別太苦了自己的心。”曹寅勸導着。
“我會的,時辰不早了,再說會,誤了時辰皇上再怪罪,容若告辭了。”
“容若兄,告辭一路走好。”
納蘭翻身上馬,策馬走到馬車旁,車隊便開始了回京的征程,一路相安無事,經此下江南歸來後,皇上對納蘭也放縱了許多。或許是康熙也被納蘭與墨羽蘭的感情所感動,也不忍心怪罪這個癡情的男子。也或許是被墨羽蘭的容貌以及才學所折服,認為納蘭會如此是順理成章之事。不管是什麽原因,反正納蘭的悲痛有足夠的時間來自我安慰。此時明珠夫婦也對納蘭心中的痛束手無策,每日讓富格伴在納蘭身邊也未能消減納蘭心中半分的傷痛,也因此納蘭的身體每況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