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別扭
雁歸樓,照舊是迎賓送客,秀州城的熱鬧,從未在此停歇。
了意倚在欄杆前,無意間瞥見,對面正與喬言相談甚歡的阿易,眉目之間不禁柔和了下來。
他看着眼前眉間多了一絲銳利的喬列,好脾氣問道:“怎麽突然就想起要對付那位了。”
他說得漫不經心,好似也不是一個什麽大事兒。
喬列收回看着喬言的視線,對着了意笑道:“我以為我與世子是不謀而合。”
了意輕笑,道:“我能謀什麽?我啊,一個閑散無名的公子哥罷了。”
他眼中帶着笑意,看着眼前出具鋒芒的少年,到底是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他若回長安,定是一番好戲。說來這也算是他來秀洲的一個小小意外收獲吧。
“若是閑散公子哥,世子爺又何必給我一副蘅園美人圖?”喬列輕笑,看向了意,眼中盡是深意。
長安蘅園,秀州府少有人知道的,可若是想要打聽,喬氏商號南來北往那麽多關系,自然是有人知道的。
了意挑了挑眉,看着眼前胸中有成算的少年,一時之間也看不清他是想起來了,還是沒想起來。
“那喬小公子覺得,我意在何為?”了意笑問道。
喬言與阿易在對面的雅座上,她時不時地看向面上皆挂着笑意的二人,她總覺得,二人并不想面上那般和諧。
“南世子意在崔家三爺。”喬列看着了意,“不知我猜得可對?”
了意一怔,輕笑道:“喬氏商號沒讓你做成暗探營,倒是可惜了。”
這話不知是嘲諷還是誇贊,喬列了且當他是誇贊了。了意為何會出長安,遠走秀州,知道的人自然也是有的。
“不過,我可與你說清楚的,郗子方雖然在辦案上靈活的很,可他骨子裏是個嚴守法紀之人。”了意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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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列望着他笑了笑,反問道:“南世子覺得,喬某會做違法亂紀之事?”
了意回身看了看時不時看着這邊的喬言。
“你那姐姐對你,可是關心的很。”了意突如其來道。
喬言望着那邊,不知道二人到底談了什麽,自打那日喬列不知為何鬧脾氣開始,他二人便一直不冷不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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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衙中
郗聲正與高毅商量。看着被衙役引進來的喬言,少女臉上無聲表情,身後隔了好遠才看見往日裏緊跟在少女身後的少年。
郗聲望着悠閑自在得把府衙當自己家的了意,又看了看明顯在鬧別扭的二人,不由将疑惑的目光轉向了意。
了意聳了聳肩,他可不清楚。若非芽妹被送到柳婧怡身邊照顧,阿易時常要來此看柳婧怡,他也不會來的這麽勤。 “昨日,高毅去了禾清縣尋柳夫人的兄嫂,但是他們一家早兩年便不再秀州府,說是往長安謀生計去了。”郗聲大致說道。
大衡人講究安土重遷,少有如柳家兄嫂這般一而再再而三地從一處搬遷到另一處。
“柳家兄嫂搬遷,當中會不會有隐情?”喬言說道。
郗聲點了點頭:“此事我已命人去探查。只是,是否能将人找到,尚不可知。至于柳家父母之死,高毅如今還在追蹤那夥未歸案的賊人,而柳家母親,經柳夫人準允,前幾日開棺驗屍,确系她是為人從背後勒死。”
“這與仵作在案卷上所寫相悖。”喬言說道,“大人先前并不想再開棺驗屍,怎麽……”
郗聲笑了笑,他知道喬言要問什麽。
高毅在旁解釋道:“我查到,幾年前給柳家父母驗屍的仵作,一家都搬遷到了禾清縣,同樣也是兩年前,搬遷去了別處。而那個仵作,也是給淹死在東江那個女學子驗屍的仵作。”
喬言再次疑惑,從柳家父母到曲琉光,再到對于這些事件後續的處置上,當真是一個鴛湖書院夫子能辦到的事兒嗎?
“再有便是,姚掌櫃說了,姚家祖母當年用的藥引是塔佐。”郗聲說道,“而高毅幾經查訪,因其制作之時稍有不慎便會産生劇毒,不僅制作之人會中毒而亡,當成藥引服下的人也是死狀凄慘。故而征元年間,塔佐便已經銷聲匿跡了。”
喬言問此,難不成是姜景旭那時候買下的?可那塔佐便是有毒也是極其貴重之物,姜景旭負擔不起。而且,姚家祖母被藥引救活。
“塔佐?”了意挑眉問道。
“不錯。”郗聲詫異地看向了意,想到了意的醫術,不禁問道,“你可是知道那是什麽?”
“巧了,我還真知道。”了意勾唇笑了笑,這是他在長安南摩寺藏經閣中一本雜書中記載的,“塔佐便是西羌的八珍八鐵。只不過,市面上的塔佐工序不對,皆含有劇毒。”
郗聲聞言不禁皺起了眉頭。
八珍八鐵乃是大多數西羌名藥的藥引,便是在西羌都是難得的東西。當年西羌曾以此為貢品,送至長安。整個大衡,這藥引并不多見。
喬言一怔,市面上的塔佐有毒,而真正的八珍八鐵卻是珍貴罕見能救人性命的藥引。
喬列道,“西羌的八珍八鐵便是整個秀州,恐怕也無人能拿得出。姜景旭一個書院大夫又是哪兒來的?”
她不禁看向喬列。
喬列在一旁,打着扇子,看着深思的喬亞。撇過頭,就這麽想要抓道兇手嗎? “說起八珍八鐵,我倒是在長安聽過,征元年間時,西羌送來了不少名藥,而八珍八鐵便是其中最重要的藥引。先帝将這八珍八鐵,通共賜給了四人。”了意笑道。
郗聲看向了意,這事兒他自然也知道。
“不錯。”郗聲嘆了口氣,“先帝确實只賜給了四人,其中一人便是家父。”
喬言聽聞,并不詫異,大衡的開國皇帝出自郗氏一族,這百多年來,郗氏雖然不封王侯、不封将相,甚至極少入長安,但卻深得聖眷,什麽稀罕物件,皇帝得了都會往林州送一份。
除了郗氏一族有這樣的眷顧,謝家亦是如此,只不過謝家多避居東海,不受世間紛擾。
了意點了點頭,道:“郗老先生那兒有一份,我那叔叔那兒也有一份,再有便是尚書令崔相爺那兒有一份,而這第四份,便是在當今國丈,桓大将軍那兒。”
了意在說起桓大将軍時,不由将目光看向喬列,只是那少年面不改色,眼中只有喬言一人。
喬言愣了愣,郗老先生、忠勤侯、崔相爺、桓大将軍,這身份真是一個比一個尊貴,可這些人與姜景旭壓根不搭邊啊。
“八珍八鐵制作極其不易,這些年來,也只聽聞這些人手上有。”郗聲嘆了口氣,當時姚掌櫃說出八珍八鐵時,他本是不信的,直到姚掌櫃拿出了那張包了藥粉末的紙張後,他才确信,那确實是有市無價的八珍八鐵。
了意輕嗤一聲:“難不成那姜景旭還是誰的滄海遺珠不成?”
喬列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随意說說的了意,未曾多說什麽。
“八珍八鐵既然如此難得,那查起來會不會容易很多?”喬言問道,這麽珍貴的物件,若真有流落到市面上的,必定有人聽過。
郗銘點了點頭,喬世伯家的姑娘,确實有些慧根。
只是,郗銘沒有想到,秀州一個夫子還能牽扯到八珍八鐵。
“其他人我是不清楚,但我小叔那八珍八鐵倒是送給了旁人了。”了意不經意間開口道。
郗聲不由瞪了一眼了意,道:“禦賜之物,怎能随意送人?”
了意聳了聳肩,道:“這事兒先帝也知道。”
郗聲一愣,他已經知道是送給誰了。只不過斯人已逝,那八珍八鐵恐怕也沒了蹤跡。
喬言不知道二人打得什麽啞謎,但極有可能姜景旭手上的八珍八鐵就是從忠勤侯贈出去的那一份出來的。
郗聲嘆了口氣,姜景旭這事兒着實難辦。
“雖然姜景旭的罪名罄竹難書,但是,姚叔遠之死至今還是個謎。”郗聲也摸不清楚,姚叔遠到底是怎麽死的。
他死前并不掙紮痕跡,即便是真的上吊自殺,指甲縫中難免會留下那根麻繩的痕跡。可是姚叔遠身上并無。
再加上一封僞造的遺書,更加重了他被人殺害的可能。
喬言也不明白,姚叔遠案中所指向的都是姜景旭,可是姜景旭卻無作案時間,難不成真的是柳婧怡記錯了?若不是姜景旭,還能有誰呢?
姚叔遠不過是壽安堂一個大夫,平日也為曾與人結怨。
“這個案子懸而未決,顧太守似乎有些不耐煩了。”郗聲嘆了口氣。
喬列在一旁,似是忽然想到,說:“我記得,顧太守就是禾清縣縣令升上來的吧。”
他都提醒到這份上了,郗聲若在不反應過來,倒是要叫人懷疑,他先前在林州是怎麽破案的了。
喬言總覺得少年話中有話,可是若真要說有什麽,她又不能确定。
郗聲頓了頓,對高毅道:“你去查一查,顧太守與姜景旭有什麽關系。”
臨了,又囑咐道:“小心着點。”
高毅會議點了點頭,便悄無聲息出去了。
喬列挑了挑眉,郗家到底是深藏不露。
郗聲轉頭看向喬言,望着她的神情,便知道這姑娘反應過來了,只是她似乎還在想些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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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喬府,喬列似乎還在與她鬧別扭。
“阿列。”喬言蹙眉叫住少年,“你這幾日到底怎麽了?”
喬列看着一無所知的女子,實在不明白她是裝不懂還是真不懂。明明,她能夠知曉顧景舟的心意,雖然她拒絕了。那,她的那句姐弟之誼,也是在拒絕他呢?
他黝黑的眸子中,散發着一絲克制的強烈的陰鸷。
“沒什麽,姐姐想多了。”喬列随意勾了勾嘴角,撇過臉去。她不會喜歡他的真面目的。她若知道,他與姜景旭是一樣的人,必定會離他遠遠的。
喬言抿了抿嘴,道:“你莫要哄騙我了,你我自小一起長大,你若是不開心了,我怎會感覺不出來。”
少年轉過頭,低眸望向一臉認真的少女,道:“那姐姐覺得我為什麽不開心?”
喬言一愣,她不正是因為不知道才問他的嗎?他反問回來是什麽意思?她若是知道還問什麽?
她如實搖了搖頭,也錯過了少年愈加幽深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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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大半段劇情,小半段感情。阿列止不住黑的腳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