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不安

接下來幾日,郗聲不知道是不是害怕查出什麽牽連了喬府,便沒有再讓喬言繼續旁聽案子了。

喬言也開始為四月份的鴛湖書院的考學做準備了。

然而喬言依舊不知道喬列到底為何不開心,半大的少年已然有了不少心事,這心事他也不同喬言說個明白。

疏雨樓中,趙嬷嬷一邊做着針線,時不時還打量着心不在焉的喬言。

她朝着春芽使了個眼色,春芽懵懵懂懂跑到趙嬷嬷身邊。

“咱們姑娘這是怎麽了?”

“大概還在和大公子鬧別扭吧。”

春芽想了想說道。趙嬷嬷聞言不禁皺起眉頭。

喬列對喬言的心思,府中老人都看得清楚,怎生好端端的,兩人鬧起了別扭?

趙嬷嬷不明白,春芽也不明白,但喬言确實有些日子沒問起喬列了,喬列也有些日子沒陪喬言一起去逸養齋用早膳了。

喬言坐在書案前,托腮出神地望着那冊舊律書。

竹影婆娑,她顯然也什麽心思在這書上。

郗聲在姜景旭的案子上進入了瓶頸,但意外地,高毅在查探過程中,從壽安堂的大夫那兒,偶然得知,當日姜景旭偶然到手的塔佐并非是禦賜的八珍八鐵。

但是姚家祖母的病确實乃是用了八珍八鐵做藥引,救過來的。

那救姚家祖母的八珍八鐵,又是從何處得來的呢?

喬言看着窗外的纖纖細竹,狼毫筆沾墨在紙上圈圈畫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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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列走到院門口時,一下便看到了窗口露出的喬言的半張側臉。

趙嬷嬷正納悶,他既然來了,怎麽不進屋去。

“勞煩嬷嬷進屋禀告。”劉年暗暗嘆了口氣,他家公子進疏雨樓都快十年不曾要人禀告了。

趙嬷嬷奇怪地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喬列,心道,看來是真鬧別扭了。

喬言聽到動靜,擡眼便望進了少年深邃的眼眸中。

喬列見喬言未曾多說什麽,心情似乎更差了。

趙嬷嬷引着喬列進到廳中,上了茶點便退出去了。

“阿列。”喬言緩步走入廳中,看着坐在一旁悶聲喝茶的少年,出聲喚道。

喬列一怔,他看着喬言,她依舊清清冷冷,全然沒有感覺到他的心思,好似這幾日的別扭只是他耍小孩子脾氣。

他想着,臉色不由難看了幾分。

“今日怎麽到我這兒來了?”喬言問道,“是有什麽事兒嗎?”

喬列定定看着眼前的女子,語氣不明道:“難不成閑來無事還不能來姐姐這兒坐坐?”

喬言微微皺眉,聽着他話中帶刺,無奈道:“我并非此意。”

她只得幹巴巴問道:“聽阿爹說,喬氏商號下邊的一些鋪子已經轉租出去了?”

喬列聞言點了點頭,收斂生意之事,既急不得,又不能磨蹭,下邊那些掌櫃也有些不理解的,有需要安撫,是以喬列也有幾日沒有去鴛湖書院了。

不知為何,喬言本來覺得二人親如親姐弟,可近幾日,她突然有種感覺,她并不了解眼前的少年,他們之間或許并不似她印象中那般親密。

喬列見喬言一時又沉默了下去。

“姐姐只關心喬氏商號之事。”她并未像往常那般,關心他。

喬言一怔,複又問道:“你近日可還會魇着?”

想着他自小便有的這毛病,喬言望向已然到了取字年級的少年。

“不時還是會夢見。”喬列說道。自從了意給了他那副美人圖後,他許多疑惑似乎都有了猜測的方向。

“你可曾記起什麽?”喬言望着他,眼中帶着一絲希冀。

喬晉河與喬言一開始也只當他是秀州城內的尋常乞兒,可後來,喬列不經意間表現出來的種種,都預示着,眼前的少年,并非尋常人家能養的出來。

喬言想,若喬列能尋到自己的家人,也是一件好事。

“姐姐希望我想起來嗎?”喬列看着喬言,眼角微微眯起。

他心中似有東江泛濫之水,浪濤洶湧,拍打岸邊,擾得他心煩意亂。

喬言如實點了點頭,剛想說些什麽。

“姐姐就這般想要甩掉我?”喬列起身上前,居高臨下看着喬言。

喬言擡頭,看着喬列,突如其來的壓迫感,令她不禁往後縮了縮。

她搖了搖頭,道:“我并非此意。”

“那姐姐是何意?”

好似多日來只有他在那兒輾轉反側,反複糾結,喬言沒有收到任何影響,她甚至還希望他能想起過往。

喬列抿着嘴,便是想起過往又如何?她還真想甩掉他嗎?

門外,春芽時不時探頭,看着廳中的情形,她瞪了一眼劉年。

劉年無辜地摸了摸鼻子,他家公子和大小姐鬧別扭,關他何事。

趙嬷嬷在屋外看了一眼屋內,她家姑娘到底是憨直了些,小公子的心思已是昭然若是,可她家姑娘還是沒能體會。

廳中喬言看着喬列,說得真誠。

“你若能記起過往,說不定便能尋到父母。”

“誰說記起了,就能找到我的親生父母?便是我親生父母仍在世,姐姐又怎知他們會不會認我?便是真的認了我,姐姐又如何能确信他們待我如父親待我?”

喬言被喬列一連串的問題問得懵懵的,她愣愣看着喬列,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回答。

“姐姐就這麽希望與我撇清關系?”少年臉上挂着一絲受傷。他仿佛秀州城中随處可見的被遺棄的貓。

喬言張了張嘴,也不知怎的,喬列這些日子似乎格外敏感。她本是無意提起,他有意理解出另一層意思。

喬列深深看了一眼喬言,他沉默的望着她,黑曜石般的眼睛中閃爍着一絲奇異的光芒。

若是了意在此,定會感慨,這般狐貍一樣的人,又怎是喬言這樣的兔子能招架得了的。

喬列壓抑着心裏莫名生氣的奇異的感覺,她若是真的這般想,他是不是便可以不用帶着這般僞善的假面與她相處?

“阿列。”喬言深吸一口氣,“并非說你想起過往,找到父母,便一定要與父親、與我斷絕關系。只是人活于世,父子、母子皆是緣分,你又怎知他們不曾找你?”

她沉靜的眸子中沒有慌亂,看着一時怔怔的少年。

喬列不禁想起那副美人圖,畫中那位夫人對腹中孩兒流露在臉上的期待。

喬言望着他,暗暗皺了皺眉,她在想,喬列時不時想起了什麽?他或許是想起了什麽,這幾日才會如此不安。

窗外,陣陣涼風,不一會兒,如絲的春雨便飄灑下來。

喬列低眸,望着她,她不曾說謊,她未曾想要抛棄他,可是他卻并沒有那麽高興。

喬言轉頭望向窗外,雖是下着雨,可天卻不見陰,隐隐約約還見着太陽。

過了良久,喬列悠悠開口:“姐姐,南世子今日來府上,與我說起了一件事。”

喬言轉頭,對上他幽深的眸子,眼中帶着疑惑。

“了意道是,帝後不日便會出京巡游。”

喬言一愣,當今登基多年,卻未曾出京巡游過。按照先帝當年出巡,必定回來秀州,以祭拜當年璿皇從東海上岸的港口。

“帝後出游,要關心也應當是秀州府的官員操心。”喬言說道。

喬列抿了抿嘴,道:“帝後出游,陪同帝後而來的還有當今的弟弟,慶王。”

了意曾言及慶王,那是個極愛美色之人。他與當今年歲相當,非太後所出,不得先帝喜愛,多年來沉溺于聲色,如此方能在十年前定王之亂中保命。

然而,慶王愛美色之名,便是在秀州,喬言也有所耳聞。

“我擔心,哪怕慶王沒有別的意思,底下官員也有讨好之意。”喬列言語之間,隐隐有着擔憂。

喬言聞此搖了搖頭,她只道:“當今是明君。況且,慶王是随駕,上面有帝後看着,他們不見得敢做出什麽來。”

喬列未在多言,只是他心中依舊沒有放下此事。哪怕明面上,他們不敢做什麽,可暗地裏那些事兒,卻是防不勝防。

“阿列,你與南世子似乎走得很近?”喬言問道。

自當日雁歸樓莫掌櫃将了意介紹給二人認識後,這位南世子便時常與喬列相聚。

“只是各取所需罷了。”喬列在此事上并不瞞着喬言。

了意對那位阿易姑娘似有所圖,在喬列身上亦有打算。但總的來說沒什麽壞心眼,而喬列也需要從他那兒知道些他在秀州無法知道的事兒。

這樣的交集在旁人看來,确實是親近了些。尤其前幾日,了意從顧府搬出後,住到了郗聲府上,顧陽盛對此便更加諱莫如深了。

喬言在鴛湖書院,每日與顧青鸾進學,自然也能從太守小姐那陰陽怪氣的言語之中窺得一二。

“姐姐怎麽突然問起了意了?”喬列問道。

喬言嘆了口氣,道:“是阿易。”

喬列聞言,挑了挑眉。

“阿易昨日與我說,南世子這些日子總是在她家附近盤旋。惹得鄰裏之間多有閑話。”喬言緩緩開口,眉間微擰,“阿易雖不怕這些閑話,但卻不喜歡這些麻煩。她不解,南世子到底是何意故問我,我也不知,便只好來問問你。”

喬列聞言一笑,了意能是何意。

“南世子,對阿易姑娘有意。”喬列直言道。

喬言聞之并未展眉,她沉思片刻道:“那南世子意欲何為呢?”

眼前女子的問題,讓喬列微微一愣。

“他可問過阿易心中是怎麽想的?可問過阿易是否也對他有意?”喬言擡眸望向喬列,如星的眸子中閃過一絲嚴肅。

喬列張了張嘴,還未說什麽。

“他是要娶妻還是納妾?或是他只想将阿易養作外室?”

“若是娶妻,可有三媒六聘,可曾問過他長安家中是否願意接受一個秀州孤女?”

喬言接二連三的設問,沒有給喬列回答的機會。

喬列皺了皺眉,這得去問了意,他又不是了意,他怎會知道了意想怎麽對阿易。

“他若什麽都沒有想過,只想着他自己對阿易有意,便随随便便擾了阿易的清靜,那他又何來的底氣說他心中有阿易?”喬言淡淡說道。

原本她只察覺出了意與郗聲對待阿易的态度皆頗為熟稔,便只以為他們原先識得阿易。

她未曾想到,了意對阿易存着這樣的心思,心中不免有些惱火。

喬列默默看着暗暗生氣的喬言,張了張嘴,道:“若是阿易姑娘有什麽想要對了意說的,不滿也好,拒絕也罷,不若改日我在雁歸樓設宴,請了意與阿易姑娘說清楚?”

喬言沒有點頭,她抿了抿嘴,看了一眼喬列,做到窗前,看着窗外被雨水浸濕的小徑。

“南世子身世煊赫,他若執意要為難阿易呢?”

“對着阿易姑娘,了意他做不出仗勢欺人的事兒的。”

喬言轉頭幽幽望向言之鑿鑿的喬列,她不禁呢喃:

“阿列,你當真沒有想起你六歲前的事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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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之前寫了幾章,總覺得好醜,加上換了電腦和碼字軟件,用得也不太習慣,所以停了幾天,理了理思路,改了改大綱。再有就是雙11太太太太煩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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