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你沒氣我, 你只傷我”

在學校乖乖上課,遇到陸淮安的事,總讓人感覺不是真實發生的。

她很快就平複了心緒, 繼續按部就班地學習,穿梭在宿舍—食堂—排練室, 三點一線,非常有規律。

直到三天後的下午, 隔壁宿舍的同學跑過來說:“明珠, 有人在下面等你。”

陳明珠的直覺上應該是他。

但還是問了句:“誰啊?”

“一個很高很帥的男的,他說你懂。”

“我不懂。”陳明珠郁悶道。

那位同學笑着說:“肯定是你的追求者啦, 還用問麽?”

宿舍的人聽畢,全都湧起了好奇心, 決定也一起下樓,去看看江婷口中的高貴帥哥。

陳明珠無語至極,但是仔細想了想, 掏出鑰匙打開了自己的私人儲物箱, 翻出兩樣東西,裝在包包裏, 這才下樓。

此時,樓下, 江婷率先一步發現陸淮安。

江婷是個社牛,很會來事兒, 笑眯眯地開口就是:“陸老師, 來找我們小珠麽?”

與此同時,宿舍幾個舍友也一眼看見陸淮安, 見他身高、身型、容顏、氣質……堪稱完美, 全部集體投降, 紛紛倒戈。

江婷還特別熱情地說:“陸老師,我們幾個都是明珠的舍友,你要不要上去坐會兒啊?跟宿管阿姨知會一聲就行。”

陸淮安笑了笑,說道:“別叫老師,把我叫老了不說,還顯得有道無法逾越的鴻溝,我叫陸淮安,叫我名字就行,叫陸哥淮安哥也可以,當然,你們稱呼我明珠家屬更好。”

什麽明珠家屬!彼時陳明珠剛好走出來,聽見這話,真想一腳踹飛這個厚顏無恥的家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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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臉黑了黑,無語地說道:“別瞎扯,我沒你這樣的家屬。”

他目光深深地看過來,自顧自地笑着說:“反正是個稱呼,她們叫着親切,我聽着舒服,沒什麽不好。”

陳明珠瞪了他一眼。

他沒有再說說稱呼的事,而是對那幾個花癡說道:“下回有空再請你們吃飯,今天實在有些趕。”

江婷:“好哦,我們等着呢!”

陳明珠哼了一聲:“你還挺會收買人心。”

他毫不知恥地懶洋洋說:“追求女孩子不都這樣,先收買她身邊的人。”

陳明珠真的有種瞎眼的感覺,這人還能更不要臉嗎?

她沒有說話,收了一下表情,只往前走。

陸淮安跟在後邊,扯了個笑,“走這麽快,是覺得我帶不出去麽?”他慢悠悠地跟着,“還是生怕我被更多的人看見。”

“肚子餓麽,我請你吃飯。”陳明珠直截了當地說。

“這麽大方。”他有些得意,“真不枉我百忙之中過來一趟。”他的步子大了一些,與她并齊。

“吃食堂麽?”

“去外面。”

“都行,你請什麽,我就吃什麽,我很好養活的。”

陳明珠真覺得他好像賴皮了起來,一副“你得養着我”的不要臉姿态。

怎麽就賴皮起來了呢?

之前那樣酷,那樣拽。

或者那樣深情,那樣溫柔。

不,他一向都有賴皮的一面,只是很少對她用。也不對,之前也經常用,是她當時根本不讨厭他的賴皮,甚至很喜歡。

也好,跟賴皮說話,反而輕松許多。

陳明珠瞥了他一眼,實話實說:“我們碰面的前一天傍晚,我看到你了。”

他懶散的神情才收斂了一下。

低低地“啊”了一聲,不以為意地說:“那天剛來北京,第二天要去清華建築學院參加一個項目研讨會。”

“剛過來,坐着公交車瞎轉,不知不覺就經過了你學校,便下了車看了看。”

陳明珠問:“進學校了麽?”

他淡淡地搖頭。

“怎麽不進去逛逛?”

“你們學校太小了,”他接着很臭屁地說,“我進去的話,怕引起哄動。”

陳明珠:“你要點臉,說得我們學校好像沒帥哥了。”

“從你舍友的反應來看,我覺得我還是挺有臉面的。”

陳明珠白了他一眼:“懶得理你。”

“其實我之前也來過。”他毫不遮掩,“從來沒有進去過。”

陳明珠頓住,挑釁似的問:“不敢見我?”

他輕輕地呵了一聲,問:“聽過這句詩麽?”

“什麽?”

“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

陳明珠:“……”

一聽就有點兒受不了,她懂他的意思。當時他們兩個人一直沒有聯系,各自有了什麽變化,雖然很想知道,卻又不敢去打聽。更不敢貿然出現在對方面前。

要不是意外看到他在報刊亭出現,看見他夾着煙,發覺他也好似成熟與滄桑了……她也不知道會怎麽逐漸打破他們的冰壁。

“你昨天停了多久?”

“當時只在門外遠遠地望了一眼,就去坐公交了。你看到我時,我在哪裏?”

陳明珠低垂了一下頭:“在報刊亭買報紙,手裏夾了根煙。”

他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當時覺得煩悶來着,就抽了根煙。”

“你……”陳明珠感覺一進入沉重話題,就還是懷念他賴皮的樣子,“這幾年抽得兇麽?”

陸淮安笑了笑,“想到你的時候,差不多會來一根。”說着忽然停下了腳步,平靜地注視着她,“你希望我抽得兇還是不兇?”

“……”陳明珠對上他一如往昔的深深眼神,有些後悔為什麽要問他這個問題。

心裏默默地想了想,覺得算了,你還是回歸成賴皮吧……那樣,等下那些話,她更容易說得出口一些。

見她保持了沉默,陸淮安沒有追問,只是很自然地擡手,順了一下她的頭發,喃喃道:“頭發好像比三年前短了一些。”

三年前她的頭發是很長的,後來讀高三,就剪短了。跳舞的緣故,需要一定長度的頭發方便做造型,所以也不敢剪太短,每年修一修。

“三年前太長了,很難打理,吹頭發都要花很久。”

他抿了抿唇角,自言自語一般說:“要是嫌麻煩,以後,我來幫你吹。”

“!”

這種近乎承諾的話,即便知道未必能做到,可是聽起來就是入心。

陳明珠感覺自己的心都要動了。

可是……

陳明珠剛進入感動模式,他就不正經起來。

“當然,交給專業的人士打理更好。”他突然笑道,随後又意味深長地望了她一眼,嘴角流露幾許玩味,“我的時間,可以跟你做些別的。”

那個“做”字,還故意說成重音。

這就過于生草了!!!

即使是撩人也撩出個一波三折、高低起伏來。

陳明珠感覺自己根本不是這個狗男人的對手。

于是臉一沉:“還要不要吃飯了?”

拔腿朝前行去。

他跟步上來,“吃啊,怎麽說也是你請我吃飯,哪有不占你便宜的道理。”

“……”

他們兩人都不挑食,也沒有格外喜歡吃的菜肴,所以随意地點了幾樣常見的菜。吃飯的時候,陳明珠不想說太多話,只顧埋頭吃。

他看着她,忽然發笑。

看得讓人莫名其妙,沒好氣地問:“幹嗎?”

“覺得你好像怕我把菜吃完似的,吃那麽快。”他說着,十分閑散地往她碗裏夾了一些菜,“我又不跟你搶。”

“……”

跟這人在一起僅僅一小時,那些肉眼可見,親耳可聞的暧昧就漂浮在四周,一點一點消磨掉原有的意志。

于是放出狠話:“好好珍惜這一餐吧,這是我請你的最後一餐。”

他先是一愣,随後說:“最後一餐麽,也對,以後都該由我來買單。”

陳明珠就知道,她還是不要說話的好。

不管說什麽,他都能化解于無形,甚至還升華一下二人的關系。

就,太特麽不要臉了!

吃過飯,陳明珠讓服務員把盤子碗筷都撤走,随後點了兩杯茶水。

他有些不解起來:“還有飯後茶點時間吶?你這最後的晚餐,安排得可真周到。”

陳明珠決定不再給他擺臉色,因為她發現越是擺臉色,他越興奮,好像一切都正中她下懷似的。于是她轉而拉起嘴角,微笑開來,語氣也漫不經心。

“談談呗。”

果然,一瞬間,陸淮安的臉容變了變,心裏好像升起了某種警戒。

有點兒故作鎮定,才道:“你說,我聽着的。”

不想說太多傷人的話,陳明珠更喜歡用實際行動表達。

她翻開包包,把那兩樣東西拿了出來。

一張存折,還有被他調包的那枚印章。

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把這兩樣東西放進來的。那時候謝媽媽剛走,陸淮安擔心她一個人住在屋子裏會害怕,也擔心她一個人獨處會想些亂七八糟的事,便把她拉去他家暫住了幾天。

他自己則帶着陸楓、陸楊睡在客廳的折疊的床式沙發上,每天晚上睡覺時挂一方大蚊帳。

由于沙發完全攤開後非常大,陸楓、陸楊還感覺很有趣,每晚睡前都在床上鬧騰,時不時聽見陸淮安炸毛的聲音。

謝家晚輩要清點遺物,陳明珠便把自己重要的随身物品都帶到了陸家。

也許就是在那個時候,陸淮安悄悄地把存折塞到了她的行李中,并且,還把她跟他的印章調了個包。

現在,她拿的印章是“安之若素”,自己的那枚“掌上明珠”,則在他手中。

陳明珠把印章橫放在存折上面,擺在桌上,順着桌子推至他眼前。

“這些東西,都是你的,我得還給你。”

他的臉由某種期待、故作輕松,逐漸變得凝固起來。

犀利的眼神瞥了一眼桌上的那兩樣東西,也沒有伸手去翻,只是沉默地盯着。

“那些錢,我沒有用上。”

“還有那枚印章,現在是時候物歸原主了。”

陳明珠十分冷靜地說。

但是冷靜完畢,莫名有些不忍。

她這是往他身上紮刀子的行為啊。

存折或者尚在接受範圍之內,畢竟涉及到錢的事兒,感情和金錢得兩說。但是歸還印章……起初她翻到他的印章的時候,還有些不解,後來自己的印章不見了,這才反應過來,他對換了。

有種交換信物,交換真心的意味。

現在她把他的心正式還回去,這比起不告而別更傷人。

之前他好像預料了所有最壞的結果,提前做好了心理建設,因此什麽問題出現在面前,都面不改色。

一如既往地淡定、玩味,用不正經的言語化解。

這會兒,他完全沒有預料到她會歸還這兩樣東西,因此臉容表情一直處在凝滞狀态,

良久,伴随他突出的喉結上下滾動,低啞的聲音問道:“什麽意思?”

陳明珠嗓子漸漸發幹,若無其事解釋起來:“我之前有存一些錢,而且你給的壓歲錢,我也收下了,後來有拿助學金、獎學金,所以這幾年還有節餘……”

“我說印章!”他像是忍無可忍,聲音提高了一些,拳頭還握了握,指關節處泛起青白。

吓得陳明珠心頭一跳。

頭一回聽見他用這樣兇的語氣說話。

也頭一回看見他在極力忍耐。

陳明珠咬了咬唇,過了一會兒才小聲說道:“那本來是你的印章。。”

他瞥向她,沒有說話,繼續沉默,臉色有些陰沉,看上去有幾分駭人。

似乎大腦在急速轉動,思考怎麽處理這件事情,呼吸也變得深了起來。

良久,他沉出一口氣。

“你怕什麽?”他大概是思考清楚了,冷靜問。

這話直擊內心深處。

問得真他媽好,仿佛洞穿了她的靈魂。

一眼就看出來,她做這些事情,才不是真的放下了,而是出于害怕。

“我……”陳明珠嗫嚅起來,她答不出口。

對方卻已經松快下來,伸手拿着杯子,抿了一口茶水。

随後,把杯子擱在桌上,一只手抽走存折,一只手推着印章至陳明珠的杯子邊。

“存折我拿走了,最近的确需要一筆資金。”翻了翻,漫不經心點着頭說,“這算我當時的老婆本,還挺多的。”

“至于印章。”他輕輕呵了一聲,“你要是真不想要,就砸碎了。”

說罷,直勾勾地盯看着陳明珠,眉梢忽而一挑,帶着幾許輕佻說:“你覺得砸碎了它還能拼湊好,你就砸。”

陳明珠心裏一揪。

這話聽起來像是在說印章,實際上是在說:你覺得砸碎了我的心還能拼湊好,你就砸。

“我沒有想要砸碎它。”陳明珠鼓足勇氣說道,“我只是不想讓它跟着我,我想要心無旁骛地做些事情。”

言下之意:你別來煩我,我想靜靜。

他冷笑了一聲,繼而笑得更開了一些。

什麽意思啊,他居然笑。

“你多大了?”

陳明珠擡眼看他,怎麽突然問年齡。

他自問自答:“二十了都,法定結婚的年齡了。”

“!”怎麽還提這個。

他好像還有些得意,之前的陰沉駭人一掃而空。

“這麽大個人了,反而學不會一心兩用了?”

“……”

“你放心,這段時間我不會打擾你,我忙着呢。等我忙完——”他的眼神柔和起來,看着她,說道,“你也不必一心兩用,你可以兩心一用。”

兩心一用?什麽意思……她聽不明白,也不想問。

但是他說的不會打擾。

應該是真的。

接下來她要參加一個很重要的比賽,需要完全清靜下來去創作、練習。

……

天已經擦黑,4月裏風是溫暖的,柔柔掠過臉龐。

回去的路上,他心有餘悸,“真險,差點兒就要被我捏碎了。”随後自嘲又抱怨地說,“我原本多冷靜的人,也能被你氣到這份上。”

陳明珠:“……關我什麽事,我又沒氣你。”

“嗯,你沒氣我,你只傷我。”

“……”

走回校門口,陳明珠說:“就送到這裏吧,我自己回去。”

他點點頭,沒有旁的多餘動作,只是在她轉身的一瞬,叫了聲:“喂——”

陳明珠頓住腳步,不解地回看向他。

“???”

夜色中,他只淡淡地笑:“你只要記得,我還在追你就好。”

作者有話說:

三叔其實是想說:真險,差一點點就真的無法挽回了~~~幸好及時冷靜下來,被機智的我化解了。

二更傍晚發……

ps,有關謝媽媽的一些細節會在後面才涉及,總之她老人家也是壽終正寝,最後還會給女主一些溫暖力量和祝福的……女主值得!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28509765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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