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你不仁我不義
崔若錦眉頭微蹙，揉着隐隐作痛的額頭。水榭下流動的水聲，讓她莫名的覺得煩躁不安。
雖然是活過來了，但這副身子到底仍是崔若錦的，受了傷害，吃苦的如今也是她了。
經過将近一個月的休養，才總算是好了，能出來走走，散散步，但若是時間一長，這頭就疼起來，隐隐的還會閃現出關于崔若錦的記憶，但殘破的拼湊不齊，讓她無法深入的了解崔若錦這個人。
雯一一直在旁小心翼翼的伺候着，生怕她再有一個閃失。對于那日支吾不清的話，這個丫頭像是當做沒有的事兒一般，不再提起。
崔若錦明白，再怎麽強逼也是無用，不如過段時日再試探。
她現在所在意的只有——這個曾經被當做家的地方。
崔若錦擡頭望向湛藍的天空，眉頭蹙的更深了。
既然老天爺給了她重新活過的機會，哪怕是最痛恨的身份，也定然要牢牢的抓住，讓所有參與謀害顧顏昭的人得到應有的報應，她經受的痛苦，定然要他們千百倍的償還！
覺察到有人靠近，她看到杜宣別從走廊那端快步走來，下意識的別過臉去。
多日下來，杜宣別似是已經習慣她性子的轉變，在四五步外停下腳步，輕聲說道：“馬車已經準備好了。”
雯一看眼杜大少爺，上前扶住崔若錦的手臂，“小姐，我們回去吧。”
還未正式過門，長時間的待在杜家始終說不過去，于是一直沉默不動的崔家終于捎來話，要崔若錦的身體好些了就盡快回去。
崔若錦也求之不得。
“有件事，我想知道。”與杜宣別擦肩而過之時，她停下腳步。
心中始終尚有一個疙瘩，需要杜宣別的答案來解開。
她覺得嘴巴幹燥的厲害，勉強才開口說出那個疙瘩，“顧顏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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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宣別垂下頭，一聲極低的嘆息聲飄進崔若錦的耳朵裏，那聲音帶着某種複雜的感情，可是她分辨不出到底是什麽。
“顧顏昭已經安葬了，但因她的身份未能葬入杜家的墓園，聖上也下令不許葬在前朝皇陵附近，所以在城外找了一處地方。”
崔若錦的眼睛幹澀的疼，她已經流不出眼淚了。
“你們杜家，可真夠絕情的。”不由自主地一聲冷笑，崔若錦昂起頭，帶着雯一頭也不回的離開。
這是有着顧顏昭魂魄的崔若錦第一次踏進崔國舅府的大門，但是她一點膽怯之意都沒有，不管如何，沒有人能質疑她現在的身份。
一路走下來，令她詫異的是，作為崔府唯一的嫡女，大病痊愈剛剛回來，府邸上下居然一點動靜都沒有，下人們規規矩矩的行禮，卻不見一個主子出來的。
崔若錦就這麽悄無聲息的帶着丫鬟回到院子，屋子裏收拾的幹幹淨淨，可冷冷清清的少了人氣。
一名二等丫鬟匆匆忙忙的奉上熱茶，随後恭敬的垂手站在門口，說道：“大小姐，院子裏的丫鬟被別處借去幾個，不知小姐今日回來，所以還未來得及喊回來。”
崔若錦仔細的打量着寬敞明亮的閨房，家什物件一應俱全，只是擺件字畫之類的皆非上等，其中幾樣更是粗制濫造的玩意兒，看上去壓根就不像是堂堂國舅府上嫡小姐的屋子，除了梳妝臺上的幾樣首飾，做工精細，寶石光彩奪目還算與身份相襯。
“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二等丫鬟輕手輕腳的出去了，外面靜悄悄的一點人聲都沒有，仿佛這座院子仍是空的。
正當崔若錦思索着是不是少問了雯一某些情況時，外面響起丫鬟通報的聲音：“大小姐，三小姐和四小姐來看您了。”
兩個容貌有些相似的少女一前一後進屋，銀鈴般的笑聲給寧靜的屋子帶來歡樂的氣氛。
“姐姐，您總算回來了。”走在前面的少女熱切的坐在崔若錦身邊，“我們本來打算去看望姐姐的，可是母親說我們是未出閣的小姐，不好随便上別人家的，望姐姐切莫怪罪我們。”
對于來自陌生之人的熱情，崔若錦稍顯得不适應，微微蹙起眉頭，一時不想與她說話。
“大姐在想什麽，這麽出神？”四小姐若裳笑着問道。
崔若錦展開眉間——她現在是崔家的嫡長女，無論如何也要适應這個家，于是先随口答道：“沒什麽。”
崔若瑩輕輕的扯了扯四妹的衣袖，眼角餘光瞟向崔若錦，“這一個月裏大姐待在宣德侯府上，與我們未來的大姐夫郎情妾意兩相知，如今無奈家裏命令不得不暫別回來，自然是一心相思情無處訴。”話說的聲音不大，但恰好能讓崔若錦将沒一個字聽的清清楚楚。
崔若裳恍然大悟，掩嘴輕笑：“聽說母親已經準備起這事兒，大姐的好日子将近了，也不用受多少相思之苦。未來的大姐夫，可是帝都裏多少未出閣的小姐戀慕的對象，大姐嫁給他真是好福氣呢。”
杜家要休掉身為前朝公主的大少奶奶一事，在帝都裏傳了不止一兩年，雖然嫁過去算是繼室，但杜家是開國功臣，深得皇上厚愛，若不是因為杜大少奶奶的身份，杜家本完全可以成為乾國唯一的異姓郡王。而杜大少爺無論才貌為人皆是上上品，，說不準杜大少奶奶被休過個幾年，再尋個理由加封亦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并沒有人在意繼室的身份。
“如此羨慕，不如換你嫁給杜宣別可好？”崔若錦慢條斯理的喝口茶，淡笑着望向四妹妹。
“大姐……”那雙眸子含着淡然笑意，卻莫名的讓崔若裳感到一絲寒氣，她臉色一白，無措的看向崔若瑩。
崔若瑩神色泰然，不緊不慢的轉開話題：“話說回來，大姐屋裏的丫鬟手腳怎麽變得如此慢吞吞的，都坐了好半天也不見奉上茶水點心的。大姐，我知道你心腸好，可也不能這樣縱然啊。”
一直待在府裏，怎會不知道這院子裏的丫鬟都被暫時借調走了。崔若錦心裏冷笑，面上依然淡然，“看妹妹如此嚴格的遵從家裏的規矩，不如今後由妹妹替我這個軟弱的姐姐掌管這院裏的奴才可好？”
這不是将她當做奴才一般看待了？崔若瑩撇了撇嘴角，她又不能拿着這挑不出錯的話吵起來。
“大姐說笑了，院子裏的丫鬟自有管事媽媽調教。”
“管事媽媽若有用，這些丫鬟至于偷懶嗎？”崔若錦反問道，睜大了一雙明亮的杏眼，一瞬不瞬的望着三妹和四妹。
“大姐就別拿妹妹開玩笑了。”崔若瑩幹笑兩聲，恰好此時有丫鬟捧着茶水糕點進來，終于結束難堪的場面。
三位小姐喝茶吃點心，房內一時陷入沉默之中。直到外面通報有管事媽媽來了，崔若瑩見到來人，臉上又揚起溫婉的笑容。
“成媽媽，可是母親叫我們過去用晚飯了？”
“是的，請小姐們過去吧。”
崔若錦注意到這位成媽媽面對三小姐和四小姐的時候，刻板嚴肅的神情中還能覓得一絲笑意，但轉頭面向她時，卻消散無蹤，生硬的如同面對陌生人一般。
“夫人吩咐了，大小姐不用過去，安心在屋裏養病。”
崔若瑩和崔若裳相視一笑，起身告辭，“姐姐請安心養病，我們不打擾了。”
崔若錦攥着小巧的青色茶杯，望着地上的晃動的人影漸漸離去，聽見外面隐隐約約的說話聲。
“不知道母親今天又準備了什麽好吃的新奇菜呢。”
“是啊是啊，想到昨天那幾道菜肴，真是美味！三姐，我們快些去母親那兒吧。”
崔若錦無所謂的一笑，若是真正的崔若錦說不定要為這不平等的待遇感到怨憤，可惜她不是，所以這番故意說起的話，對她來說根本沒有任何效果。
倒是雯一有些憤憤不平，掃眼兩位小姐離去的背影，抱怨道：“從離家前半個月開始，夫人對小姐的态度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小姐死裏逃生回到家裏來了，卻讓三小姐和四小姐過來，而且還換走了屋子原本上好的珍貴古董和字畫……”
“雯一。”崔若錦打斷她的話，放下茶杯走到她面前，笑了笑，“我不在意這些。走，陪我在院子裏散散步。”
雯一乖乖的閉上嘴巴，扶着小姐剛出了屋子，一道身影冷不丁的出現攔在崔若錦的跟前，那雙帶着冷銳目光的眸子掃過來，讓人不由地的一驚。
若不是衣裙不同，崔若錦差點就要以為自己面前豎立起一面鏡子來，但仔細一瞧，眼前女子的容貌和自己還是有一些差別的。
崔若錦明顯的感覺到雯一扶着胳膊的手緊了緊，似乎她對這位突如其來的小姐感到懼怕。
那女子沒有讓開道的意思，冷冷的目光落在崔若錦的臉上，猶如鋒利的刀子。
“崔若錦，恭喜你活着回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