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相像

喬列雖不知她隐瞞了什麽,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如阿易,也如他。

四人秉燭夜談,小小年紀的芽妹将她所知道的關于柳婧怡的事兒,都告訴了喬言。

芽妹的話,佐證了喬言的今日看到之事,那個一直折磨着柳婧怡的人,便是姜景旭。

“柳夫子說,是姜夫子害死了她原先的丈夫和囡囡。”喬言問道,“芽妹,這事兒你後來又聽說過嗎?”

芽妹不過六七歲,若是囡囡還活着,和她差不多年紀。柳婧怡原先的夫君死時,她或許都沒出生。

故而喬言也只是這麽一問。

果不其然,芽妹搖了搖頭。

“芽妹,那你可知,柳夫子一直喝的藥,到底有什麽作用。”喬言問道。

阿易也看向芽妹,她其實并不很清楚柳婧怡到底發生了什麽,她只知道那是個一直被自己夫君欺負的可憐女子。

可即便她只知道這些,她油然而生的正義感也催促着她要幫一幫那可憐的女子。

在聽到芽妹說着姜景旭對柳婧怡的種種惡行後,她更覺得姜景旭的罪行罄竹難書。

芽妹如實搖了搖頭:“我看到,那個人給她為了要以後,她就安靜了,就跟皮影戲裏的皮影人一樣,旁人牽一下線,她就動一下。”

喬言聽到這話,心下更加确定,姜景旭給柳夫子的藥,恐怕不是治她的病,而是要她病。

她想了許久,鄭重其事道:“這事兒,要報官。”

“不能報官!”芽妹站起身,定定地看着喬言,急急說道。

“我們,就不能偷偷把柳夫子救出來,讓她找個沒人認識她的地方,重新開始,好好生活嗎?”阿易不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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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列聞言嗤笑一聲。

阿易不滿地看了一眼這比她小了好幾歲的少年,難道她的辦法不好?戲文裏那些過盡千帆的人不都是找個沒人的地方,安穩度過餘生嗎?

“所有人都認為,柳夫子得了失魂症,她若不見了,姜夫子必然會報官的。”喬言說道,“況且,她若要走,身份文牒不可少,可她若用着自己的身份文牒,被人找到是遲早的事兒。”

“那就用別人的呗。”阿易想當然道。

“《大衡律》規定了,冒用他人身份文牒者,輕者徒三年,重者刺配沙門島。”喬言冷靜道,“眼下情況,唯有報官。”

“不許報官!”芽妹臉上焦急中帶着兇狠,她上前攥住了喬言的胳膊,決絕道。

阿易不解地看着芽妹,她也提過要不就報官,可芽妹說她們是乞丐,府衙的人不會相信她們。那時,她覺得芽妹說的有道理,便沒再提過報官之事。

可是,現在若是喬家大小姐去報官,府衙之人應當會相信吧!

喬列皺着眉上前,想要讓芽妹放開,卻被喬言用眼神阻止了。

她看着少女蹲下身,認真地看着芽妹的眼睛,問道:“為什麽不能報官?你先前不也勸過柳夫子報官嗎?”

芽妹躲閃這喬言純粹嚴肅的眼神,她不覺開始咬起自己的嘴唇。

“你如果不能說出原因,我便還是會去報官。”喬言道,“我很想幫柳夫子,可是這裏邊還涉及到了兩起命案。這并非是尋常小事,我能力沒有那麽大。”

芽妹着急又糾結地看着喬言:“那樣、那樣會害了你的。我們就把柳夫子救出來,不就好了嗎?”

喬言不禁皺起了眉頭,什麽叫做會害了她。

姜景旭非善類,喬列已經知曉,但區區一個姜景旭,想要害喬言,他還不放在眼裏。

他看着芽妹臉上毫不掩飾的焦灼,以及,她對于報官的抗拒與阻止。

除非,除非姜景旭背後還有人。

他眼神一凜。

“姐姐,若是要報官,狀紙上要寫什麽呢?”喬列在喬言開口前問答。

喬言一愣:“自然是謀害人命。”

“那姐姐有證據嗎?”喬列溫和地問道。

喬言一愣。

“我們沒有姜景旭謀害兩條人命的證據。”喬列道,“而且,姜景旭對柳夫子的折磨,我們亦是沒有證據的。”

眼前尚還稚嫩的少女沉默了下來,她知道,喬列所言不虛。

“讓柳夫子與姜景旭和離不成嗎?”阿易不解。

喬言沉默着搖了搖頭。

“外人都只看到姜景旭對病中的柳夫子不離不棄,柳夫子若提和離,一則姜景旭未必答應,二來旁人也只會覺得她忘恩負義。”喬列替喬言解釋道。

一時間,蕭索的沉寂在屋子中蔓延開來,四人中,似乎唯有喬列置身事外。

“休妻、和離都是行不通的。”沉默了許久,喬言終于開口,她面上帶着淡淡的冷冽,道:“那便義絕。”

喬列一愣,他便聽到喬言即冷靜又帶着一絲興奮的話語。

“只要我們找到姜景旭謀害人命、折磨柳夫子的證據,到時候,再請官府主持公道,讓姜景旭簽下義絕書,柳夫子就能解脫了。”

阿易聞言,臉上亦是一喜。

芽妹欲言又止的神情便只有喬列關注到了。

春山院中

喬列坐在上座,胳膊肘搭在旁邊的案幾上,撐着下巴,歪頭看着瑟縮站在堂中央的芽妹,也不言語。

“小孩,你在怕我。”他陳述着事實,“從你第一次見我,你就怕我。”

芽妹咬着唇,不敢看堂上那個看着無辜乖巧的少年。他給她的感覺,和那個人太像了。

或許他們就是一樣的,她屏着氣息,那,好心的喬大小姐,會不會也像柳夫子一樣?她不禁開始忐忑地揣測。

“你好像發現了什麽。”他如是說道,他似乎有恃無恐,半點沒有把眼前這小孩放在眼裏。

芽妹大氣不敢出,她曾爬過那個狗洞,透過主屋的北窗,看過姜夫子對柳夫子的折磨,那活像是從地獄爬出來的厲鬼的眼神,她至今心有餘悸。

喬列放下手,走到芽妹面前,紙扇扇尖抵着芽妹的下巴,一用力,她便看見了一雙深不見底的眸子。

“但是,有些話,不該說,就不要說。”他一字一句緩緩說着,臉上挂着旁人看來極為和善的笑意,“如果因為你,讓她發現了什麽,你……”

“我不會說。”芽妹絲絲閉着眼睛,她無法承受這般無形的壓迫,“我不會再喬小姐面前說道。”

喬列勾嘴笑了笑,道:“這不夠哦。”

芽妹微微睜開眼,看着一派天真的少年。

“不說是最低的要求,一切要像最平常那樣。”喬列道。

她迫不及待點了點頭,看着少年滿意地笑了笑,她才不覺松了口氣。

喬列坐回到椅子上,端起旁邊的茶盞,裏邊茶水香濃,他張嘴抿了一口。

“說吧。還有什麽是你在疏雨樓沒說出來的。”喬列沒有看着芽妹,只是不鹹不淡的問道。

可即便是這樣的問話,也讓芽妹心頭一顫。

不似春山院中的低氣壓,花園中阿易與喬言間的氛圍,要和諧多了。

阿易很喜歡初見時便向她作揖行禮的喬言。

喬言也很喜歡她,她本沒什麽同齡好友,乍然間出現的阿易姑娘,看着天真,身上卻帶着一絲少見的豪情,有些像當日教喬列習武的那位江湖俠客。

喬府已然生機初現的花園涼亭中,兩個姑娘正說着閑話。兩人年歲相當,平輩相處,甚是愉快。

阿易提起了她自有記憶以來的那些事兒。

“阿婆瘋癫時,錯把我當成了她淹沒在東江裏的女兒,從東江邊救起我。”阿易如是說道,“阿婆清醒時又知道我不是她女兒。但她還是認了我當女兒,去了府衙報備、登記造冊,我便成了曲阿易。”

“後來阿婆病重,臨終前,她再次清醒過來,與我說了許多,她說,‘曲’這個姓氏已經害死了她女兒,她不希望再害死我。她希望我以後只是活的容易的阿易。”她笑了笑,眼中的傷感轉瞬即逝。

她似乎從來沒有和旁人說起這些,可是看着喬言認真傾聽的模樣,她忍不住便都說了出來。

“阿婆救你,将你當作女兒,你替阿婆治病、送終,這些皆是緣分。”喬言看得出阿易在傷感,她與阿婆只是短暫的母女一場,可卻是她失憶以來的唯一羁絆,“緣長緣淺,皆是注定。”

看着阿易微微怔忪的模樣,喬言将話題轉開。

“阿易,那你平日裏都把自己往醜裏裝扮嗎?”喬言托腮看着阿易問道。

她初見阿易時,她臉色蠟黃、面容普普通通,可是一番梳洗後,她才發現,阿易容貌極盛。

阿易聞言眉眼彎彎,揚起嘴角,點了點頭,道:“有時候,容貌于女子而言是無用的,甚至是拖累。”

喬言聽到這話,不可置否地點了點頭,懷璧其罪。

阿易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嘆了口氣。

“皎皎,你可想到,如何找姜景旭的罪證?”她拉開話題道。

喬言點了點頭,道:“給柳夫子開藥的人,是壽安堂的姚叔遠,只是如今不确定他到底是醫德淪喪還是受了姜景旭的脅迫。不過,我更傾向于他受了姜景旭的脅迫。”

喬言清晰地記得,劉年在雁歸樓中轉述的姚叔遠的話,“當初是他害了柳夫子,他如今不能不管”,他似乎也想幫一幫柳婧怡。

“你想從那個大夫入手?”阿易問道,“如果有什麽需要我做的,盡管說!”

喬言笑了笑,眼睛亮亮的,她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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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對照組和實驗組的區別

喬列和姜景旭還是不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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