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進宮
皇後娘娘的壽宴當日，崔若錦一早就起床了，雯一服侍她穿上成媽媽送過來的月白色雲紋襦裙，腰間垂下宮縧和一枚晶瑩圓潤的玉佩，臂彎間纏繞着如輕煙般的披帛，發髻上點綴幾支玉色上好的首飾，雖顏色顯得素了些，但還算得體大方，将崔大小姐襯托的清麗可人，不失了該有的禮數。
“小姐真是漂亮呢。”雯一開心的說道，至少在她看來，夫人一定是解開了對小姐的某種誤會，所以又重新關心起衣飾了。
崔若錦沒有答話，慢吞吞的整理好袖口。
前日，她威逼利誘之下，雯一仍是堅持那日在去宣德侯府之前，沒有發生任何意外。
她那這個嘴巴嚴實的丫鬟沒有辦法，現今她上要靠雯一來熟悉崔家，不能随随便便的趕走，只好繼續沉默下去。
雯一見小姐一直不開口說話，想起前日小姐的嚴厲來，不由地渾身一抖，閉上了嘴巴默默的做事。
“大小姐，夫人差奴婢來問一聲，是否準備好了？”門外站着一名崔夫人房裏的丫鬟，雯一認得，是個叫碧雲的二等丫鬟。
“已經好了，夫人喊小姐過去嗎？”雯一問道。
碧雲點點頭，“馬車已經備好了，請大小姐到垂花門。”
雯一皺起眉頭，回頭望向大小姐。
崔若錦神态泰然，起身對雯一吩咐道：“我們過去吧。”
碧雲躬身退至一旁給大小姐讓開路。
在垂花門等了大概一盞茶的功夫，崔夫人帶着成媽媽緩步過來，看到一個多月未見面的親生女兒，她沒有表露出絲毫的欣喜慈愛之情，而是直接由成媽媽小心翼翼的攙扶着上了馬車，崔若錦随後。
一路無話，崔夫人甚至連看都沒看崔若錦一眼。
到了宮門口，已經有不少收到邀請的外命婦到了，熟悉的都湊到一起一邊說話一邊遞牌子給宮人檢查。
“崔夫人。”宣德侯杜夫人笑着走上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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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若錦注意到母親的眉頭有一瞬間深深的皺起，露出不快的表情。
杜家的馬車不在宮門口，看樣子杜夫人是有意在等崔夫人。崔若錦在行過禮後，下意識的別過臉去不再看杜夫人一眼，只靜靜的留心她們的對話。
“不知崔夫人過幾天可有時間，想請您到我家裏看戲，我約了帝都裏新出的名角兒。”
“不好意思，最近家裏雜事繁多，處理完畢需要費些時日。”
“那便等崔夫人有了空閑，再請您了。”
杜夫人笑了笑，擡頭摸發髻上的珠釵，順道看眼沉默不言的崔若錦，縱是不甘心，也只能将話題轉向他處，在宮人的引導下前往禦花園。
今年非是整數的大壽，加上邊疆戰事連連，國庫吃緊，因此宮裏并未大辦，只在禦花園的草坪上設了宴席，皇後娘娘請的也不過是宮內的大小妃嫔和一些相熟的外命婦。待賓客到的差不多了，大家站在空地上等了一會兒，有宮女走過來喊道“皇後娘娘到”，衆人連忙下跪行禮。
在一衆宮人衆星捧月般的簇擁下，華服高髻光彩奪人的皇後娘娘緩步走來，臉上挂着一抹和藹可親的笑容，目光掃過在場衆人，随即在主位前停下腳步。
“各位請起吧。”
接着，衆人按照品級高低依次獻上禮物。
崔夫人和皇後娘娘只說了幾句客套話，礙于後面還有諸多夫人要獻禮不便多言，便帶着崔若錦在一處空位坐下。
等到獻禮完畢，衆人落座。場地中央，幾名身着彩衣的舞姬在絲竹聲中翩然起舞，婀娜身姿輕盈的宛若蝴蝶，為首的一名黃衣女子在原地快速地旋轉，飛揚起的裙子猶如剛剛綻放的嬌嫩花朵，在其他舞姬的陪襯下更顯動人。
揚起的裙角緩緩落下，黃衣女子已躍至皇後娘娘的席前，攤開一直合攏的手掌，只見兩只斑斓的蝴蝶從她的手心裏翩翩飛起，在皇後娘娘身側飛舞，久久不離。
皇後娘娘的臉上露出驚喜的笑容，連連誇贊黃衣女子。
四周衆人皆鼓掌，同時獻上恭賀的話語，場面十分的歡愉。
“小姐們都聚集在那邊說話，你也過去吧。”崔夫人草草的丢下一句話，便過去和別的夫人說話。
崔若錦往崔夫人所指的方向走去，不過她沒有和那些小姐們打照面的打算，見四周無人注意她，随即拐向旁邊一條小徑。
禦花園的布置在新帝登基後做了些改動，崔若錦身為公主的時候對于禦花園的了如指掌此時只能幫得上一些小忙，她一邊尋思一邊靠着猜測，往更僻靜的地方走去。
所幸越往深處走，地形越沒多大的變化。崔若錦心頭一陣歡喜，不由地加快腳步，穿過一條幽暗的假山洞，剛要長舒一口氣，但在看清眼前的一剎那抿緊了嘴巴，轉身躲回洞裏。
在這個連一個宮人侍衛都不見的明湖僻靜角落，居然有人！
與天一色的明湖在明媚的陽光下折射出粼粼的波光，岸邊楊柳依依，清風習習，帶着一絲清新的香氣，而且沒人打擾，确實也是一處賞景的好地兒。
湖邊，一名年輕男人負手而立，看衣飾打扮像是內侍，只是那人氣态讓崔若錦隐隐的覺得哪裏不對。
将手裏的花瓣撒進湖裏，年輕男人長嘆一聲，似是有太多不能纾解的心思愁緒。
崔若錦捏緊裙子，正想着要不要暫且離開此處之時，年輕男人轉過身，飛揚的發絲掃過略顯蒼白的臉頰，劍眉星目，相貌堂堂，讓人一眼望去便不忍挪開目光。
崔若錦差點将腰間懸挂的玉佩扯下來，不由自主地向前踏出一步，正好踢中一塊石頭。
石子順着凹凸不平的石階滾落下去，清脆的響聲引起年輕男人的注意。
他擡起頭望向石洞，警惕的喝問道：“誰在哪裏？！”
後背緊貼在石壁上的崔若錦深深的呼吸了一口，顫抖着再次向前邁出步子，望向年輕男人的目光中帶着幾分膽怯與緊張，“對，對不起……我不是有意到這裏的。”
年輕男人打量着崔若錦的打扮，問道：“你是今日來參加皇後娘娘壽宴的？”
“正是……”崔若錦輕聲答道。
“你不必害怕緊張。”年輕男人的聲音裏比之前減少了幾分敵意與威吓，“請問您是哪個府上的小姐？”
“我是崔國舅的女兒，想在禦花園裏走一走，沒想到就逛到這裏了……”
年輕男人走上前，微微彎下腰做出請的姿勢，“既然如此，由我送崔小姐回去吧。”
崔若錦睜大眼睛看着他，眼裏滿是惶恐，“你，你不會把……這件事情告訴皇後娘娘吧？”
“你放心，我不會的。”年輕男人搖搖頭，似乎是快要失去耐心，率先往石洞裏走。
崔若錦看着幽暗的光線裏那人的背影，同時腳下一滑，痛呼一聲。
男人回頭扶住搖搖晃晃的崔家大小姐，話語中不顯分毫關切，冰冷的說道：“我扶你走吧。”
崔若錦極輕極輕的說了一聲謝，害羞的紅了臉，低下頭去不敢讓旁邊的人看到。
一路上年輕男人沒有再同崔若錦說一句話，走了大約一盞茶的功夫，前面一顆大槐樹下站着兩名同樣內侍打扮的男人，瞧見年輕男人走過來，頓時笑的像花兒似的，樂颠颠的迎上前來。
“麻煩你帶着崔大小姐返回皇後娘娘舉辦壽宴的地方，不要讓任何人知道崔大小姐曾經和我們見過。”年輕男人對其中一名高高瘦瘦的吩咐道，随即松開崔若錦的手臂。
崔若錦又道了聲謝，跟着內侍回去，走出十幾步，她回頭看一眼，年輕男人頭也不回的和另一名內侍腳步匆匆的離開了。
有隐隐約約的歡笑聲從前面傳來，內侍看眼四周，對崔若錦略略躬身，“崔小姐，宴會就在前面，請您自行過去吧。”
“多謝了。”崔若錦點點頭，目送內侍離開直到他的身影被遠處建築遮擋住。
她擡起手，細細的嗅了嗅剛才被年輕男人碰觸過的地方。
一股輕而淡雅的香氣撲鼻而來。
同一瞬間，崔若錦感到自己的眼眶莫名的發澀。
“甚好，甚好。”她甩了甩袖子，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回到席間，盡管身為皇後娘娘的侄女，但是崔若錦的一去一回并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她乖巧溫順的坐在母親身邊，含笑聽母親和一位王妃說話。
待杜夫人轉過頭發現崔大小姐已經回來并且坐在崔夫人身邊時，臉上流露出失望的表情，對身邊的人也只是随口敷衍。
“臣妾拜見皇後娘娘，恭祝娘娘福如東海，萬壽無疆。”
“顏華妹妹快請起。”
崔若錦伸向茶杯的手頓住，緩緩的擡起頭，望向皇後身前錦衣華服的絕色女子。#####
