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還疼嗎?”
桃李杯古典組的決賽很快到來。
這時候的比賽并沒有對外開放, 觀衆只是一些內部參賽的選手以及一些工作人員。
在燈光、音響的配合下,陳明珠在舞臺上酣暢淋漓地完成了自己長達六分鐘的封神表演。
經過兩位老師的精心指導,以及音樂的完美貼合, 她表演《紫藤》時化身古典美的紫藤精靈,在舞臺上含蓄卻恣意綻放, 明明只是一個人,卻給觀衆眼前呈現了一片紫藤瀑布。
她當時的狀态堪稱巅峰, 一心想演出自己心中積蓄已久的熾熱感情…… 那個溫煦明媚的春天, 那個濕潤如玉的人,那個心如鹿撞去觸碰他嘴唇的姑娘。
連續三個流暢利落的空翻, 是她對自己這三年來的感謝。
感謝自己熬了過來,才能讓臺上那朵紫藤花, 在結尾時,再度迎來一次春天的綻放。
因此在舞臺上跳完之後,陳明珠整個人就平靜了下來。
這一個月的情緒, 都如同洶湧奔波襲卷而來的潮水, 無可阻擋。
宣布結果時,她的情緒已經退潮完畢, 眼前是一片風平浪靜的如鏡碧波。
她在一堆唐代仕女、四大美女、神話美人的題材之中殺出重圍,斷層拿到最高分。
評委在事後的頒獎儀式上說:“感謝一些舞者的創作與表演, 讓我們看到古典舞的希望和可能。古典舞的表演題材是可以很寬泛的,不一定要表演古代人物才能演出古典韻味。一朵花, 一棵草, 生活中的一個畫面,都可以拿來以古典舞的形式演繹, 演出花草的靈魂, 演出人物心中的情感。”
“并且, 古典舞的意境和內涵也可以展示多樣,不一定非要展示古代女子的凄慘命運,文人墨客的輕狂嗟嘆,将軍武士的悲憤激昂,也可以展示別的情緒,找準感點,爆發力照樣能感染人……”
在舞蹈技術上來說,陳明珠本來就毫無瑕疵,但評委的總結發言,才是她獲得第一的真正意義。
這三年來,獲得各種獎項,她都很平淡,讓人覺得她是個怪家夥,老師不止一次問:“你怎麽得獎了也不高興?”
陳明珠總是一臉平靜地說:“沒有啊,我挺高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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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她摘下了舞蹈界最有含金量的一座獎杯,她在平靜之餘,終究還是展露了些許微笑。
雖然不多,但也還是笑了。
……
坐着學院的車回學校,宿舍裏有的得了獎,有的沒得獎,加上大家緊繃的精神一下子都松垮了,氣氛有點兒微妙,于是大家都不約而同地沉默着。
陳明珠收拾了一番,換上了之前買的那條紅色裙子,說了一聲:“我出去了。”
正是薄暮冥冥的光景,陳明珠來到陸淮安租房的小區。
進門後點亮燈,室內裝修一新。
上次過來的時候,屋子的裝修擺設十分簡單,現在換了些新的家具家電,客廳、餐廳也分了區。
雖然因為時代受限,時尚度無法與後來相比,但在這時期,已經是最新潮的了。
陳明珠在陽臺換好拖鞋,到處看了看,後來進他的房間瞄了一眼,發現那幅紫藤花的畫挂在側牆上,四周還有一些照片,是他這些年拍的,還有她在北華那幾年拍的照片。
他能搜集的都搜集了過來,十分用心。
床品素雅幹淨,睡覺的時候,只要一側身,就能望見這些圖畫照片。
陳明珠坐在沙發上呆了呆,茶幾上有一個厚本子,上面寫着一些字,她好奇地拿起來看了看。
正面這一頁寫着:
8.27,出差去天津,晚上8點前會回。
8.30~9.2,回北華大學開會,計劃坐夜車回。
原來是他的工作安排日志。
但是翻了幾頁,又覺得不純粹是工作安排,更像是外出的時候,擔心她過來找不到人,就特地給她寫的留言薄。
今天是4號。
那他是在北京的。
于是饒有興趣,拿過筆,在下面也寫了一行字:
9.4,傍晚來了,又走了。
本來是打算走的,但是在冰箱裏翻到了很甜的葡萄,吃了一些後,想再磨蹭一會兒等等托。
後來有些無聊,便坐在了主卧床上,遠遠地看着那些照片出神。
又累又困,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感覺有人抱着自己移了一下位置,身上還蓋了東西,但是她這些天真的太累了,醒不過來。
這些日子就連夢裏都在跳舞,夢裏邊,比朱老師更嚴格的班主任不斷地扣細節:手的幅度不對!腳彎了!這個地方要踮腳!空翻要踩在音樂節點上!
……
徹底醒過來。卧室內有點暗,窗戶外透着一些光,以及門縫上有光滲過來。
陳明珠穿着拖鞋打開門走了出去。
他坐在沙發上看一份合同還是資料,見到她後笑了笑:“醒了?”
擦了擦惺忪睡眼,點點頭。
“比完了?”
“嗯,一等獎。”
他笑:“真平靜,來抱抱,恭喜你。”
他說着站了起來,把她納入懷中,揉揉她的後腦勺,“怎麽好像沒興致?”
“我好像一直對得獎什麽的就比較冷淡。”
“呵——傻乎乎的。我看到你的留言,還以為你真走了,後來發現你的鞋子和包包都在,原來是睡着了”他順口問,“餓嗎?”
陳明珠看了看時鐘,已經是十點多。
“有點兒。”
“陪你去樓下吃東西?”
陳明珠見他剛才在忙,搖頭說:“不用了,不想下樓,我自己煮碗面吃就好。”
他不怎麽在家下廚,所以冰箱裏沒有青菜之類的,陳明珠找到挂面、雞蛋,打算簡單做個雞蛋面。
他忽然出現在廚房門邊,挑了挑眉梢,“要不,多煮一碗?突然想吃。”
陳明珠:“做好了叫你。”
十分簡單的煎蛋挂面,擱了醬、醋。
陳明珠感覺下次過來可以買點兒蔥,切好放在冷凍層,要用時直接撒上,起碼色彩好看一些,也香。
他是不挑的,坐在餐桌邊吃的時候只說:“你的廚藝沒變。”
陳明珠:“是嗎?但我覺得已經下降好多,這幾年很少做飯,基本上都是吃食堂。”
“高三沒有自己做?”他問,“怎麽過來的?”
“我讀的學校不是寄宿學校。高中的班主任對我很照顧,讓一位親戚把學校旁邊的宿舍借給我住了,都沒收我的房租……”
他沒擡頭,只吃着:“那你遇到了貴人。吃飯怎麽解決?”
“……你還記得我離開村的時候,哭着追上來的發小嗎?”
他記憶力極好,問:“陳芳芳?”
“嗯,我回村後把她帶到了市裏。她就跟我住一起,她在菜市場做小工,順便給我買菜做飯。”
那時候,陳明珠感覺自己身邊很需要有個人陪伴着轉移一下注意力,所以把她帶去了市裏。
宿舍是通室,隔成兩間,陳芳芳住在外間,陳明珠睡裏間。
原本也沒想太多,覺得她就算不找工作,給自己做飯,也是可以的。不過陳芳芳很勤快,自己找了活兒幹。
陸淮安停頓了一下,擡起眸,略心疼地看過來,想要說什麽。
陳明珠阻止了他表達心疼,笑着繼續說:“芳芳後來認識了一個做水産生意的小夥子,兩人在一起了。”
“是嗎?”陸淮安努力地彎彎唇,“那皆大歡喜。”
“對的。”
“……”
吃完面,陸淮安十分主動地去洗碗,陳明珠站起來,去陽臺伸展了一下。
萬家燈火逐漸熄滅,她突然反應過來,便回到了客廳。
“怎麽了?”
“宿舍樓已經關門了。”
他輕描淡寫地點頭:“睡客房?還是主卧讓給你睡?”
“客房就好。”
她來之前就洗了澡,趁他去洗澡的時候打開了電視。
7月過來的時候他這兒還沒電視,現在擺了一臺彩電。現在彩電價格也是驚人的,都不知道他怎麽舍得下血本。
不喜歡問錢的事,陳明珠調了幾個頻道,聽聽聲音。
後來他洗了澡出來,穿着很随意的棉T恤和寬松居家褲,頭發吹了一吹,但仍然有些濕,軟軟地垂在額前。
很自然地坐在了她身邊,沙發動了一動。
陳明珠望了他一眼,視線落在他的肩膀上,說道:“對了,你的傷口,我得檢查一下。”
他沒有反對,無比配合地主動扯了一下領口。
陳明珠挪了過去,拉開T恤的領子口,已經過去了快五十天了,咬得淺的地方雖然沒印子,但整體上可以看出是個牙印,咬得深的地方痂已經脫落,但是新長出來的皮膚和舊皮膚之間形成了色差。
陳明珠用手指摸了摸,乖乖問:“還疼嗎?”
他笑:“疼。”又撇頭笑,“你親一口就不疼了。”
陳明珠按捺不住打了一下他的背。
“正經點兒。”
他側轉身子,目光灼灼地看了過來:“哪裏不正經了?”
陳明珠往沙發背後靠了靠:“渾身上下都冒着不正經的氣息。”
他十分主動地伸手逼近她的眼底,輕輕地拂了一下她的臉頰,随後指腹滑動,移到耳朵,捏了捏她的耳垂。
“那我親你一口?”
陳明珠沒有拒絕。
他調整了一下坐姿,上半身傾過來,十分輕柔地親吻了她的唇。
淺嘗辄止之後,他好似有些不滿意,攬過了她的細而軟的腰肢,把她抱住,就勢放倒在了沙發上,随後他的上半身也弓着湊了過來。
陳明珠躺在沙發上,小小的身子擠在不大的空間裏。男人身上好聞的香味彌漫在這個角落。
從她平躺着角度看過去,察覺到俊朗的五官壓迫感更強,不斷地向下迫近、迫近。
她只得閉上了雙眼,随後感受到他再一次的親吻。
這一次更加激烈一點,不像上次那樣只是輕輕吻着。
她很順從地開啓了齒關,任由他去探索品嘗。
随之而來的是他不安分的手,捏了捏她身上的肉。輕輕的一聲笑,“看起來瘦,還挺有肉的。”
他身上的肉就硬多了,掐一下都覺得硬梆梆的,男人的體脂本來就少,他又瘦,又運動,身材才會如此地勻稱、結實。
他半個身子壓在了她身上,另外一半可能是怕她承受不住,支撐在沙發上。陳明珠的手也放在他的腰間,撐着他。
最後綿長、深切的親吻停止時,兩個人都面對面側躺在了沙發上。
陳明珠睜開雙眼,看見他纖長的睫毛撲了兩撲,目光溫柔缱绻。
“真想抱着你睡。”他開口,聲音有些低沉,“但我怕忍不住。”
“……”
陳明珠也說不好此時的心情。
一方面是覺得反正幾年前就興起過欲望的,現在這會兒順水推舟,也不是不行。
另一方面,又覺得好像自己的情緒并沒有想象中的那樣高昂,想要一個人的欲望沒有想象中那般強烈。
他吞咽的時候喉結十分撩人地滾了滾,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她,手也溫柔地摸着她的半張臉頰。
靜默須臾,他說:“我覺得還沒有追夠,等追夠了,這一切忍耐都是值得的。”
陳明珠沒有說話,只點了一下頭,手搭在他的腰背上,頭擱在了他的胸前貼了貼,聽着他的心跳。
心裏默默覺得,也許等他追夠了,自己對他的感情完全被他撩出來了,他們就可以了吧。
開學之後,陸淮安回北華去上課了,9月底湊了三天假過來。
來學校找她。
宿管阿姨總算見到了癡情的追求者本人,驚豔得無以複加,事後拉着陳明珠說:“明珠,阿姨錯了。我的想象力還是太匮乏。你怎麽不跟我說他生得這樣一表人才啊?對你還這樣用心!”
“……”陳明珠笑了笑,“我也不知道原來他長這樣啊。”
宿管阿姨:“什麽?那你倆怎麽認識的?”
陳明珠淡定道:“我開玩笑的,認識十幾年了。”
“……”
他來的時候,陳明珠見他老是戴着那枚銀杏胸針,直說:“戴多了都顯得寒酸起來。”
于是那天吃完飯逛了一下街,挑了一枚蜻蜓造型的胸針給他,幫他別起來。
他笑:“那我輪着戴。”
……
他沒有來京的日子,禮物隔幾天就會送過來。
除了鮮花,有時候是巧克力、糖果、點心之類的。據他說已經認識了那個花店的老板,有時候還能拜托那個老板買點兒零食送過來。
陳明珠偶爾會過去蹭一下他的租房,給自己炖炖湯,滋補滋補。去的時候,還會在記事薄上寫兩句話,表示自己來過。
江婷在暑假裏和盧家耀的感情升溫,幹脆見過了雙方家長。這會兒在兩所學校的中間租了房子,開始了同居生活。
江婷:“真羨慕你哎,又是鮮花,又是禮物。”
陳明珠:“異地戀哦,你想要麽?”
江婷:“現在不想,但以後也可能會想要獨處的空間。”
好像她說的也沒毛病。
10月,上次桃李杯的某個協辦單位組織了一批跳古典舞的佼佼者去敦煌學習交流。
陳明珠就在其中。
她無比興奮,打電話告訴陸淮安。
電話那頭的人聲音聽完後,嘴角卻撇了撇:“那你生日豈不是要在敦煌過了?我前兩天還想着去給你過生日的。”
陳明珠:“生日年年有呀,在敦煌過也挺有紀念意義。”
“你吃敦煌壁畫的醋啦?”
“不。”他吞了吞聲音,“我吃整個敦煌的醋。”
呵,小心眼的醋男人。
陳明珠沒理會他,收拾了行李就和大家一起坐火車去敦煌。
敦煌相關的文化單位對他們的到來十分熱情,安排了許多項目,他們除了能參觀一些平時不對外開放的洞窟,還與敦煌藝術團的人進行了藝術交流。
敦煌藝術團幾乎是靠山吃山,靠着敦煌壁畫創作的舞蹈、音樂,就能出國進行表演、交流。
陳明珠也在交流、學習的過程中,産生許多奇妙的靈感。
15號,陳明珠的21歲生日。
她沒有很在乎,也不覺得非要吃蛋糕,所以只在外面逛了逛,買了一些特色紀念品,特別是一些絲綢織物非常精美,陳明珠挑了許久。
回到招待所的時候,交流團的團長急吼吼地問:“明珠你去哪兒了?”
“就上街買紀念品去了。”看他神色非常焦急,陳明珠不由納悶,“怎麽了?”
“醫院打電話過來,說你對象在醫院住院,需要有人去照顧。”
陳明珠:“……”
作者有話說:
作死去領“火葬場”的三叔~~~
嗐,本來火葬場設定也是個調侃,現在看來連微火葬場都不算。。。
無所謂了,反正他們倆甜起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