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無言暗将紅淚彈(上)

其實在一起的日子都是很美麗,很幸福的。別人都說夫妻之間會有七年之癢,亦或者其他。因為對彼此太過于熟悉,太過于熟悉,熟悉到一舉一動便能夠猜測出彼此下一步的舉止,因此也便沒有了什麽屬于自己的秘密花園所在,因此也便有可能增添了許多自認為的不便。可是他們之間是對彼此無法用言語表達的熟悉,對彼此無上的珍惜,雖是熟悉到就像是對自己的了解一般,可是卻使他們彼此之間的感情醞釀的愈加的醇香,令人沉醉,就似是喝了塵封千年的酒般。

“今生能夠與你相遇是一個奇跡,你知道嗎?是一個我連做夢都不敢想的奇跡,穿越千年般的來到你的身邊,似乎就是為了簡簡單單的陪在你的身邊而已。不需要貪圖太多的東西,就可以滿足的。”此時身為沈宛的歐陽逸冰已經真真正正的分辨不清,她到底是歐陽逸冰,是墨羽蘭,還是沈宛。但是有一點她很是清楚,她知道她愛的是眼前這個男子,是經歷了許久的掙紮後終于确定了心思。

“宛兒,我知道我虧欠你太多,我會一點一點的補償,盡管我知道今生是如何也不能夠歸還盡得,我希望我會用我的所有盡可能的讓你得到幸福。”納蘭擁住沈宛瘦弱的身軀,像是把她融進自己的血液般。

“容若,今日可感覺好些了?”看着一直躺在榻上不見好的納蘭心中的焦慮無法言說。誰曾料想到那次小小的風寒卻是納蘭病倒的導火索,那偉岸的身軀驟然倒下,隐匿在身體裏幾年的症結卻也觸發了納蘭身體的底線。

“宛兒,放心吧!就是病的時間長了些,別擔心了,身體一直恢複不過來,就顯得虛弱了些,我想過些日子會好的。”納蘭明白自己的身體,明白自己已回不到當年那能夠給予沈宛安全的模樣。可是他又怎知沈宛此時心中所想,沈宛此時心中的悲痛,沈宛知他已到了油盡燈枯之時,一切都沒有了回轉的餘地,她又能與誰訴說,只能默默的咽到自己肚子裏,默默的獨自咀嚼。

“容若,你的身子怎麽樣不需瞞我,我陪你那麽久難道還不清楚嗎?不需在我身旁逞強,放心,我有足夠的心理準備可以承受。”沈宛靜心坦然的打消此時納蘭的顧慮,她知道納蘭是不想讓她心裏有太多的憂慮,也不想她日夜為他擔憂。

“宛兒,怎麽能瞞得過你這七竅玲珑心的女子,我本想瞞過你,讓你心裏好些,不成想過你這般聰慧的女子,又與我心靈相通,又豈會不明白我心中所想,我真是病糊塗了,呵呵!”納蘭苦笑着,眉間的愁緒又增添了許多,沈宛的柔情也未曾令他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

“我知你對我用心,你不必擔憂與我,告知我實情便好,與你做夫妻,便已想好與你甘苦與共。對了,你前幾日不是還對我說今日裏好友相聚,看你今日的精神好了許多,可有精力去赴好友的聚約?你可是渌水亭的主人,主人不在,豈不是失了禮數?”沈宛柔聲問出,這已是康熙二十四年五月二十三,納蘭今日與好友聚于渌水亭,‘集南北之名流,詠中庭之雙樹’,可謂之氣勢之大,卻已是接近于離世之期,沈宛極力忍住心中的悲戚,盡力的笑着面對着納蘭。

“好吧!你與我一同赴約可好,我還記得第一次帶你去赴約,回到宅院你可是與我生了好大的氣呀!呵呵,現在想想,那時的你可真是性情中的女子,也真是我粗心了,本應該那時候就應該發現你心裏有我的,不然你怎會與我實實在在的鬧脾氣?”納蘭打趣着羞赧的沈宛,語氣中也略微有些對自己的責怪。

“別提那時候的事情了,我替你打理一下,陪你一同赴宴,有五年了嗎?好久了,當年的人都有了很多變化,現在想想當日對見陽可是真的有些小孩脾氣,今日再見不知道該如何說。還好我現在是沈宛,不然的話對他的愧疚可怎好再站在他面前,還有呀,你今日可不能把事情給說漏了,說漏了我可不理你了。”邊為納蘭打理着衣衫,邊佯裝怒着囑咐着納蘭。

“知道啦!說那麽久的話,你不渴呀,我聽的都替你渴啦,放心吧,我還不舍得再次把你放在人前呢,怎會舍得再次把你推出去。走啦,還想以上次同樣的情況出現在人前嗎?”說着便拉着沈宛的手往玉泉山下的住處走去,路程并不遠,半個時辰便到了,看來今日納蘭的身體好了很多,一路走來并沒有出現異樣,時辰還早,此時的渌水亭所聚友人還未到齊。

“諸位可比容若早到了,還望諸位莫要怪罪容若的怠慢。”納蘭擡步進入渌水亭,笑言道。渌水亭內談論的人聞聲轉頭,卻都在轉頭的一瞬間呆滞住了,因為所有的人都知曉墨羽蘭去世已久,但此刻站在納蘭身側的女子的樣貌不得不令他們驚異。而且今日的沈宛薄妝淺黛,看起來更是接近于自然,身穿淡綠的綢緞繡衣,水衣、中衣的袖口繡着皎白的蘭花,繡衣下擺處嗅着整株盛放的蘭花,葉子是同衣身同色系,只是較深些罷了,皎白的蘭花旁繡着兩只翩翩欲飛的淡粉色蝴蝶,整體襯得沈宛愈發的妩媚而不嬌豔,更似不沾染塵世的仙子。頭發都松松的挽了起來,但未着太多發飾,只是一根與衣服顏色相配的碧玉蝴蝶簪,在烏黑的發間更顯得青翠通透。這其間尤其是張見陽更是呆呆的定住,那表情像是被吓到般。但也只有顧梁汾還是一如往常的閑坐着,仿若這一切都不關乎他的事情,他只靜靜地坐在那等待接下來事情如何發展,畢竟在座的也只有他比較清楚這件事情的緣由。

“諸位,見到容若怎這般表情,是嫌怪容若又來遲了嗎?那容若在此向諸位賠禮道歉。”納蘭說罷便俯身施禮,他又怎會不知在座的諸位呆滞住的原因,在他俯身下的剎那嘴角捉弄人的笑一閃而過,在這已近夏日的節氣裏還是讓人有涼涼的感覺,也可能是歸咎與此處宅院所建之處的因素吧!不管所為何,靜心待接下來的一切。

“容若,這位女子是?”還是有人比較清醒,問出了在座的諸位心中的疑慮。

“哦,怪容若,是容若忘了為諸位介紹。這位是沈姑娘,單名一個宛字,是容若的妻子,與蘭兒有相同的容貌,是我這次去江南游玩,經梁汾兄介紹認識的,便也接回了京城,這次讓她同來,與諸位好友見見面。她的才華不亞于我,比蘭兒更勝一籌。”納蘭忍住笑顏,慢慢的向好友介紹着,說完還不忘轉身面向沈宛,向沈宛介紹在座的諸位好友,就如同他們彼此第一次見面的場景一樣。

“容若,你确定她不是蘭兒?”張見陽尚處在震驚之中,走到納蘭身旁目光盯着沈宛,向納蘭詢問着,似還是不死心。

“見陽,我能确切的告訴你,她并非蘭兒,是江南倚翠閣中的沈宛,我初次見面也是如你一般反應,可是經過這将近一年半的相處,我可以确切地告訴你她是宛兒。”納蘭雖有些不忍說謊欺騙張見陽,可是還是為了所要面對的這一切狠心的說出已經說了很多遍的謊話。

“張公子,奴家并非你所說的蘭兒,奴家也并未見過蘭姐姐,這些日子以來奴家一直聽到蘭姐姐的名字,容若相公也為我說了蘭姐姐,我知道我與蘭姐姐的容貌相同,說我不是蘭姐姐,你一時也不可能相信,但我不能騙你說我是蘭姐姐,這樣對誰都不好。”沈宛适時的出聲,知道自己打消不了張見陽的疑慮,但也至少讓在座的其他人相信,此時站在他們面前的并非已經逝去的墨羽蘭,而是另一個女子。

“好了諸位,別為争論這個問題而讓時間白白浪費了,別忘了咱們今日相聚的原因,可不是來讓大家談論蘭姑娘與宛姑娘的事情的。”深知其中詳情的顧梁汾打斷了此時看似還會繼續下去的話題,他心中也在擔憂,這件事情瞞不了多久,但是也要做些努力,能瞞多久是多久,至少現在是不能掀開掩蓋這個秘密的紗絹。

“呵呵,對啊,既然容若帶來沈姑娘,想必是系想介紹她與我們大家認識,墨姑娘我們已經相識,如果沈姑娘是墨姑娘的話他又何必多此一舉,放在家裏藏着不讓我們發現豈不是少了這些疑慮。”吳季子此時在納蘭府任塾師,也是剛剛到,聽了一會,也明白個大概。納蘭與明珠的争執他還是知曉的,此時說話也正好進一步消除了大夥的懷疑。他雖說沒見過墨羽蘭,但從府裏的人那也聽了不少,此時見到沈宛,便也明白了納蘭的執着。

“容若,你可還記得那次相聚你所做的詩?”湛園引着大家向詩詞的方向談論。

“怎會不記得,現在想來還如同昨日之事,那淨業寺的蓮花今年如何?”聽湛園所說,納蘭雖有些許的呆愣,但也随即随上,知道他也是好意。

“還未去看,今日正好都聚到一塊了,趁這個時間去看看吧。”張見陽雖然看起來還是有很多問題要問的樣子,但看着大家都轉移了話題,自己也不好再拿着那個事情不放,也便随口答道。

“能再一次把臂同游,何樂而不為?這小小的渌水亭豈能比得上那淨業寺的靜怡。諸位可有此雅興?一同去吧,難得閑适。不過現在還為時尚早,在此小歇一會。”納蘭爽朗的笑着,一改往日的沉郁。

“也好,看看昔日的風景,心中也能感懷一下,在此小聚一會,稍後同游,我這把老骨頭呀,不歇的話恐怕走不到那淨業寺就駕鶴西去了。”此時的吳季子也已趨近于人生的最後時刻,寧古塔二十多年流放的歲月已将他的身體磨蝕的與健康無緣了。

“宛兒,你一直未說話,今日來的都是我平生的至交好友。都不是束縛于世俗禮教之人。”

“沈姑娘,可是對我們這一群老頭子見外,你這個丫頭可是把我這個月老給晾在這半天了,你說改怎麽罰你?”顧梁汾打趣道,盡量的讓在座的這群人日後不再疑問沈宛的身份。

“顧大哥,你又在說笑了,只是今日是容若與你們這些好友相聚,宛兒本不該來的,可是不放心容若的身體,自那次風寒後,身體一直未好,才到這露面的。這樣的場合顧大哥也應該明白女子本就不該插話的,你還在這取笑宛兒。”沈宛知道這是顧梁汾在盡可能的幫她遠離往日的那個身份,她心中萬分的感激。

“宛兒,咱們本就沒謝梁汾兄,也趁今日這個機會,謝謝梁汾兄。你今日可有興趣當着我的諸位至交展現一下你的才藝,也正好讓大家對你的印象改觀一下。”納蘭湊到沈宛耳邊說着,臉上的笑容也似和沈宛說笑,這在大家看起來就像夫妻之間在說什麽情話,當然會惹得在座的不樂意了。

“你們夫妻有什麽話回家關上大門說個夠,這是讓誰羨慕呢,當着我們這麽多人。”張見陽的語氣好像有些怪怪的,但也聽不出怪在那,而在其他人聽來就好像開玩笑般。

“見陽大哥說笑了,容若是和我商量一下能否給大家助下興,他是怕我會不樂意,所以才低聲給我說的。在做的都是容若的朋友,宛兒謝大家對容若的誠摯,宛兒出身風塵,沒什麽其他的長處,會唱幾首小曲,宛兒今日就在諸位面前獻醜了,還請諸位稍等,宛兒去拿把琴來。”沈宛說罷,便轉身準備走出渌水亭,還未走幾步便聽到納蘭的聲音。

“宛兒,別抱琴了,只把我的洞簫拿來便可了,我來與你伴奏,就前些日子在院子裏唱給我聽得曲子怎樣。”

“那首曲子你可是記全了?”

“都記住了。你那天可是囑咐我要記住的,我怎敢忘了。”說完還朝沈宛深情一笑。

“好,等我一下,我去去就來。”

“容若,你可是讓我們羨慕呀!”張見陽望着走出去的沈宛,發自內心的感嘆着。

“讓大家見笑了,容若也只能給她這些,你們也知道有些東西我給不了她,她跟着我也是委曲了。”

“沈姑娘選擇跟你回京,肯定就知道,看她的性子不像是不通事理的姑娘,氣質也是絕佳,那容貌…說句真心話,沈姑娘和墨姑娘雖是看起來像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可是她比墨姑娘還勝幾分。容若,別怪罪你的阿瑪、額娘,但也別負了沈姑娘對你的真心。我這老骨頭可是盼着當你們兩個的孩子的塾師,富格也懂事了,到時候他們兩個我一塊教。”吳季子發自內心的說出這些話,他知道納蘭所說的虧欠沈宛什麽,可是名分之事怎是說能給就給的,更何況沈宛還頂着‘江南名妓’這個稱呼,明珠那個愛面子的丞相怎會同意。

“是啊容若,我看着沈姑娘不像是會要求什麽的姑娘,我這外人都可以看的出她對你可是滿心的關懷,人家姑娘都沒怨你什麽,你還和自個計較什麽。”竹垞也說出了對沈宛的看法,他對這個比自己小二十六歲的頗有名氣的三十一歲的年輕人有的更多的是贊賞,而非其他年長者對年輕人的不認可。

此時的沈宛已經回轉,只是在門口靜靜的站着,淚水止不住的流了出來,她擔心的是納蘭,僅還剩七日的時光,此時的納蘭擔憂的不是自己的身體,卻仍在擔憂着沒有給她應有的名分。她在心痛,也在怨恨自己的軟弱,怨恨自己眼睜睜的看着納蘭從自己的身邊慢慢的遠走,但卻無能為力。她寧願自己對結局一無所知,那樣的話,在快樂的同時心中沒有痛苦并存。盡管最終還是會離開,但至少在一起的幸福時光還可以讓自己在孤寂的深夜裏撫慰心中的創傷,可是如今這樣,在幸福的時候卻不能安心的擁有,在快樂的時候眼中卻也強忍着一不小心便會溢出的淚水,這其中滋味有怎是三言兩語便可傾訴完全的。

“容若這輩子可真是慶幸能遇到蘭兒、宛兒這般識大體的女子,知足了,呵呵,足夠了,不能再奢求什麽了是吧!”

“你能這樣想就行了,別再想…”張見陽的話沒說完,便被沈宛剛進門的聲音打斷了。

“說什麽呢都,說的那麽認真,我可是錯過了什麽事情?”沈宛裝着什麽事都不知道的樣子進了門,她怕再不進來,關于她的話題會繼續,不知道納蘭心中又會如何感慨,站在門外的她趕緊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緒走進渌水亭。

“沒什麽,宛兒,怎去了那麽久,我可是記得給你說過這的建築,也給你說了大概的位置,你不是忘了吧?”納蘭看着進門的沈宛吃驚的問着。

“哎呀,明知道我對這大宅大院的建築不甚在意,你說了我也不一定能記住,剛才不小心走錯路了,找了好大會兒才找回來。現在問那麽大聲做什麽,讓大家抓住我的小辮子,我可是不饒你的。”沈宛神情自若的與納蘭說笑着,臉上沒有任何異樣,可誰又知她的心似是被人家給捅了一刀那般的痛着,滴着血。

“呵呵…哈哈…,你這小丫頭,還有理了,想躲過去唱曲是不是?那可不行,今天說什麽也得讓你唱一曲才能饒過你。”

“顧大哥,你也這樣,在江南的時候,你可是沒少聽過,你怎麽不說請我怎麽的,現在還捉弄起我來了。”

“宛丫頭,那可是花了我不少銀子,還見不了你一面,容若,你可評評理,就算到去年她同你回來,那已經有五年了吧!五年呀!丫頭。”顧梁汾一臉認真地算着,可納蘭與沈宛都知道他在幫他們,幫他們把這個做實喽,不容任何人再起疑心。

“行啦,梁汾兄,別那麽小氣嘛!”納蘭饒有興致的安慰着顧梁汾,可誰又知他很想笑出來,可是又不敢,笑出來的後果可是被沈宛晾在那不理呀!

“還說我小氣了,你們大家給評評理,他們夫妻可真是不一般的小氣。宛丫頭一年多前好心的讓我們那群經常聽她琴曲人見了一次面,我看她與羽蘭姑娘相貌相同,就為他們兩個在江南與京城之間奔波,做這個出力不讨好的月老,沒好好的感謝我呗,現在兩個人合起火來小氣了。”

“顧大哥,宛丫頭哪有小氣,這不就讓你聽曲了嘛!你老就安安穩穩的坐在這,再有什麽不滿的地方,聽完曲,我陪在這讓你說盡興喽,可好?”沈宛淡淡的笑着,把顧梁汾扶到一旁的座位上坐下,輕聲說着,那眼中的笑意可是快要溢出來了。

“好吧,我看看你這小丫頭還有什麽驚人之處。”

“各位,沈宛在這獻醜了,容若,換一個曲子,你可讀過關漢卿的《雙調·沉醉東風》?”

“讀過”

“那就吹那首曲子,我今日想唱那首曲子。”

“好”說罷,納蘭便擡手,樂曲自蕭中傳出,有些凄涼之感。

------題外話------

對不起,似乎我一直在說對不起,但是的确是學校裏的網速不給力,已經接着幾天不能夠連上網了,希望各位能夠擔待一下,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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