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擡舉

“前幾日從雁歸樓出來,我見過柳夫子獨自一人進了這條巷子。”喬言說道。

喬列瞥了一眼這條尋常的小巷,沒有任何特殊之處。

“這巷子不長,也就沒幾個鋪子。”喬列說道,“咱們家在這兒倒是有個首飾鋪子。”

喬言對喬氏商號的産業并不清楚,倒是喬列,對于家中産業一清二楚。

她點了點頭,對喬列道:“那咱們先去首飾鋪問問。”

喬列望着一臉正色的喬言,臉上笑意不自覺便加深了。

春芽撇頭不知在想些什麽,劉年從背後扯了扯她的衣袖,沖着她使了個眼色,春芽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劉年不禁扶額,小丫鬟随她家主子。

“大公子要我去書齋買幾本書冊。”劉年說道,他望着依舊毫無察覺的春芽,道,“不若,你陪我一塊兒去吧。”

春芽直愣搖了搖頭,道:“你要買便自己去,我得跟着我家姑娘。”

喬言轉頭看向正拉扯的兩人,她也不明白,劉年買書便買書,拉着春芽做什麽。

“姐姐,我要買的書冊多,劉年一人拿不了,不若便讓春芽一塊兒去吧。”喬列說道。

喬言聽到喬列這麽說,便也沒多想,沖着春芽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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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巷名喚白果巷,巷中皆是做買賣的人家,有像是喬家的首飾鋪子華錦閣,也有成衣店、布匹店,藥鋪、醫館一應俱全。上回喬言落水找的壽安堂亦是在這白果巷中。

華錦閣是整個秀州府中頂尖的首飾鋪子,裏邊的珠翠有不少舶來品,有些便是長安京中都不常見,而對面便是壽安堂。

喬言跟着喬列走進華錦閣,裏邊不少姑娘家在挑選首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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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掌櫃本是在招待位貴客,聽說東家來了,忙出來招待。

“大小姐可是要挑選什麽首飾?”姚掌櫃堆笑道。

滿目珠光寶氣,可喬言心思卻不在此處。每回底下鋪子上新前,都會将新品先送到桂花巷喬府。喬老爺雖是男子,但是對着唯一的閨女卻是極盡細心。

喬言從荷包中掏出一張畫像,展開赫然是喬言自己畫的柳婧怡的相貌。

姚掌櫃一臉懵地望着喬言,不知道這位不理事的大小姐要做什麽。

“姚掌櫃先帶我們去二樓雅間吧。”喬列失笑把喬言手上的圖像收了起來,對着姚掌櫃說道。

喬言這才意識到,周遭皆是旁人,她這般心急,實在有些魯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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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間中,鋪子中的夥計準備了茶水後,便将門帶上出去了。

姚掌櫃站在邊上,往日裏喬列過來都是查賬目,今日看着倒是不像。

“姚掌櫃坐吧。”喬列抿了口茶水,淡淡說道。

不知為何,對上這少年,姚掌櫃每每都能感受到一股無形的壓力。他不禁嘆了口氣,想他一個年過不惑之人,竟會忌憚一個未及加冠的少年人,真是越活越過去了。

姚掌櫃坐到一旁,喬列展開柳夫子的畫像。

“我此來,是想問問姚掌櫃,你終日在這白果巷中,可曾注意到畫上女子?”喬言緩緩說道。

姚掌櫃仔細端詳着畫像上的女子,不禁摸了摸腦袋,擡頭問道:“這畫像上的女子可是得罪大小姐了?”

他言語之間隐隐藏着一絲擔憂。

喬列微微皺眉,還未說什麽,便聽到喬言想要解釋道:“姚掌櫃莫要多想……”

“姚掌櫃只需看看,這畫上女子你可曾見過?”喬列平淡說道,他眼底帶着一絲淩厲望向姚掌櫃。

姚掌櫃汗顏片刻,又低頭看着畫上女子。

“這女子前幾日似是去過壽安堂。”

喬言與喬列對望一眼。

“只去過一次,姚掌櫃便記得這般清楚?”喬言問道。

喬列眼含笑意望着喬言,涼涼瞥了一眼姚掌櫃,這姚掌櫃似是有所隐瞞。

姚掌櫃解釋道:“在這鋪子當中,可不就得記清楚誰是誰,對這來來往往之人,都得有個眼熟,要不然這買賣就不好做。”

這解釋倒也算合理,可是喬言卻覺得并非如此。

喬列一雙好看的眸子微微眯起,亮堂的眼眸之中出現一絲暗色。

姚掌櫃心裏頭想什麽,喬列一清二楚。他不過是想着,喬言雖是喬氏商號的大小姐,但商號下面的人都知道,喬老爺無意讓喬大小姐插手商號之事。一個不掌事的大小姐,可不就是個看着好看的花瓶嘛。

喬言所問之事,這姚掌櫃必然知曉些什麽,只不過他不願如實相告。只想着糊弄糊弄眼前這還未及笄的姑娘。

“可這也不是來華錦閣的,姚掌櫃對旁的店鋪的客人也記得清楚?”喬言又問道。她話語之中帶了一抹冷色。

喬列望向喬言,她雖年少,但也并非什麽也不懂,她雖急切,但心中亦有判斷。

“那女子看着與常人不同,僅一面,便能記住了,這鋪子中不少夥計也都記得。她來那日,嘴中絮絮叨叨不知在說些什麽。有人上前去問,被她那眼神給吓退了。”姚掌櫃理所應當說道。

若是未曾發覺姚掌櫃眼中那一絲慌張,喬列也就相信了。

喬言皺眉思索着。

“既如此,還請姚掌櫃幫忙注意一下,這女子去壽安堂是做什麽。”喬列問道。

“去醫館不看病還能做什麽?”姚掌櫃哈哈一笑,說道。

姚掌櫃将二人送到門口。

“大小姐打聽這女子,可是她做了什麽?”姚掌櫃不自主問道。

喬列給喬言使了一個眼色,示意她莫要說話,他只沖着姚掌櫃笑了笑了,便帶着喬言離開了。

姚掌櫃看着二人的背影,臉上浮現一絲隐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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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口,劉年和春芽已經将書送回喬府,兩人在巷口等着喬言、喬列。

“阿列,方才為何不讓我再問下去?” 喬言不解道。

喬列搖了搖頭,道:“姐姐便是再問,姚掌櫃也不會回答的。”

眼前女子不僅皺起眉頭,似水桃花眸中帶着一抹凝重。

喬列沖着劉年招了招手,在他耳邊囑咐了幾句,劉年便點了點頭,進了巷子中。

春芽不知發生了何事,只懵懂站在她家姑娘身旁。

喬言亦是不明白喬列意欲何為。

“既然都來了,姐姐,不若我們先去雁歸樓吃些東西?”喬列笑道。

喬言此刻憂心柳婧怡,哪有什麽心情吃東西。

倒是春芽,聽到此處,眼中不禁一亮,雁歸樓的菜色都好吃,她年紀尚小,別的也不愛,倒是更好一口吃食。

她滿心期待地望着喬言,喬言笑顏婉約溫柔,她點了點頭。

喬列見此,暗自撇了撇嘴。春芽這丫頭與原先跟在喬言身邊的那丫鬟相比,倒是好多了,只可惜就是不會看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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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歸樓中

顧青鸾被喬明月拉着坐在二樓雅座上,她面無表情地坐着,可眼中卻是不耐煩。

“青鸾,這次就當是我給你賠不是了。”喬明月臉上略帶着讨好的意味,“上次害你被你兄長責怪,都是我的不是。”

顧青鸾看着桌上的菜色,又瞧了一眼旁邊擺放着的果酒,這一頓,估計得花喬明月整個月的月錢吧。

她本不想和喬明月出來,只是在聽到她兄長向母親所求之事時,便一刻也不想在家中待下去了。

喬明月望着顧青鸾,眼中暗藏着一絲忍耐,她怎會不知顧青鸾眼中對她的輕蔑。只是,她在書院,還得借着顧青鸾的東風才行。

她們坐在二樓,雕花欄杆正對着門口,這樓中進來什麽人,隔着紗簾,她們看得一清二楚。

顧青鸾看着相伴而來的喬言與喬列,一個卑賤的商戶女,明明身上已有了婚約,卻也敢勾引她兄長。

她臉色一變,滿臉厭惡看着喬言,真是長了一張狐媚子的臉。

她腦海之中盡是他兄長滿懷期待請求母親的樣子。她騰的起身,喬明月不解地望着她。

喬明月轉頭往下樓下,瞬間便明白了顧青鸾臉上的怒意從何而來。只是她此刻還不明白,顧青鸾明明前些日子才因為喬言吃了虧,怎麽今日又要去招惹她?

“好啊!”顧青鸾下樓,走到喬言面前。

喬言望着顧青鸾一怔,難不成她與顧家兄妹真有什麽說不清道不明的緣分?怎麽随處一走,就能碰上二人。

不止喬言這般想,喬列亦是,不過,他覺得,顧家兄妹實在厭煩,走哪兒都能碰到,敗壞心情。

“喬言。你可真是好本事。”顧青鸾滿是嘲諷。

喬明月跟在顧青鸾身後,她雖不知道顧青鸾的目的,但是這兩人相争,不管誰倒黴,她都開心。

看着突然找事兒的顧青鸾,喬言只随意瞥了她一眼,像看傻子一般。她自己本事好不好還需要她來說?

喬言帶着春芽,繞過顧青鸾,轉頭對喬列道:“阿列,春芽也許久沒嘗過雁歸樓的宴球了,不若我們點份宴球?”

若是尋常同窗相遇,打聲招呼也便打聲招呼,只是遇到顧青鸾這樣找事兒的,喬言也不愛慣着。

喬列輕輕一笑,朗聲道:“好呀,姐姐說什麽便是什麽。”

顧青鸾憋着氣,轉過身看着,看着喬言,伸手便要去拉她:“我與你說話,你是聾了嗎?”

喬列冷下臉,喬言走在樓梯上,若是被她一拽,必然要摔倒。他拿着扇子,沖着顧青鸾的手腕一挑。

“顧小姐這是要做什麽。”喬列笑望着顧青鸾。

他臉上明明挂的是一臉笑意,可顧青鸾卻看得渾身發寒。

喬言亦是轉身望向她,居高臨下,眼底帶着一絲不耐。

喬明月趕緊站到顧青鸾身旁,檢查她的手。喬列用的是巧勁,顧青鸾未傷分毫。她不禁松了口氣,太守家的小姐要是受了傷,她可脫不了幹系。

身後一個丫鬟打扮的女子,指着喬言趾高氣昂道:“我家小姐與你說話,你不答,反倒還只是你弟弟來害我家小姐。果真是商戶女,沒教養。”

“哎呀,這話說不錯,可不就是有娘生、沒娘養嘛。”喬明月輕笑,說着粗鄙之言,“不過,有句話錯了,什麽弟弟呀!這秀州府誰不曉得,這喬列,就是我二叔給喬言從乞丐堆裏找的童養夫婿。”

“這還未成婚,便同進同出,也不避嫌。”丫鬟笑道,“還真是乞丐堆裏出來的,沒規矩。”

喬言臉色一變,她緊緊攥着拳頭,兒時她或許還會沖上去與那些說閑話的打一架,可是漸漸長大,她發現不論她打贏了或是打輸了,那些閑言碎語依舊存在,甚至會愈演愈烈。

喬列擔憂地望着喬言,他知曉她在忍耐。他望了一眼站在一邊那三人,黑曜石般的明亮的眼眸中,迸發出一絲寒冰般淩厲的光芒。

“明明有婚約在身,竟然還不知廉恥地勾引我兄長,也不看看我兄長是何等清朗霁月之人。她這樣的商戶女,便是給我兄長做妾,也是擡舉她了。”顧青鸾楊着下巴,輕蔑看着喬言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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