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天仙子

喬言克制着自己發顫的手,竭盡全力讓自己保持冷靜。

她伸手,想要去查探姚叔遠的屍體。

只是恍惚間她聽到“官差辦案,無關的人散了”,她還未反應過來,便被人從地上拉了起來。

“姐姐,你沒事兒吧?”喬列将人上下打量了一番,他看着她沉着的神情,可握着的她的手,是冰冷的。

喬言搖了搖頭,她看來人,新上任的通判親自到場了,身後還跟着似是湊熱鬧的了意。

“你怎麽過來了?”喬言低聲問道。

喬列握了握她的手,掌心的溫度傳遞到她的食指、手背、掌心。喬言心中漸漸安定下來。

“我今早本想去跟郗大人通個氣,卻沒想到,剛至府衙,便碰上了報案的。”喬列小聲解釋道。

周遭青安巷中的住戶被散到了院外,隔着院牆,唏噓談論着。

郗聲身着緋紅官服,神色嚴肅地看着衆人。

“喬小姐,聽報案之人說,是你讓下人踹門後,才發現了姚叔遠?”郗聲問道。

喬言點了點頭,道:“院門一開,主屋正對大門,屋門敞開,我們一眼便看見出事的姚叔遠。”

“可看見了可疑的人?”

喬言望向劉年,劉年上前道:“我們進屋便看見了一個黑影往後院跑去,大小姐讓我去追,但我沒追上。”

郗聲皺着眉頭,沖着身旁的官差使了個眼色,那官差便帶着劉年去查看那條黑影逃跑的路線。

他又問道:“今日喬小姐來找姚叔遠,可是有什麽事兒?”

Advertisement

喬言猶豫片刻,道:“是想找姚叔遠問些事兒。”

郗聲看出來,喬言在這兒不會說出自己找姚叔遠的真實目的,便只是點了點頭,道:“那勞煩喬小姐,還有這位姑娘……”

郗聲看着阿易,眼中閃過一絲震驚。他下意識看向了意,了意似乎早已知道,他臉上如常,只是眼神不自覺便會撇向那衣着簡樸的姑娘。

喬言不解地看向話未說完的郗聲,卻發現,他望着阿易失神。她不禁皺起眉頭。

“郗大人?”喬列叫道,他言語之間,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提醒。

郗聲忙撇開眼,道:“勞煩喬小姐和這位姑娘,過會兒,随本官去一趟府衙。”

整個小院中,府衙的官差翻翻弄弄,查找中院中留下的證據,還有一人在院外問着鄰裏姚叔遠家的情況。姚叔遠的屍體已經讓官差擡回府衙了。

這小院看得出來,被打理得甚是整潔。院中還辟了一塊地,種着些不知名的草藥。

郗聲看着一旁被割斷的粗繩,他撿起來交給了底下官差。主屋幹淨整潔,并未有打鬥的痕跡。只是書案淩亂,上邊研好的墨水也已經幹涸。

“大人,你看。”官差拿着一張字跡潦草的紙張,遞到郗聲面前。

喬言跟在郗聲身後,看着紙張上,端正書寫的字體,想要看清楚上面寫了什麽。

但是郗聲只掃了一眼,便找了信紙收了起來。

她不禁問道:“郗大人,這紙上寫了什麽呀?”

“喬小姐,你确信,你們在進屋的時候,看到有可疑的人影出去?”郗聲在此沖着喬言确認到。

“難不成我們三個還能看錯!”阿易聽着郗聲懷疑的語句,不禁有些氣惱,反問道。

郗聲一咽,旁邊的官差剛想罵一句“大膽”,卻對上了郗聲身旁那位了意公子,似是淬了寒冰的眼神,張了張嘴,什麽也沒說。

他看着喬言鄭重的點了點頭。

了意笑道:“怎麽,子方兄發現了什麽?”

子方乃是郗聲的字,郗聲回望了他一眼,道:“姚叔遠,寫了遺書。”

喬列有一搭沒一搭摩挲着扇柄。他看着一臉沉思的喬言,她的膽子似乎比他想象的大很多。

“子方兄覺得,姚叔遠是自殺?”了意笑問道。

喬言也是一臉好奇地望向郗聲。

郗聲看了看了意,面上露出無奈,道:“是否自殺還得看仵作的驗屍情況。”

阿易站在喬言身旁,她總覺得這位郗大人還有他身旁那位公子,看她的眼神怪怪的。

--

秀州府衙,顧陽盛聽聞青安巷死了一個壽安堂的大夫,還驚動了郗聲,剛泡好的新茶,碎了。

他在屋中轉了兩圈,出門便看見郗聲帶人回來了。

他挂起笑臉,道:“聽說是死人了?不是有捕快嗎?郗大人怎麽還親自去現場了。”

“初來秀州,這是我碰上第一個案子,自然是要親力親為的。”郗聲沖着顧陽盛輕笑道。

他初來乍到,秀州府衙這些官差捕快的能力如何,他還不清楚,自然也信不過。

“郗大人需要什麽,盡管和本官說。本官一定盡力滿足。”顧陽盛立刻說道。

他看着悠悠走進府衙的了意,才發現,郗聲還帶了幾個人回來,有那位忠勤侯世子,還有喬家那姐弟,以及一個沒見過的民女。

顧陽盛看到喬言的臉色并不好看,他僵着一張臉,似笑非笑。

陡然間,他看見喬列沖着他別有深意地笑了笑。他背後倏地一涼。

他知道什麽?他不可能知道。當顧陽盛想從喬列臉上探出什麽時,喬列面色如常地與喬言說着話,無辜的神情沒有一絲破綻。

姚叔遠的死,屬于刑獄之事,本就隸屬通判審理,便是太守也不便插手。

--

堂上,郗聲坐在首座。

“喬小姐,現下,你可願說一說,今日你為何要去找姚叔遠?”郗聲溫聲問道,可話語背後卻帶着一絲嚴厲正經。

喬言蹙眉,她在想,芽妹極力阻止報官,原因恐怕不只是沒有證據。

她與阿易相視一眼,發現了她眼中有着同樣的糾結。

“姐姐,對郗大人,無需隐瞞。”喬列認真道。

郗聲淡淡看了一眼喬列,沒有計較。

喬言道:“此事事關另一個案子。只是那一個案子,我們如今,并沒有線索。”

郗聲示意喬言繼續往下說。

喬言事無巨細地向郗聲說了柳夫子的案子。

郗聲沉默片刻,皺眉眉頭,道:“你們懷疑,那姜景旭,不禁在毒害折磨柳夫子,便是柳夫子的父母、死去的丈夫,還有女兒都是遭了姜景旭的毒手?”

喬言點了點頭。

“你們可真敢懷疑。”郗聲無奈笑道,心中多少有些不以為然。

阿易對着郗聲态度不滿道:“這四人都說是意外死的,郗大人難道不覺得太湊巧了嗎?”

“但并不是所有的巧合都是陰謀。”郗聲平靜說道。他像喬言這麽大的時候,也喜歡懷疑一切。

“那些是不是陰謀現在不能斷定。但是姜景旭給柳夫子喝的藥,一定是陰謀。”喬言肯定說道,“我取了一些柳夫子喝的藥,叫人去看了這裏邊到底有什麽。”

喬列看着一臉堅決的少女,只站在她身後,沒有多說一句。

“湯藥之中,有天仙子。”

郗聲輕笑:“天仙子可治癫狂。”

“可是如若柳夫子沒病呢?過量食用天仙子,可致人癫狂。”喬言道。

“喬小姐似乎,心中認定了那位姜景旭與姚叔遠的死有關?”郗銘笑問道。

“我并未這麽說。”喬言否認道,但她心中隐隐有這樣的想法。

“姐姐剛查探到姚叔遠,姚叔遠便死了,自然而然會對姜景旭有所懷疑。”少年婉轉清揚的聲音傳到郗聲耳中。

郗銘取出姚叔遠院中發現的遺書,遞給喬言。

“這份遺書上,姚叔遠确實承認了,他一時馬虎,診錯了柳夫子的脈案,誤了劑量,導致柳大夫病情久久不愈。可柳大夫的癫狂之症到了不可挽救的地步。恰逢有人查探此事,他以為是姜景旭發現了。他愧疚于姜景旭夫婦,又害怕此事暴露,受人追究。故而只有一死,以期熄了姜景旭的怒火。”郗聲道。

喬言抿嘴看着遺書上的字跡,并非逼迫下潦草所寫,相反是在清醒沉靜的狀況下書寫的。

“大人能肯定這是姚叔遠的字跡?”喬言問道,“再有便是,姚叔遠既害怕有愧疚,他的手能握筆握得這麽穩嗎?”

郗聲聽到喬言的問題,挑了挑眉,只笑問道:“喬小姐可是有意入大理寺?”

喬言一愣,她沒想到郗聲會突然問起此事,還未來得及反應,便又聽到。

“若想入大理寺,光讀律書也只能是紙上談兵。”郗聲毫不留情指出。

喬列看着她微微低垂了眼睑,眉間皺起的小山,似是顯示着,眼前少女好似被郗聲的話打擊到了。他緊了緊手上的扇子,想要說什麽。

“鴛湖書院喬言志向入大理寺。”喬言沖着郗聲恭恭敬敬作了一揖,“冒昧想求郗大人,在辦案時能讓喬言在旁觀摩學習一二。”

喬列展顏一笑,她只是把郗聲的話放進心中去想了。

阿易望着喬言,也沒覺得她這個請求有什麽不妥。了意坐在一邊,事不關己地喝着茶水。

郗聲看着喬言,問道:“喬小姐可知,旁人見你跟在官差身邊,可不會管你到底是做什麽,只會說你成日與差吏混在一起。以後,可不好嫁人喲。”

他悠悠看着喬言,等待着她的回答。

喬言不解地看向郗聲,毫不羞澀道:“他若連我是個什麽樣的人都不清楚,我為何要嫁?”

阿易聞言,贊同地點了點頭,這話說的不錯。

喬列神游天外,不知在想些什麽。

郗聲掩飾性地咳嗽了兩聲,一本正經道:“既如此,姚叔遠這個案子,喬小姐便跟在一旁看着吧。”

這也算是應了喬世伯的請求了。他心中不禁松了口氣,若非今日恰巧,他還真找不到什麽機會指導喬言辦案的技巧。

當日,喬晉河與郗聲提及此事時,他還只當是喬晉河開玩笑,如今看來,喬言想入大理寺,并非虛言。

“大人,仵作的驗屍結果出來了。”郗聲手下的一名主簿拿着結果進屋道。

--------------------

作者有話要說:

嗳,大家就不好奇姚大夫為啥死的嗎?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