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誣蔑
“嘭”的一聲,二樓一雅間的門被推開了,門被大力撞在窗扉上,哐當哐當響了好幾聲。
原本堂中因為顧青鸾的言語而引發的竊竊私語一下子停了下來。
衆人紛紛擡頭望向二樓。
“阿爹怎會在此?”喬言低聲問喬列,她擔憂地望着喬晉河。方才顧青鸾的言語被她阿爹聽去,定是要生氣的。
她忙上樓,來到她阿爹身邊,喬列緊跟在喬言身後。
“父親。”他向喬晉河行了一禮,喚道。
喬晉河沖着二人慈祥地點了點頭。
樓下,顧青鸾輕嗤一聲,對着喬晉河說道:“怎麽,難不成還是我說錯了?”
雅間中,徐徐走出一個男子,發上帶着簡潔別致的碧玉發冠,一身玄色錦袍,他緊皺着眉頭看着眼前的荒謬。
顧青鸾不依不饒地說着:“士農工商,你喬家為商,自是最為低賤。你女兒那張臉亦是狐媚勾人……”
喬言攔着她阿爹想要下樓打人的心。
“顧大小姐在鴛湖書院讀了幾年書,還是不知道璿皇在位期間便已取締了士農工商的等級劃分。士人在朝為官、為民請命,農人耕田種地、供養四方,工匠鑽研技藝、雕琢工藝,而商人四海經營、繳納賦稅,世間之人各司其職,此乃璿皇篆刻于長安皇城大門處石碑上,為的便是時時刻刻提醒世人。”
喬列望着顧青鸾一字一句說道。他眼眸之中帶着常人不敢直視的淩厲。
玄袍男子贊賞地看了着年紀不大的少年一眼,喬晉河亦是欣慰地看着喬列。
喬言站在喬晉河身旁,腦海之中略過熟記于心的千條《大衡律》。
顧青鸾臉色一變,可是她身旁的丫鬟卻不屑道:“那又如何!千百年來皆是士農工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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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賬!”雁歸樓門口,是一襲緋紅官服的顧太守。
顧青鸾轉身看到滿臉怒火的顧太守,一時拿不定主意,諾諾道:“父親……”
顧陽盛像是被怒火燒了神志,沖到顧青鸾面前,一腳将那丫鬟踹到在地,小丫鬟被吓得丢了魂一般瑟縮在地上。
雁歸樓掌櫃見顧陽盛來了,剛想将大堂中的人清了出去。
“且慢。”玄袍男子開口道。
一時間,雁歸樓掌櫃只得停下動作,他望了一眼顧陽盛希望得到什麽指示,可顧陽盛小心翼翼看了玄袍男子一眼,又瞥了一眼旁邊的喬晉河,臉色難看。
“郗大人,這都是小孩兒不懂事,瞎說之言,咱們不若進屋一敘?”顧陽盛低聲詢問道。
他正是因為知曉秀州府新上任的通判郗聲在雁歸樓,他才匆匆趕來。
雖然通判只是從四品,而太守為正四品,但是太守是尚書令舉薦任命,可通判确實當今欽定的。且這通判雖然主要掌州府刑事,可卻又監察太守之權。
如今新通判上任,他尚且不知深淺,自然得要小心行事,可偏偏他這逆女一天到晚淨知道給他惹是生非。
“顧大人,若是寒暄還請處置好此事之後再議論。”郗聲沒有理會顧陽盛話語之中的和稀泥,“此事我全程看在眼中,聽聞顧小姐在鴛湖書院進學,又怎會是不懂事?”
顧陽盛被郗聲這直來直去的話語說得滿頭是汗,這新來的通判,不是好相與的。
喬言想起前幾日,她阿爹曾提及,有一位昔日同窗之子,将至秀洲為通判,想來便是眼前這位玄袍男子了。
她沖着顧陽盛、郗聲各自行了一禮,清晰說道:“民女喬言,乃鴛湖書院學子,在此與顧小姐三人偶遇,不想顧小姐三人口出惡言、不僅毀我名譽還辱及先慈,按《大衡律》,罵詈他人者,笞一十。民女勞請太守大人與通判大人秉公處置。”
喬言此話正和郗聲之意,身為鴛湖書院學子,必讀《大衡律》,知其明文不可為卻再三為之,說明此人并非無意。有意為之,那便是視《大衡律》為無物。
“這,這……”顧陽盛自然不想讓自家女兒挨了那十下板子,那丢的可不僅是顧青鸾一人的臉,更是丢了顧家一脈的臉面。
顧青鸾躲在顧陽盛身後,心中不以為然,她父親是秀州太守,難不成還能真打她一頓不成。她不甚服氣地望了一眼已經躲在人群中的喬明月,她想置身事外?
“顧小姐三人雖無中生有、惡意中傷,但我與她皆是女學學子,這一十下的笞刑可免,但顧小姐還需澄清先前言語中的不實之處,賠禮致歉,以慰先慈在天之靈。”喬言清清冷冷的話語之中帶着一絲不容置喙。
她心中知曉,一十笞刑,顧青鸾不會受,她也不堅持。但是,顧青鸾和喬明月必須賠罪。她眼神銳利望向想要脫身而去的喬明月,春芽利索上前将人從圍觀人群中拉了出來。
喬列輕輕一笑,他這義姊并非軟弱可欺之人。
門口是姍姍來遲的了意,他帶着笑意,身後跟着尚不知情的顧景舟。
“喬小姐所言在理。”郗聲道。
顧陽盛見此只得連連點頭,道:“青鸾,還不上前向喬小姐賠禮。”
喬明月縮在顧青鸾身後當烏龜,顧景舟臉色不善地看着她,又是這個女子。顧青鸾每回與喬言發生沖突,她都在一邊。
喬晉河眼底帶着諷刺望着顧陽盛。顧陽盛啊顧陽盛,這麽多年還是那麽能屈能伸。
“我不。”顧青鸾撇過頭,“我親耳聽見到兄長與母親說,要娶這狐媚子。她明明已有婚約,卻與兄長私相授受,勾引兄長娶她為妻。”
圍觀之人聞言,好奇心劇增,這年頭,誰不喜歡這些個男男女女情長情短的事兒。圍觀之人不禁豎起了耳朵,眼神在顧景舟與喬言、喬列三人身上來回盤旋,而望向喬言的目光則更加銳利,帶着審視與職責。
顧景舟聽到此話,漲紅了臉,他不敢看喬言,此事他未曾問過喬言是否願意,可是卻以這樣的方式被喬言所知。
想起顧青鸾言語之間對喬言的誣蔑與輕視,他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顧陽盛眯起雙眼,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兒子,便知曉,女兒所言非虛。糊塗,真是糊塗!一個商戶女,怎能言娶。
“青鸾!”顧景舟氣急說道,“此事與喬姑娘無關。”
圍觀之人聽罷,便曉得,顧景舟求娶一事是确有此事了。望向三人的目光也愈加暧昧了。二男一女,所有風花雪月的事兒都能往上套、喬言死死擰着眉頭,她都不知,自己何時與顧景舟私相授受了,更不知曉顧景舟心裏的想法。她只覺得荒謬得緊。她竭盡全力忽視着圍觀之人如針的目光。
喬晉河安撫地拍了拍喬言的手背。他家皎皎與阿列天生一對,喬晉河望向顧景舟的目光更加銳利了。他這麽做,可不就是壞人姻緣嘛!
了意好笑地望着克制着怒意的喬列,仿佛在笑他欠點手段。
“好了。”顧陽盛冷聲道,“不過玩笑之言,青鸾你還當真了。”
“并非玩笑之言。”顧景舟急急開口。
喬晉河臉色鐵青看着顧景舟,他此時開口無異于火上澆油。
顧陽盛被顧景舟之言氣得亦是鐵青一張臉,站在一旁。養兒養女都是罪,本以為兒子省心,現在看來,都一樣。
“姐姐與顧師兄雖是同窗,卻也無甚交集,路上相遇亦是有我在一旁。私相授受談何而起。至于顧師兄,顧師兄心中到底怎麽想,旁人哪裏知曉。”喬列輕呵一聲,“懷璧其罪,我姐姐生得美、家中又小有産業,引人觊觎也不是不可能。”
圍觀之人聞言不禁點了點頭,喬家大小姐的美貌,是整個秀州城都知道的,而且誰都知道,誰娶了喬家大小姐,就相當于擁有了整個喬氏商號。
這些年,哪怕大家都知道喬言與喬列有婚約,但觊觎喬大小姐的人依舊前仆後繼。
顧青鸾聞言便知曉喬列只是暗暗說她兄長是好色無端貪財之人。
“她若行的端正,我又怎會有此猜測?”顧青鸾只問道。
顧景舟黯然失魂地望着喬言,喬姑娘是否也是這般看他?他想要辯解幾句,可他突然發現,他此刻恐怕是說什麽、錯什麽。
“大概是你生得太普通,體會不到我姐姐的煩惱。”喬列漫不經心說道。喬列以容貌斷人,實非君子。但畢竟,他從來都不是君子。
他抿了抿嘴,在當嫁之年,卻被人這般辱及清名,若是放在尋常人家姑娘身上,不是鬧着自盡就是上前與之互相罵詈。她能這般冷靜自持,已是不容易。
同樣這般想的,還有郗聲與了意。
喬晉河輕笑看着這半個兒子,點了點頭,對付這般蠻不講理的,也不必講什麽君子之德。
周遭之人哄堂大笑,視線在喬言與顧青鸾臉上來回觀察着,心中暗道,喬列所言不虛。
“誣蔑之言是心存偏見之人的臆想。若是人人臆想,人人偏見,受害之人難不成還要一個一個找過去解釋?”了意輕笑。他不知想起了什麽,眼神像是淬了極北之地的寒冰一般,仿佛能将人凍死。
顧陽盛面色一僵,他也不知為何,這忠勤侯世子竟然也要在此插一句嘴。
圍觀之人聞言不禁點了點頭,世人都愛聽些閑言碎語,可這閑言碎語若是到了自己頭上,那可真是有嘴也說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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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小時候聽過一句話,流言止于智者,息謗得于無言。現在想想就是句P話,流言永不止息,無言只會讓自己氣死,該出氣時就出氣,止不了的流言,何必委屈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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